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會的長老與京城的官員大多有一個習慣,就是讓自己的家丁收集昨天京城發生的一些大事小情,然後自己邊吃早飯邊聽匯報,也有的一天兩次,晚飯時聽今天的,早飯時聽昨晚的,類似於現在的領導看新聞。段泰一大早聽到兇殺案的消息,還沒有意識到與自己那個敗家兒子有什麼關係,後來又聽到被殺女孩前一天在大街上遭到幾個流氓的調戲,匯報情況的家丁說話又吞吞吐吐,沒有以往的爽利,於是追問之下終於問出那幾個流氓當中領頭的正是寶貝兒子,惱羞成怒,差點兒沒氣死。
想當年,段泰鋤強扶弱,一身正氣,在巨木縣和青木城裏是人人敬仰。鬼族之禍,就是他領着三千多名老弱婦孺堅守巨木縣城三天,為青木城贏得了寶貴的時間,直到爰巳帶領軍隊消滅了這支進攻青木城的鬼族軍隊,使得青木城成為上次鬼族之禍中損失最小的城市,段泰可是第一功臣。爰巳被封為青木城主、東安侯後,首先就將段泰從巨木縣城提入青木城,使得他完成了從一位行俠仗義的百姓到地方官員的轉變。在青木城,段泰兢兢業業,認真負責,輔佐爰巳,青木城及其轄下八個縣的恢復工作就是在段泰的領導下進行的。同時,東方幾個小國趁亂搞了造反,要脫離帝國統治,也是段泰,帶領三千兵士就將叛亂鎮壓了下去,維護了帝國東部的安全與穩定,獲得了巨大的聲值與影響力。之後沒有多久,老神帝便將段泰抽調進京城進入長老會,成為帝國的核心領導之一。這固然與爰巳的極力推薦有關,但段泰自己的付出,以及對神話帝國做出的巨大貢獻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可以說段泰這一生是成功的,他取得了許多有志之士奮鬥一生都無法獲到的成就,應該是無憾的一生了,但偏偏段泰就有憾事。段泰第一件憾事,就是與托昆鬥了多年,始終沒有傷到托昆一根汗毛。自打老神帝登仙,新神帝即位,托昆先是以莫須有的叛逆大罪,處死了自己景仰的安平王,然後又黨同伐異,先後除去了許多不願依附於他的官員,培植自己的親信,建立自己的小集團,年輕神帝不僅不制止,反而越發的信任托昆。神帝年輕,容易被托昆蒙蔽,長老會這幾個傢伙呢?科多羅是上屆長老會在鬼族之禍中唯一倖存下來的,與老神帝有救命之恩,本應該是最有權威的長老,這老傢伙卻身在其位不履其職,任由托昆為所欲為,卻一言不發,明哲保身。更亦呢,與自己志同道合,原以為與他聯手,再加上厘圭,爭取燭龍與白艮太的中立,對付託昆與頗刺兩人,雖然難,但也不是沒有勝算,何況還有個京城總兵匕吉。誰想更亦也是繡花枕頭,只在私下罵托昆罵的凶,一到了明面上,話都不會說,這些年段泰是把更亦看透了,吹牛吹的刷刷的,尿床尿的嘩嘩的。厘圭就別提了,連更亦一半都沒有,在家裏說起托昆,一口一個老賊,到了長老會上,一句一個大長老,那畢恭畢敬的模樣,簡直讓人作嘔。京外那些諸侯就更靠不住了,別說京官不得與諸侯結交,就算結交,諸侯也大多是托昆的人,看來自己這輩子是扳不倒托昆了。
第二個遺憾比第一個還令人糟心,那就是段泰的寶貝公子段天一。段泰年輕時算是巨木縣裏以行俠仗義為生的代表,遊走於帝國東方的青木城周圍幾個縣,自己沒有土地,沒有工作,就憑一身武藝吃飯,後來發達了才成了家,老婆還是爰巳介紹的,是青木城的大家閨秀,與爰巳還有親戚關係,一把年紀了才有了這個獨苗,自己對他是又驕縱又嚴厲,是又親又疼又打又罵,誰料老子英雄兒慫蛋,越往大長越不是東西,後來自己都羞於提起這完蛋玩意兒,這下可好,不罵拿茲了,改強姦殺人了,按帝國律法,這可是斬刑啊。
現在,段泰就在自己的書房內來回踱步,書房裏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段天一,另一個是段泰的大管家段勾酉。兩人低着頭,站在那裏,大氣不敢出,段泰卻喘着粗氣,臉色鐵青。事情很簡單,一問之下,段天一還吞吞吐吐,段勾酉卻一五一十,把昨天的事情全說了,原來昨晚的兇殺案還真是段天一帶人做的。段泰那個氣啊,恨不得一掌將這極品兒子拍死,自己再抹脖子,被段勾酉拼死攔住。
