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還有些不甘心,但被裴文淵牢牢地拉着胳膊,半拖半拽地拉到了外面,李滄行出了酒館,給外面的冷風一吹,腦子有些清醒了過來,他甩掉了裴文淵的手,發足向着鎮外跑去,這回他全力施為,幾個起落就出了這個不大的鎮子,直接跑到了鎮外五里處的一處樹林裏。
李滄行一路跑來,面具里早已經淚流滿面,他的心在滴血,殘酷無情的事實讓他整個人都象要掉了魂似的,黑漆漆的樹林裏仿佛都是一個個指着他嘲笑的人影:「哈哈,李滄行,你終歸還是得不到你小師妹。」
「李滄行,你永遠只是個失敗者,一事無成,事業,感情,你什麼也沒有!」
「李滄行,你不能為你師父報仇,不能守護武當,也不能得到你師妹的心,你還活着做什麼,死了算啦!」
李滄行不甘心地吼道:「不,不是這樣,你們都騙我,你們都騙我!小師妹不可能變心的,她說了這輩子都是我的人,幻覺,一定是幻覺!」
他一邊嘶吼着,一邊對着這些黑乎乎的樹影,一陣拳打腳踢,這回他是含憤出手,勁道十足,舉手投足間,這些碗口粗的松木被打得一棵棵齊腰折斷,轟然倒下,整個樹林裏「噼哩咔啦」的樹斷之聲混合着李滄行的吼叫聲,不絕於耳。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也不知道打斷了多少棵樹,李滄行終於覺得體內的真氣難以為繼,一拳擊出,眼前的一棵兩人合抱的巨大松木一陣搖晃,卻不象前面的樹木那樣被他齊腰擊斷,李滄行「哇」地一張口,吐出一口鮮血。五臟六腑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又象是被油煎火烤,說不出地難受。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裴文淵默默地站在李滄行的身後,一言不發。眼中淚光閃閃,他輕輕地說道:「滄行,要是實在難過就哭出來吧,不丟人!」
李滄行猛地一回頭,上前緊緊地抓住裴文淵的雙臂:「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我回武當卻聽到她要嫁給別人?!為什麼!文淵你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對我李滄行這麼殘忍!」他現在體內內息已亂。真氣亂行,嘴角和鼻子裏流着血,面具早就不知道散落到哪裏,狀若癲狂。
裴文淵咬了咬牙。道了聲:「得罪了。」他出手如風,一下子點中了李滄行的胸前兩個穴道,李滄行促不及防,連護身真氣也沒來得及鼓氣,瞬間無法再動。身子軟軟地倒在了裴文淵的懷中,腦袋卻搭在他的肩頭。
李滄行的耳邊傳來裴文淵低低的聲音:「滄行,你這個樣子很危險,會走火入魔的,我不得不先點你的穴道。當年在三清觀的小木屋時你就是這樣救我的,這回輪到我來讓你安定下來,聽我說,你先跟着我念,天大的事以後再說。」
裴文淵把李滄行放了下來,讓他靠着樹倚住,然後緩緩地念起李滄行當年教過他的那個清心咒,李滄行痛苦地閉上了雙眼,一邊流着眼淚,一邊麻木而機械地跟着裴文淵一遍遍地念着咒語。
這清心咒果然有奇效,儘管李滄行心亂如麻,焚身似火,但幾遍念下來,還是漸漸地平復了情緒,體內的氣息也開始正常運轉,而不是象剛才那樣失控地亂躥了。
裴文淵聽到李滄行的呼吸與心跳漸漸地恢復了正常,嘆了口氣:「滄行,你剛才那樣子可真是嚇死我了,我都不敢上前攔你,就怕你這樣打下去,會把自己的身體打得爆裂而亡。」
李滄行的神情呆滯,眼珠子都不轉了:「文淵,我還真想死了算球,死了就不用這麼痛苦了。」
裴文淵擺了擺手:「滄行,不可以胡思亂想,事情還是有蹊蹺,容我把沐姑娘叫出來,你們當面問個清楚的好。」
