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ick之瞳 第二十章 上

    第二十章 我和汀蘭去遊樂場

    在一片僅剩灰色的世界裏,一道黑影擊穿數棟建築,發出「嘭、嘭、嘭」的聲音。他撞破玻璃,飛也似的滾進學校,一間佈滿桌椅的教室里。

    他像顆隕石,把原本整整齊齊排列的桌椅們給撞得亂七八糟,形成一個怪異的「墳墓」。

    從縫隙里看進去,可以窺見隱隱約約有一頭黑髮。

    裏面的人毫無動靜,完全沒有出來的意思。

    「喂,戰鬥啊,『奇蹟的狩獵者』,你不反擊的話會死的噢!」

    伴着一個怒氣、卻夾雜擔心的聲音,全身上下以草綠色為主調的少女,像飛仙一樣,輕盈地從破壞的窗台躍進來。

    她的打扮既像道士,又像遊俠。她綁着長長的側馬尾,臉右邊留着一條略長的側發(綁着刻着不明字符的白綠色飾品),身穿上面道袍下面旗袍的混合型服裝,側面開衩可見大腿、過膝白絲和鹿皮低跟短靴。

    她背上兩把劍鞘,寬敞的衣袂下,手裏拿着一柄漢劍。

    「……」

    側馬尾的綠髮少女眼神滿是疑惑,她雙手交叉,左歪頭右歪頭地甩起她腦袋右側的馬尾,一上一下的,頗有活潑的味道。她想看清楚桌椅組成的墳墓里,那個她打飛的人有什麼反應。

    但好一會兒了,那裏什麼動靜都沒有。

    少女以為裏面的人無視自己,便撒嬌似的跺一腳。

    靴跟狠狠地敲擊瓷磚地板,發出清脆而又可怕的聲音。

    「只是死了人而已,用得着這麼窩囊嗎!?」

    「……」

    「喂,臭屁狩獵者!」

    「……」

    少女隨後講出許多難聽的話。但無論她如何挑釁,裏邊的人仍然沒有一點動靜。

    好像死了似的。

    「這『奇蹟的狩獵者』,多威風的稱號啊!你卻在辜負它!你看看人家『獨角的討伐者』還在戰鬥,而你,就像一個懦夫!」

    「懦夫」二字迴蕩在這間無人的灰色教室里。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聲音。

    少女勉強讓自己生氣,是不習慣的事情。不一會兒,她放棄挑釁,露出精疲力盡的表情。

    「怎麼辦唷,部長?他完全不肯出來呀。」

    「……」

    教室的門裏走進一個略矮小的身影。那是一個把鮮紅色頭髮梳得高高、露額、皮膚白皙的人,他身穿黑斗篷、黑西裝禮服、黑皮鞋,打扮得像吸血鬼。他甩起斗篷,走路時皮鞋發出一響一響,來到二者之間。

    他用極其冷淡的語氣說:「把裏面的傢伙挖出來。」

    「誒……」綠髮的少女很不願意的樣子,可還是點點頭,「唉,好吧。」

    語畢,她從大腿側面抽出一張金底黑字的道符。她閉上眼睛,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着道符,放到鼻子前面。

    「勿傷里人、勿傷里人……」

    道符閃閃發亮。

    「破!」

    只聽「轟」的一聲,「墳墓」炸開來,而裏面的人安然無恙。

    不,並不能說他安然無恙……

    那個黑髮的男人,在哭,無聲地哭。

    「啊……」

    「嗚啊……」

    他不斷地哽咽,不斷地重複「啊……啊……」的**。紅髮和綠髮的人都皺着眉,過了許久,那人終於說出連串的句子。

    「啊啊啊……求求你們……啊……放、放過我……好嗎……」黑髮人的兩道淚痕顯得非常深刻,「我……我真的……啊……不想……再打了……啊……」

    少女的眉鎖得更深。

    她大概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有男子漢哭得梨花帶雨的。

    「走了,愛渚,」紅髮的少年冷冷地丟下一句,「這傢伙無藥可救了。」

    「哦哦,好、好。」綠髮的少女跟着紅髮的正太離開,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一眼那人。

