李滄行在來之前,其實已經作好了這樣的準備,陸炳極有可能對屈彩鳳下手,這時候發怒無用,求情亦無用,只有軟硬兼施,讓陸炳意識到這種做法對自己只是有害無利,才有可能逆轉形勢。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陸總指揮,你就這麼肯定,屈彩鳳重建巫山派,是為了對抗朝廷?」
陸炳自顧自地喝了一碗酒,咂巴了一下嘴:「天狼,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你上次就說過,你來東南是想開宗立派,向魔教和嚴世藩復仇,而屈彩鳳還不象你,有個桂王的身份,她可沒有奪取天下的可能,所以她唯一的目的,就是向滅了她巫山派的嚴世藩和洞庭幫復仇,對不對?」
李滄行微微一笑:「她怎麼想我又怎麼可能知道呢,不然她為什麼不來找我,而是投向了魔教冷天雄呢?」
陸炳搖了搖頭:「只怕你們二人早有約定了吧,我雖然沒有抓到你和屈彩鳳在一起的證據,但直覺告訴我,她不可能跟你就這麼分道揚飈的,加入魔教,也許只是你天狼給她出的一個主意,讓她在洞庭幫和魔教之間挑起紛爭,趁機坐大,或者給你在這東南一帶發展壯大自己的勢力爭取時間,對不對?」
李滄行冷冷地說道:「陸總指揮,等你有了真憑實據的時候再來跟我說這個問題吧,不過我確實不想看着屈姑娘就這麼給消滅,上次你跟我說,我們是不是能合作。靠的是彼此的立場和利益,所以我想這一回。我們同樣可以在共同的利益下走到一起。」
陸炳冷笑道:「消滅屈彩鳳才是我的利益所在,救她我有何好處呢?」
李滄行放下了手中的酒碗。直直地盯着陸炳的眼睛:「陸總指揮,你上次不是想要收編我,希望我作為一個**於你錦衣衛之外,卻又可以跟嚴世藩過不去的力量嗎?」
陸炳的嘴角勾了勾:「你也知道我上次是想套你話,引誘你說出太祖錦囊的下落,嚴世藩現在是皇上的寵臣,我可不能現在跟他正面對抗。」
李滄行搖了搖頭:「天威難測,你的那個好皇帝這些年也受夠了嚴世藩,清流派不是沒有不能治理國家的人才。這回在浙江平倭,也是靠的戚繼光和我,而不是嚴世藩舉薦的那些只會搜刮民脂民膏的傢伙,假以時日,皇帝自然會發現,我們在浙江福建能給他弄來的錢,比起嚴黨,只多不少。」
陸炳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有這樣的本事,海外貿易一開。自然是財源滾滾,只是這些錢里,你恐怕也會截流相當一部分的,以作自己發展之用吧。」
李滄行笑了笑:「我留下的那些份子。比起嚴黨在全國各地那種挖地三尺的貪污,要少得多了,絕對會讓皇帝滿意的。清流派的張居正、譚綸等人也不是傻瓜,若是一奪回東南沿海後就大撈特撈。那就會嚴黨的那些蛀蟲沒什麼區別,只會讓皇帝失望。以後想要翻身上位,只怕也不可能了。」
陸炳笑道:「可是這跟屈彩鳳有什麼關係?我上次也說過,你怎麼跟嚴世藩,跟魔教斗,是你的事,我不會幹涉,因為起碼現在,我不想跟你為敵,但我若是連屈彩鳳也不去剷除,那對皇上也無法交代了。」
李滄行搖了搖頭:「你以前一直擔心那個太祖錦囊的下落,屈彩鳳這回之所以動了你的殺機,只怕是因為屈彩鳳準備攻擊巫山派總舵,你覺得她是想取出太祖錦囊,然後想辦法和黑袍聯手造反,對吧。」
陸炳的雙眼之中突然神光暴閃:「天狼,你既然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多問,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沒想過這點?看來你真是和屈彩鳳早就有所圖謀了,你在這裏平倭,吸引我的注意力,卻讓她悄悄地帶人取出太祖錦囊,然後由你和黑袍合作起兵,對不對!」
