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盡時已經是深夜了。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場原本是李百京迫不及待要圖謀清霞門利益的大戲開始在傍晚,結束在深夜。
李百京意外被李游光下毒毒死,李游光欲為自己家族報仇,卻在殺死兩個人後被蓮鏡打敗,現在被關押在清虹殿的牢房裏。
魏搖光,清竹殿的大弟子,清談會裏嶄露頭角,卻被捲入到江東郡李家大小姐被殺害的事情里,後來洗脫了嫌疑,卻又被三殿殿主發現偷學清霞門禁術,被關在省竹洞裏面壁思過,等待慰清過後,於審雲台審理定罰。
這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太過奇怪了,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飛進了流雲苑的各個勢力手中,再傳出去,五國大地上漸漸都知道了此事。
事情的發展充滿了戲劇性,前後差距太大,這不僅僅是說書的好素材,也會是各個家族勢力或者江湖上的名門望派所關注的地方。
三件前後不一的事情,三個前後結局不同的人,這未免太巧合了。
過於巧合的事情,讓這片大陸上林立着的五個國家對清霞門這個本來就神秘的地方產生了更加濃厚的興趣,紛紛派出了更加多的探子去獲取相關的消息。
風起雲湧,局勢更加詭譎。
省竹洞外面是成片的紅梅,皚皚白雪終年不化。
這裏在清霞門的上面,海拔更加高,常年冰雪覆蓋,只在四五月份的時候,栽種的梅花才會開放,但是因為在省竹洞的外面,平時根本沒有人欣賞。
現在算是便宜了魏搖光。
省竹洞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山洞,洞口前面有一個往外延伸的牙形平台,最前端略微往上翹起,形成了一個美麗而危險的弧度。
這是一個寒冷而靜默的地方,空蕩蕩的山洞對着一個孤崖,火紅的臘梅簇擁着懲罰。
四名清霞門的弟子給搖光鬆了綁,交代一聲,「大師兄,請在這裏待上五日,辛苦了。」
搖光揉着自己的手腕,聞言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道,「不辛苦,你們下去吧,記得給我送飯啊。」
「那是一定的,大師兄想吃什麼,給我們說一聲,我們給你送上來。」
「有一壺杏花酒就行,其他的你們隨意。」
「好,我們先下山了。」
「嗯,謝謝,有勞諸位了,天黑路峭你們小心些!」
這四名弟子都是清虹殿的,平日裏與搖光交情還不錯,如今雖說是押送搖光上來關禁閉,但是對待搖光依然十分友好。
搖光的心也是柔軟的,回應別人對自己的友好是一種修養,是即使身處困境也能堅持風度的本能。
即便現在只能說一句謝謝,但是會把這些微小的恩情記在心裏,待來日有機會還上。
此之謂因果報應。
給之我因,彼時還你一份果。
搖光一面想着這些玄妙的事情,一面緩緩踱步觀察省竹洞裏面的情況。
她之前就算再不老實,也從來沒有來過省竹洞,主要原因就是這裏實在是地理位置太高,還特別冷,搖光就算走遍整個山下,都沒有興趣上來瞧瞧。
如今終於有機會上來看看了。她一點也不開心。
省竹洞真的就是一個山洞,裏面黑黝黝的,山崖上的風灌進敞開的山洞裏,冷的格外真切。
站在洞口處,切身體會一把穿堂風的寒冷,搖光運轉內力一周,溫暖了身體,慢慢走進去。
山洞裏有很多岔道,搖光摸黑走進去,也沒有挑什麼方向,就是隨便走。
轉個彎,寒冷的風總算被擋在了外面,搖光從身上摸出一個火摺子,揭開上面的蓋子,輕吹一口氣,暖黃色的光芒亮起來,搖光這才看清裏面的樣子。
空蕩,陰冷,灰塵覆蓋在地上。
旁邊的岩石壁上掛着一些火把和油燈,搖光走過去點燃一個火把,熄滅火摺子,舉着火把,她準備往裏面看看,試着尋找一個能住人的地方。
順着彎彎曲曲的通道往裏面走,搖光想起了在飛雲瀑布後面的那個夜晚,以及最後發現的那個密室還有裏面的書,心忽然就難受了起來。
她想起了那個夜晚,青文筆看見她拿培風劍用出那一套心法後,告訴自己的話:不可以在比試時使用出這套心法,怕有心之人心生歹意。
但是,如今這算什麼?