李滄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搖着頭:「還要問什麼,再過三天她就要嫁作人婦了,一切已經太遲,武當既然把這事情公諸於世,就不可能有迴轉的餘地。」
裴文淵的雙目炯炯有神,聲音也變得有力而堅決:「不,滄行,這事不對,剛才那峨眉派的中年道姑說過,她們十天前就接到消息了,才會趕來,這就是說,武當在紫光道長剛死的時候就定下這件事了,滄行,你不覺得奇怪嗎?」
李滄行木然地說道:「我剛才已經想過了,這事一點也不奇怪,紫光道長死後,武當元老盡亡,只剩下一個癱瘓在床的黑石師伯,連小師妹都當上了傳功授業的執劍長老,可見武當已經無人了。」
「徐師弟在外多年,一朝回幫,不象五年前那樣眾望所歸。加上屈彩鳳是他引上山的,對紫光師伯的死,他也得負上一定的責任,為了能順利繼承掌門,他迎娶小師妹,取得執劍長老和作為戒律長老的黑石師伯的支持,再正常不過。」
李滄行說到這裏時,想到當年與沐蘭湘合使兩儀劍法時的美好,但現在那個和小師妹每天雙宿雙飛的,卻變成了徐林宗那張已經漸漸陌生的臉。
他搖着頭,任由眼淚在臉上縱橫流淌:「文淵, 你當年見識過我和小師妹的兩儀劍法,現在我告訴你,我實際上在武當沒有跟她練過一天,全是徐師弟跟她雙修合練,現在徐師弟回來了,武當又是這種情況,她可能為了我這個兩年沒有出現的人,去放棄這場已經公告天下的婚禮嗎?」
裴文淵突然出手,狠狠地打了李滄行一個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先是一愣,然後才反應了過來,吼道:「裴文淵,我現在很清醒,你不用指望打醒我!」
裴文淵冷冷地說道:「你清醒個屁,再沒有比你更糊塗的蠢蛋了。連我都給你羞得慌,李滄行,你為沐蘭湘這些年做了這麼多,現在該你發狠用強的時候,你他娘的倒成了軟蛋了!丟人!」
「丟你老母!我怎麼發狠,怎麼用強!裴文淵,你他娘的別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要我怎麼做?現在學賊婆娘殺上武當,殺人搶師妹嗎?」李滄行也顧不得許多了,面目猙獰,破口大罵。
裴文淵厲聲喝道:「你他娘的平時倒是精得很,怎麼現在就跟個蠢豬笨牛一樣,沐蘭湘答應和姓徐的結婚,是因為她不知道你還活着 ,說不定她以為你已經死了,才會萬念俱灰,在這種情況下答應嫁給徐林宗,如果這時候你出現在她面前,你覺得她還會嫁給徐林宗嗎?你對自己的愛情就是這麼沒有信心?」
「那天我在白駝山莊外的樹林裏,看到你跟沐蘭湘那套劍法,真是金童玉女,郎情妾意,你一次次奮不顧身地擋在她的面前,連我都感動地要哭,女人的心都是軟的,怎麼可能對你無動於衷,李滄行,你就真的對自己的感情這麼沒有一點信心嗎?你們經歷過生死,她這些年一直在尋你,還看不出她對你的心?」
李滄行很願意讓自己相信裴文淵的話,但一閉眼就想到沐蘭湘和徐林宗雙修劍法時的那種親密,他搖着頭:「文淵,不用騙我,她跟徐林宗練這劍法有好幾年了,跟我在一起是因為徐林宗失蹤了,現在是我失蹤,徐師弟歸來,她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下落不明的我,來放棄自己的初戀和將來的幸福?」
裴文淵冷笑一聲:「就算有這種可能,但現在你還有希望,如果我是你,我不相信如果我現在出現在沐蘭湘面前,她還會如此絕情。李滄行,你的這條愛情之路走得太苦了,太難了,應該且行且珍惜,怎麼能在終點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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