「老爺,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是把公子殺了,那老漢與女孩也活不過來了。何必呢?再說,殺了公子,你讓夫人怎麼辦?」
段泰也是做個樣子,他當然不會把自已親生兒子殺了,雖然這小子實在不是什麼東西。
「唉,勾酉啊,你跟了我這些年,你說說,我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孽,怎麼能養下這麼個畜牲?我一輩子行俠仗義,為民除害,為國殺敵,堂堂正正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不讓別人說長論短,自覺上對得起天理,中對得起王道,下對得起民生。如今這小畜牲做下這傷天害理的事,我卻毫無辦法,還得為他遮蓋掩飾,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做了什麼大孽,這輩子遭報應了?」
段勾酉是段泰的遠房親戚,段泰成名,進了青木城的管理層後就把他找來做了管家,這些年一直是段勾酉在幫段泰管理着他的大家庭。
段勾酉聽了段泰極為憂傷失落的話,說道:「老爺,自古以來人無完人,不必苛求自己。公子的事,的確是錯了,犯了罪,不過老爺你可就這一位兒子啊,您真的能看着少爺他被抓起審判處死?老爺,此事你就不要管了,裝做不知道,我都安排好了,一定要為老爺保住公子。」
段泰聽了此話後,不置可否,長嘆一聲:「哎,你們下去吧。」
兩人尚未出門,一名僕人就站在門外:「稟老爺,京兆尹斛屠大人求見。」
段泰看了看段勾酉,段天一也看着段勾酉,段勾酉拍拍段天一的肩膀,回頭向段泰一躬身:「我去迎他。」段泰點點頭。
原來徐有進被斛屠打發出來尋找昨天的人證,本來還埋怨赤松子欺負他,後來尋思過來了,赤松子是在幫他,那麼多圍觀者,段天一作歹的事誰都知道,而他就在現場也瞞不了多久,如果不儘快找到目擊者,過幾天讓斛屠知道了他知情不報,後果是什麼他清楚,所以赤松子是在提醒他。於是費了好大勁兒,徐有進就找到幾名目擊者帶回了京兆府,當然用了一些手段。斛屠問清楚之後,親自來段泰府要人來了。
段府大廳里,段泰居坐正位,坐在左手下方的斛屠一欠身:「五長老安好。下官此次來,是有一些事需要詢問公子,望長老見諒。」接着就把昨天段天一大街上調戲女孩的事情說了一遍。
段泰聽後點點頭:「這件事情昨天傍晚我都知道了,小東西都說與我了,我將他狠狠批了一頓,讓勾酉關了他的禁閉。這畜牲,越來越不成東西了。」
「哦?關了公子的禁閉?今天開始?」斛屠問。
「昨天。昨天那小東西一跟我說了之後,我就叫勾酉關了他。關了嗎?」段泰轉頭問段勾酉。
段勾酉就站在段泰的右邊,急忙回答:「老爺一吩咐,我就把公子帶到後院西房關了,還派了三個下人守着。現在還在西房呢。」
段泰點頭,又對斛屠說:「府尹你是知道的,我這孽子經常給我惹事,我拿他沒有辦法,也不想見他,只能關他禁閉。怎麼?」
斛屠一哂:「也難為長老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那兒子也不成氣。是這樣的,昨晚出了一樁命案,死的正是那父女,所以,下官想請公子,以及昨天跟着公子的隨從,回衙門裏問問,不知長老……」
段泰大驚:「居然有這事?查清楚了嗎?」
斛屠搖頭:「沒有。」
段泰點點頭:「你的意思是?嗯,也對,那就讓天一去一趟。」
斛屠沒料到段泰這麼幹脆,急忙道:「下官只是詢問一下,沒有其他意思。」
段泰雙手虛按:「了解了解。勾酉,去,叫小畜牲出來,你也去。讓他實話實說!」
「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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