    只見那人癱坐在地上,背靠着牆。他眼睛無神、表情無助,雖還活着,但同死了沒有分別。

    「你們這樣有意思麼?」

    就在紅髮少年準備離開之際,毀壞的窗台邊上出現一個黑白相間的獨角騎士。

    紫色擋風鏡里的兩對眼睛散發出令人戰慄的殺氣。

    (這個獵物……不錯。)

    紅髮人嘴角上揚:「呵,找『奇蹟的狩獵者』的話,『獨角的討伐者』就會自動找上門來——這果然是個靠譜的情報呢。有意思,我來會會你!」

    「武裝二,暴風巨盾!」

    獨角騎士左手發出一陣光,是鑲嵌「i」字在表面的八邊形盾牌。

    緊接着,「i」字展開雙翼變成「v」字,露出兩部螺旋扇,開始轉動。獨角騎士的四條披風按不同方向急速分飛,教室里的灰色紙張漫天飄舞。

    風忽然變得大起來!

    綠髮少女一感覺到事情不對,直接就跑到走廊破窗而出。並且在她破出窗口的一剎那,「隆隆響」的風聲似雷,整座教學樓忽然坍塌。

    建築物埋在一團巨型塵霧裏。

    風靜了,露出廢墟。到處都是水泥碎片、碎磚,灰色的。

    「赤那,你沒事的吧?」

    獨角騎士對側躺在地上的黑髮人說。

    「……」

    可是地上的人卻沒有回應他,還在哭。

    「……」

    獨角騎士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等了好一會兒,都只是凝視。

    最後,獨角騎士垂下頭。

    「……你休息吧,一切都交給我。」

    獨角騎士抬頭,轉身步向廢墟後邊。

    那是紅髮少年的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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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眨眼,又一個星期的星期六,就快要十一國慶了。

    早晨陽光明媚,我在陽台澆花。順便看看自己的手,開始對比起兩次受傷來。

    真是奇了怪了:我上次傷了手,很久都沒法煮飯,這次全身粉碎性骨折,說出院就出院,跟個沒事人似的,好多醫生護士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樣。

    澆完牡丹,再澆石斛。

    話說這些天,汀蘭似乎跟同班同學活絡好多了啊,幾乎天天約着出去玩。除了偶爾吃飯聊天,她基本就把我家當宿舍了。也沒怎麼見她看過書、寫過作業。天朝學習壓力這麼大,國慶之後就要月考,我有點點擔心她適應不了。

    再澆澆長春菊。


    而且克里斯汀老師都缺勤一個月了,他在我們班教生物,代課老師水平又不咋地,搞得同學怨聲載道。如果我要不是生物學得還可以,物理化學馬馬虎虎,也不會來讀理科。

    最後再澆金魚草。

    我在陽台澆了一圈,哎呀,我怎麼種那麼多花!數一數,盆栽大大小小有21個,除了石榴花是去年購進的,我都種了兩三年了。要不今天來挪挪位置?主人房的小陽台,我還曬着一盆蘆薈。

    沒人說話的時候,與花草為伴。但它們也不能平白無故跟你這孤單的人作伴,花朵們可嬌嫩得很!得換着地方養。

    我抱起一盆桂花。它八月時候已經含苞待放,現在飄香有餘,到哪都能把房間變成慧房。

    我穿過走廊,走路一陣風,路過汀蘭房間時,門縫裏飄出一張紙。

    我有點好奇,先把花搬到小陽台放好,洗手擦手,然後撿起來看,空中隔一小段距離都能聞得到沁人的淡淡香味,內容全是英文。

    這次跟費爾南德斯寄來的信不一樣,不會自動變成中文。

    嘛,還是不要期望太多為好,否則學英語有什麼意思。

    除了考試的閱讀題之外,我還沒讀過地道的英文讀物呢!就當鍛煉鍛煉自己。這字寫得有點飄逸,但勾挑滑潤,應該是女性寫的,信的內容是:克瑞斯特爾,我正在離開扇美,……,你要,……,我很好,他,……,綜上所述,你不要忘了,……,愛你的天使,九月二十一日。

    我立即為自己的英文水平感到着急,怪自己怎麼不好好學習外語。

    誒,等等!偷看別人私人信件,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才想起關乎道德禮節方面的事情,要是汀蘭問起,我就狡辯說沒看過。

    就這樣好了!