李滄行平靜地說道:「太祖錦囊我要是想取,早就取了,何必這樣大費周章呢,屈彩鳳如果想要拿太祖錦囊,也不會帶着幾千人去攻擊巫山派總舵,陸大人,你這麼聰明,難道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陸炳冷笑道:「也許這太祖錦囊就是給埋在了一處隱密之處,有重重護衛,還有各種機關,一個人無法偷出,所以屈彩鳳才要強行奪取這巫山派總舵,然後取出太祖錦囊,再與你會合。」
李滄行笑道:「陸大人,你覺得如果取這太祖錦囊都這麼麻煩的話,我們當年撤離巫山派總舵的時候,為什麼不把這東西取出突圍,而是留在原處呢?」
陸炳一時給問得沉吟不語,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滄行正色道:「陸總指揮,實話告訴你,太祖錦囊並不在巫山派總舵,如果在的話,這麼多年來那楚天舒也已經在巫山派挖地三尺,早就找出來了,你一直在監視巫山派總舵,對這點應該很清楚吧。」
陸炳點了點頭:「奇怪,這楚天舒又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這也是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天狼,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李滄行笑了笑:「我當然知道一些事情,只不過此事現在不能向你透露,洞庭幫的來歷非同一般,絕非普通的江湖門派,你眼裏只盯着屈彩鳳,卻忽略了他們,對你並不是什麼好事。」
陸炳咬了咬牙,沉聲密道:「這點不用你來教育我,我自然知道洞庭幫野心勃勃,不然也不會這次企圖插手東南,但洞庭幫畢竟跟朝廷沒有深仇大恨,也不象你這樣有個王室血統,有起兵造反的可能,至少目前為止,我還不想跟他們起了衝突。」
李滄行輕輕地「哦」了一聲:「陸總指揮,你覺得楚天舒在西邊把巫山派總舵讓給了峨眉,南邊把湖南的衡山派讓給了華山。北邊的武當和中原少林的地方他也不會去染指,接下來他會去動哪裏呢?」
陸炳的眼中光芒閃閃。臉色陰晴不定,顯然。李滄行說到了他擔心的事情。
李滄行微微一笑:「江湖上除了我和裴文淵外,知道當年三清教內情的人並不多,而你的那個青山綠水計劃,折騰了這麼多年,其實算起來也就收穫了三清教這一處基地,打着一個三清教的旗號,行監控南方武林之實,那個當年的火練子,哦。不對,他的代號應該是蝮蛇,也已經成了你的好部下了吧。」
陸炳冷冷地說道:「蝮蛇一直對我忠心耿耿,不象你,最後背叛了我。」
李滄行搖了搖頭:「可這麼忠心的部下,如果面臨洞庭幫接下來幾乎是必然的攻擊,陸大人又會作何感想呢?」
陸炳咬了咬牙:「洞庭幫的死仇是魔教,攻我的三清觀作什麼?」
李滄行笑道:「如果我是楚天舒,早就會攻擊三清觀了。明里這三清觀只是一個中等規模的門派,沒有多少人知道這是你錦衣衛的秘密基地,現在江湖上是大爭之世,無論正邪各派。都在想方設法地擴展自己的勢力,洞庭幫前幾年一直苦於應付魔教,無力對三清觀下手。這兩年才靠着各種計謀與設計大破魔教的湖南與廣東分舵,又把南邊的衡山派轉贈給了華山。讓他們來抵擋魔教可能的反擊,這不明顯是要收縮實力。經略他處了嗎?」
陸炳冷笑道:「這些年想打三清觀主意的也不少,武當和少林都曾經試探性地攻擊過,都是鎩羽而歸,洞庭幫就敢趟這渾水?」