端木青師叔是那個心生歹意的人?還是說,這是要拋棄掉自己了嗎?
她心中荒涼一片,在這沒有人的山洞裏,她不用時刻掛着和善的微笑,她能夠露出嘲諷的微笑,既笑自己的倒霉,又笑自己的愚蠢。
再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像自己一樣,被信任的人不信任。
在她胡思亂想間,眼前的視線開闊起來,她走進一間很大的石屋裏,裏面的一切都是用石頭做出來的,石床,石桌,用石頭做出來的書架,上面還擺滿了書籍。
這樣的擺設何其熟悉啊,與飛雲瀑布後面的密室里擺設基本一致。
搖光驚訝地站在原地,眨眨眼睛,她連忙走近書架,拿出一本書,就着火把看上面的文字。
是一本修身養性的書。
搖光放回去,又拿出一本書,是一本講奇門遁甲的書,搖光又接連拿起幾本書翻看,發現這些書涉獵面很廣,天文地理,醫術毒藥,機關機械,經商治世治學,特別雜,搖光最後還在書架的最下面找到幾本話本。
看着這古樸的封面,搖光抽抽嘴角,翻開粗略看了一眼,趕緊合上,塞回最下面的書架上,站起來,退回幾步。
一臉玩味的笑容,看着面前很大的書架,她忽然就覺得很荒誕了。
什麼偷學本門禁止的武功?什麼押到山上省竹洞面壁思過?什麼五日之後審雲台審理定罰?
狗屁!
請原諒她的無禮和粗俗,只是因為這個世界太瘋狂罷了。
清霞門三殿殿主想法很大膽嘛。
從前竟然看不出來,是她魏搖光眼界小了。
省竹洞裏一堆禁書,面壁思過?好啊。
五日後在審雲台審理定罰?一定不會逃跑的。
搖光都要被氣笑了,今天一連串的事情,打的她自己都措手不及,卻沒有想到,這裏面竟然有這樣的隱情。
師父為什麼不給她一個劇本呢?
搞得她真的很難受,以為……
唉!
搖光嘆一口氣,笑着走出山洞。
沒有月亮的夜晚漆黑一片,白色的雪映出一點點的光,搖光踩着咯吱咯吱的雪,籠着衣領慢慢往外走去。
已經是深夜了。
其實清霞門的作息是很規律的,如今半夜還有燈火殘留的情況很少見。
她穿過火紅的梅林,鼻子裏嗅着清雅的梅花冷香,悠然悠然地走出去,來到懸崖邊上。
站在邊上,風從崖底吹上來,冷冰冰的。
魏搖光穿的單薄,在冷風裏瑟瑟發抖,只能靠內力來溫暖自己。
看了會兒,她席地而坐。
安靜下來,就會想到這些日子裏發生的事情。
她要把事情捋一捋。
最早的時候,在帶姜十七上山的時候就在林子裏聞見了血腥味,後來在溫泉屋裏看到了血跡,之後這些不正常的事情消失了一段時間,但是不代表着這些從沒有發生過。
而由李華瑩產生的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明面上的事情這樣就算一種了解了,但是暗地裏的事情卻始終沒有結束,並且愈來愈強大。
還有一股力量活躍在清霞山,對此她沒有任何頭緒,也許她師父知道一點,可是,她師父一定不會告訴她的。
自己先想想吧。
首先,姜十七,他作為正陽姜氏的子弟,卻處處透着不尋常。與這次正陽姜氏的帶頭人並未有太多的相處,還有他身邊的影衛,個個武功高強,偵查能力與收集信息的能力也是很強大的,就她觀察到的,已經是冰山一角了,不知道還隱藏着什麼。
會不會與那股隱藏着的力量有聯繫呢?
還有蓮鏡與燕白。
她今天才看出來,蓮鏡居然認識燕白,這個禿驢從來就沒有一句實話!