    「……餵。」

    汀蘭站在我身後。

    「哇!」我嚇得撲倒在地,翻身起來,「汀、汀汀汀蘭,你什、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她說話面無表情,沒有什麼精神。

    她穿着樸素的白色無袖連衣裙,腳還穿着白色小短襪。她一個小時半以前才說要出去和同學逛遊樂場。

    「怎、怎麼了?」我一邊說,一邊惶恐地站起來,「是我看了你的信件,生氣了?」

    她搖搖頭,用細細的睫毛擋住藍色眼睛的小小憂傷。

    「呃……」我手中拿着信紙,但看樣子不是非常重要的東西,我就先把它放到飯廳的酒吧枱上,「來喝杯茶麼?」

    「……好。」

    然後我就給她倒了一杯清茶,畢竟太濃的茶會太苦。

    「你看懂信的內容了?」汀蘭小飲一口。

    我撓撓頭,「不,這個……說來慚愧,沒看懂幾句。」

    「這個寫信的人,我跟你說過的,克里斯汀叔叔有個同事會照顧我嗎?就是她了。」

    「哦哦,天使小姐……」

    「只是個名字,直譯就叫做安吉爾。」

    「哦哦……」

    然後我們就陷於沉默。她一直低頭,皺着眉,望着茶杯里的茶渣。

    我隱約覺得汀蘭似乎心情不好,可又不知道什麼原因,只好順藤摸瓜,隨便問一問吧。

    「那個安吉爾小姐,是離開扇美市嗎?」

    「嗯。」

    「你很尊敬她?」

    「嗯。」

    「她的離開帶給你什麼影響了嗎?」

    「……」

    她把目光投向我,凝視着我。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把我看得有點點發慌。

    「是有影響,」她突然說,「有些問題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以前就一直問她的。」

    「噢,好,好……什麼話?」

    「你知道我今天要出去玩吧?」

    「知道啊。」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回來嗎?」

    「為什麼?」

    「我覺得和朋友相處,好累……」

    她背靠到沙發上,眼神黯淡。

    我問她是不是同朋友們發生不快了,她說不是,是她到集合地點的時候,夥伴們才互相通知來不了,讓她白等二十分鐘。

    「這個,再常見不過了吧?」我說,因為我也被放過幾次鴿子。

    「可是,我知道她們為什麼來不了。要麼是貧血起床不了、跟更重要的人約會衝突了,要麼是父母不允許她們出去……」

    「這個,也蠻常見的吧……」

    「有些人根本就不重視這次出遊,」她看着我,目光很是認真,「就只有我一個人傻傻地期待着,興奮得睡不着覺,然後到地方,卻被潑了一盆冷水,這種心情,你懂嗎!」

    誒,這種心情落差,確實不是很好受呢。

    「而且這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總有人這樣藉口那樣藉口,在學校的時候卻又通通無所事事!玩都玩得不開心。」

    她氣呼呼的,我給她再倒一杯茶,冷靜一下。

    「那個,汀蘭啊,」我說,「學校是不得不去,朋友的赴會嘛,能儘量去就儘量去,有事情無可厚非。我先問你,你的朋友和你的朋友,是朋友嗎?」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說你交的朋友是同個朋友圈的嘛。」

    「唔唔。」她搖搖頭。

    「朋友,不是交得越多越好的,你知道嗎?」

    「……」

    看她不知道的樣子,我便繼續說了:「有些人適合交很多朋友,有些人不適合,但人是社會性的,怎麼樣的人都有。」

    「嗯。」

    「外向的人,他跟多的朋友在一起,就不感到寂寞,好像hp槽隨着人多就會上升似的;內向的人,跟他在一起的人越多,他越不自在、越覺得自己像是鬧市裏的一座孤島上,hp槽會因為人多而不斷減少……」

    「你朋友很少的樣子,」汀蘭說,「所以你是內向的人咯?」

    「算是吧……」

    「那我也是內向的人。」她鼓起臉頰,悶悶不樂地看向一邊。

    「呃,自己定義自己也不是一件好事……」

    汀蘭不理我,我說話越來越沒底氣,因為我本就不是一個擅長說理的人。

    「唉,這樣吧,待會兒我帶你去遊樂場。」

    與其廢話不如行動。

    「!」

    藍色的雙馬尾立刻跳了起來,眼睛閃閃發光。

    我嘆口氣。

    原來是這小姑娘以前大概沒交過朋友、也沒怎麼出去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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