李滄行點了點頭:「陸總指揮,楚天舒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需要我多說,他這回在東南沿海一無所獲,但實力卻沒受到什麼損失,接下來積蓄力量,要攻擊哪裏,這不是不言自明之事嗎,你錦衣衛想必也難以在三清觀這種地方現在就和洞庭幫決戰吧,死傷慘重不說,也會暴露你們在江湖上最後的一個據點,即使守下來了,以後也得不償失啊。」
陸炳的劍眉一挑:「所以我就應該幫屈彩鳳攻下巫山派,這樣就能保住我的三清觀了,對不對?」
李滄行笑了笑:「陸總指揮,其實洞庭幫這回作了如此佈置,屈彩鳳是攻不下巫山派總舵的,但是不能讓屈彩鳳損失太慘,更不能讓屈彩鳳就此被殺,現在魔教打不到楚天舒,如果沒有屈彩鳳的存在,楚天舒就可以盡起手下精英,全力攻擊三清觀,到時候你可就麻煩了。」
陸炳冷笑道:「難道屈彩鳳不死,楚天舒就不打我三清觀了?」
李滄行點了點頭:「屈姑娘只要活着,就會在南七省的綠林山寨里到處遊走,她現在沒有以前的那個總舵作為負擔,可以想走就走,想打就打,楚天舒永遠得防着她再度偷襲自己的各處分舵,甚至是洞庭幫總舵,自然也不可能全力對三清觀發動攻擊了,陸大人到時候只要稍微加強一下三清觀的防備,就能擋住楚天舒的攻擊,就象你前幾次防住武當和少林的攻擊一樣。」
陸炳捋了捋自己的鬍子,還是搖了搖頭:「只是屈彩鳳是皇上點了名要抓的逆賊,而且嚴世藩把此事上報給皇上,皇上才特地命我這回出手,務必要消滅屈彩鳳,不留後患,我若是這回再放過屈彩鳳,只怕不好交差啊。」
李滄行笑道:「幾千人的兵荒馬亂,哪可能這麼容易抓住一兩個人,何況你們錦衣衛的人到時候突然殺出,原來埋伏着的華山派與峨眉派的眾人也不知道是敵是友,到時候一通亂戰,放跑了屈彩鳳,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嗎?」
陸炳沒有答話,陷入了長考之中,久久,才緩緩地回道:「天狼,我想知道,這事你為何不出手,屈彩鳳那裏,你只要打個招呼,她就會放棄攻擊,這不比你費這麼多事來找我,更容易嗎?」
李滄行搖了搖頭:「洞庭幫故意把這個消息放給我聽,就是想試探我和屈姑娘之間的關係,如果屈姑娘不打巫山派總舵,那洞庭幫就會說我黑龍會和屈姑娘勾結。這樣無論正邪各派,加上洞庭幫。都會首先攻擊我,我這一番開宗立派的心血。也就付之東流了,這是其一。」
「第二點嘛,屈姑娘現在只怕對我已經生出了不少誤會,上次在大漠,她曾經找過我,想讓我幫她聯手找出太祖錦囊,起兵復仇,但我現在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只想江湖事江湖畢。所以沒有答應她此事,她也因此對我心懷怨恨,寧可去尋求冷天雄的幫助,我若是勸她停手,只怕她會更加誤會我,只有讓她吃點苦頭,知道現在在中原沒有她立足的地方,她才會死了這條心,回到塞外。這樣至少性命可以保住,也算完成了我的心愿啦。」
陸炳意味深長地一笑:「這麼說你心裏還是有屈彩鳳的嘛,那看來為了剷除這個情敵,免得你以後娶了鳳舞后還會胡思亂想。我也得殺了屈彩鳳。」
李滄行冷冷地回道:「你上次試圖這樣做了,結果就是我叛出錦衣衛,這回你若是再這樣做。那就別怪我們以後成為不死不休之仇了,就象我對魔教那樣。」
陸炳的臉色一變。眼中殺機一現,手也不自覺地摸向了腰間的劍柄:「怎麼。你跟她已經真的是情侶關係了?就象你跟沐蘭湘那樣嗎?」