聽師叔對他的稱呼,燕白應該是大曆的一個將軍,只是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軍隊。她與燕白的交集並不多,清平坊那天晚上她喝醉了,還險些被認出來女身,後來的事情她不大記得了,但是絕對不會是好印象。
唉,喝酒誤事啊。
今天晚上,燕白突然與蓮鏡一起到了清竹殿,這真的是出乎意料的,猜測是因為李游光的事情,難不成燕白與李游光有什麼交情?
真的很想探查一下這些事情,可是她現在被困在山上,哪裏也不能去,真是發愁。
把這些事情都大致想了一遍,估摸着得是夜裏兩三點了,搖光起身拍拍身上的雪花,哆哆嗦嗦地回了山洞,借着火把的光,搖光找到一些木柴,堆在山洞裏點燃了,自己隨便窩在石床上的稻草堆里沉沉睡下。
清談會開始的第十日終於在搖光睏倦地入睡中結束,迎來了不知道未來的新一天。
慰清開始了,要比試詩詞書畫,君子六藝,這些文縐縐的東西,大家的參與度沒有了之前的高漲。
比試的地點也換了。
屠木閣是清霞門佔地面積最大的地方,也是最重要的地方。
屠木閣是一座,最中間的閣樓有九層高,收藏了這片大陸上幾乎全部的書籍,周圍的閣樓圍繞它而建,每一個閣樓都有一個長老看守,裏面收藏着許多珍稀的器物。
這就是今後五日舉行慰清的地方。
魏搖光沒有參加這次的慰清,她一個人醒在寂靜的省竹洞,出來用一個瓷器收集了一些積雪,化成水,洗臉淨手。
沒有早飯,只有到中午,才會有人上來送三份飯菜,因為這裏實在是太高了,地勢也不怎麼友好,加之今天門裏應該比較忙碌吧,還有比試。
搖光一邊束髮一邊慢悠悠走出來,繞道走梅林里,呼吸里都是好聞的梅花冷香,她閉上眼睛陶醉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然的微笑。
馥郁的花香的確很好,但是於她而言還是冷香襲人的味道更加討喜。
這樣的話,她總會想起來一些記憶,有關味道的記憶。
姜十七身上的木香。
搖光搖搖頭,暗自好笑,真是幼稚了啊,居然想念一個男子了。
不想了不想了。
她舉步走出梅林,來到昨天晚上不能看清楚的懸崖邊上。
崖邊還瀰漫着未散盡的白霧,繚繞在那個延伸出去的牙形平台上,像是一根伸出去的魚竿,在雲海里釣魚。
搖光感嘆一下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現在還不能看清山下的風景,搖光拉緊身上的衣服,她從山洞裏找到的棉披風已經披在了身上,無事可做,搖光打坐在崖邊,感受着風與雲的變化,搖光開始練之前沒有完全練好的《逍遙遊》。
這部心法立意高遠,帶着書寫人沈予在晚年時悟出來的豁然之情,是在歷經人生興衰榮辱後的平淡,有超然物外玄之又玄的瀟灑。
搖光練習這部心法,並不打算用它來練成什麼絕世武功,成為絕世高手,僅僅是她喜歡這本心法,又正好適合自己。
魏搖光並不認為自己是獨特的,是超越這些古人的存在,也不認為作為穿越人士就一定要有開了外掛般的傳奇人生,得到一些獨一無二的東西,取得權勢與名譽,走上人生巔峰。
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四載,目前最像主角的經歷就是這幾日的意外連連:被下藥,跳下山崖,尋找到一個密室,得到了一本心法和一把培風劍,被誣陷,洗脫嫌疑,到山上面壁思過。
聽聽,多麼像一本勵志小說的開頭啊。
搖光自嘲地想着。
心不靜,索性不練功了,起身準備回洞裏,看百~萬\小!說架上的書。
一抹濃重的玄色滑進眼睛,搖光轉身看見一道身影。
就立在那個牙形的平台上,玄色的衣角飄揚在乳白色的晨霧裏,黑色的發尾被向上吹的風拉高,凌亂在身後,來人抱着兩把劍沉默不語。
是燕白。
魏搖光拉緊身上的披風,站穩了,隔着稀薄的雲霧望向燕白,唇邊勾起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來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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