李滄行神色不變地回道:「我最後說一次,跟屈姑娘只是肝膽相照的朋友,我虧欠她太多,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人取她的性命,陸炳,這回如果你肯幫我一次,打消她奪回巫山派的妄想,我答應你,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筆勾銷,也可以考慮跟你以後深度合作。」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怎麼個深度合作?」
李滄行笑道:「首先是幫你對付嚴世藩,然後還可以幫你監控洞庭幫,還有就是那個黑袍,我也會儘量拖延他起兵謀反之事,免得你這個錦衣衛總指揮難做。最後嘛,我平定了東南之後,會保證這裏朝廷的稅賦源源不斷,這也應該是你當年經營東南後得到的回報,皇帝再也不會怪你當年用我招安倭寇的計劃有誤了。」
陸炳的手從劍柄上放到了桌面,他沉聲道:「那鳳舞怎麼辦?你跟我所有的合作,都必須要有個前提,就是跟鳳舞的婚約,一定要作數,離了這個,一切免談。」
李滄行雙目炯炯:「沒有感情的婚姻,又怎麼可能幸福,我就算娶了鳳舞,你就以為她能幸福了?只怕鳳舞自己也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吧。」
陸炳冷笑道:「天狼,你很清楚你跟鳳舞的結合意味着什麼,只有你成了我陸家的女婿,我才不會擔心你的再次背叛,當然,成了一家人以後,我也不會用以前那種方法來對付你,就算你真的謀反稱帝,我這個做丈人的,也一定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李滄行點了點頭:「所以你這麼堅決地要除掉屈彩鳳,就是為了斷絕我跟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可能?」
陸炳哈哈一笑:「不錯,就是如此,我知道你心裏一直都是沐蘭湘,未必真的會和那屈彩鳳如何,但沐蘭湘畢竟已成人婦,你就是痴心不變,也不會有什麼改變了,而那屈彩鳳不一樣,跟你可是**,又經歷過這麼多生死,沒準哪天一時情不自禁,就真的成了夫妻,我女兒可以接受沐蘭湘以後回你這裏,卻絕不會允許屈彩鳳跟你成了夫妻,明白了嗎?」
李滄行搖了搖頭:「你們若是殺了屈姑娘,那就別怪我把你們當成頭號死敵了,陸炳,你應該很清楚這點,若你真的動屈姑娘,我必殺你父女以報仇。」
陸炳的嘴角抽了抽,想要發作,最後還是忍住了,打了個哈哈:「行,那我退一步,不殺屈彩鳳,但要你跟她斷絕關係,以後不得來往,怎麼樣?」
李滄行平靜地說道:「我不會娶屈姑娘,也不會跟她成為情侶愛人,但我不能保證不跟她來往,同為江湖勢力,以後沒準還要合作,這點我不能答應你。」
陸炳咬了咬牙,說道:「那你可答應娶鳳舞為妻?」
李滄行微微一笑:「這種情況下,我跟你父女二人連起碼的信任也沒有了,強行在一起,也是徒增傷感而已,你希望你女兒得到的只是一個沒有愛的軀殼嗎?陸總指揮?」
陸炳的手在微微發抖:「那你說如何?」
李滄行不假思索地回道:「我跟鳳舞可以試着重新開始,以後可以跟她出雙入對,如果我覺得感情到了,就會娶她為妻,絕不食言。」
陸炳咬了咬牙:「你這是在耍賴,完全可以說永遠跟鳳舞都沒感情。這樣永遠不會娶她。」
李滄行搖了搖頭,正色道:「陸炳,我不是你,不會拿感情當兒戲,鳳舞畢竟跟了我很久,幾次救我,這份情我一直記着,當年在巫山派,也是她放走了我們,告訴我徐海之事,只要她以後不再背叛我,向我坦白一切,也許我會原諒她,娶她。總指揮大人,我就等你一句話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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