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
所謂相者,可以說是面相、相貌,也可以說是人所見到的諸事物之表象。所謂心者,可是說是人的心境、思想,也可以說是萬事萬物背後抽象的規律。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這些東西,說起來或許很難理解。
它表明的意思就是,人的儀容、以及人所見到的周遭事物,都受自己本身的思想和心境所影響,也可以說是萬事萬物的興衰起落,都有着一定的規律和軌道。
正所謂『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道法云: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這些東西,本就是無法說得清、道的明,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其實佛又何嘗不是魔,魔又何嘗不是佛。
一念之間爾。
只見清風老人眼中閃過幾分讚賞之色,輕笑頷首道:「不錯,相由心生,這四個字,運用的確是非常巧妙。你能做到一點即通、一悟既明,也不愧為應命之人。」
應命之人。
這幾個字,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但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程一鳴聽罷,疑道:「應命之人。」
清風老人神秘一笑,說道:「你不必問,時候到了,你自然會知道。」說着自手中拿出一個小瓶,悠悠道:「你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萬壽山,自然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程一鳴聽到這裏,反倒不着急問了,因為他知道,該知道的,他自會說,不該知道的,問了也白問。
果然,只聽清風老人接着說道:「道法天然,冥冥自有定數,當然,這定數之中,也少不了那一點變數。」說着忽地話鋒一變,問道:「你可知何謂『道』。」
程一鳴被問的一愣,但隨即想起《道德經》上所說,隨即開口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只見清風老人笑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是以聖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道可大可小,說其有,也可說其無。」
「道何嘗不是心,心何嘗不是江湖。」
「江湖又是什麼。」
「有人說,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人說,江湖在人心,江湖就是快意恩仇;有人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有人說,自古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道損而益,益而損。正所謂『天地一指也,萬物一馬也』,其中奧秘,你現在明白了。」
「之前只有一點不明白,現在卻只明白了一點。」
「恩,恩,不錯,進步的確很快。」
清風老人笑意更濃,又問道:「現在呢,明白了幾分。」
程一鳴只覺腦中一片空明,似夢囈般緩緩道:「現在,現在全都不明白了,全都忘了。」
清風老人聽了此話,拂塵一擺,攸然道:「很好。很好。」
「現在,我可以放心的給你任務了。」
叮~是否接受隱藏任務『重生』。
隱藏任務。為什麼不是『義薄雲天』的連環任務呢。
程一鳴沒有多問,毫不猶豫的接取了任務。
接取任務的瞬間,程一鳴只覺眼前一黑,人已經被傳送到了一處異常黑暗的虛無空間之中。
暗,絕對的黑暗。
整個空間都好似是夢寐混沌的一體,虛虛渺渺,仿佛沒有開始、也沒有盡頭,值讓人不由得心生一種最原始,最刻骨的恐懼。的確是恐懼,恐懼到孤獨。
他感覺自己真箇人都好似在隨着這無邊的黑暗,一點點的飄蕩,但卻又好似根本沒有動。
像是被夢魘住了一般,思緒異常的清晰,想動,卻一點都動不了,感覺自己在吶喊,卻發不出絲毫的聲響。又像是被關在一個完全獨立、完全封閉的空間,仿佛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什麼是真正的孤獨。
孤獨是一種狀態,一種圓融的狀態。
孤獨者都是思想者,並非是受到情慾誘惑責任束縛的那個別人眼中的人,那個自己展現給外界的人,當一個人孤獨的時候,他的思想是自由的,是一種可以寬納一切的精神狀態。他面對的是真正的自己,人類的一切思想都源於此處。
孤獨不是寂寞。
寂寞只是一種迫於無奈的虛無,一種焦灼而又無所適從的狀態。
孤獨是一種狀態,一種最原始、最本真的境界。
這一瞬間,程一鳴真正觸摸到了孤獨的邊緣。
他的心開始變得沉靜、變得空冥。
無盡的黑暗盡頭,驀地好似有了一絲光。
霎時間,這無可捉摸的一絲光亮,驀地擴大了千百倍。原本無邊無際的黑暗,似乎在一瞬間都歸於虛無,剩下的,只是漫漫蕩蕩的白,既不耀眼、也不單調,反而讓人感覺很舒心的白色。
也在這時,程一鳴才發現,不但通訊錄、物品欄等所有系統都無法打開,就連身上僅有的三件裝備,此時也不見了蹤影。
當然技能也呈現灰色,無法使用。
這是什麼情況。
不及他多想,那無邊的白色,開始了緩緩的變幻。此時的程一鳴,一時間只覺非常的累、非常的昏沉,仿佛只要稍一閉上眼睛,就會陷入沉睡。
他努力讓自己清醒,努力去讓自己的心境保持着空冥。
但這無邊的倦意,似要將他吞沒一般,即便他怎麼去努力保持清醒,卻依舊在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嗚~嗚~
風,很大的風。呼號似狼、狂暴似浪般的風,直卷的整個天地,都好似在搖搖晃晃。呼~~~程一鳴猛地從夢中驚醒,此時的他,赫然回到了十多年前。偌大的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蜷縮在屋角,屋外是呼嘯的秋風,夾雜着偶爾淒絕的幾聲狼嚎,他很害怕,父母卻又偏偏不見人影,他肚子很餓,但又不敢去外屋拿吃的東西。門板不知被什麼東西敲打的叮噹作響,他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紅着雙眼,他死死的盯着門板,生怕有什麼鬼怪會突然破門而入。
恐懼,無邊無際的恐懼,似已將他吞沒。
不對。
他猛地坐起身,一把拉開了門。
畫面一變,他忽地又身處在茫茫大漠,吃力前行。此時烈日正值當空,烤的他嘴唇早已乾裂,嗓子似火一般灼熱,隨身的水壺早已空空如也,沒有一絲風,舉目儘是黃橙橙灰濛濛的一片,無邊無際。忽地他腳下一軟,跌倒在細沙中,使勁全力,卻再也爬不起來,雙腳似灌了鉛一般沉重,腳下的細沙卻又突然像蓬鬆的棉花,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望着炙熱依舊的驕陽,絕望和恐懼自心底攸然而生。迷離之中,他好似看到了一泓泉水,甘洌清澈,他要緊牙關想要爬過去,卻一點都動不了,絕望開始一點點的滋生,最後開始蔓延上他每一根神經。
幻境。
就在這無盡的絕望,即將侵蝕他最後一絲理智的時候,程一鳴猛地驚醒。
畫面在變,他忽地又變成了一個普通農家的孩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可是突兀而來的山賊,卻打破了這所有的寧靜,他們搶走了所有的糧食,放火燒掉了他們家的屋子,他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父母慘死在強盜的刀下,鮮血淋漓,卻又無可奈何。憤怒和仇恨,一瞬間充滿了整個大腦。
忽地那些強盜都不見了,沖天的火光,滿目的瘡痍,眨眼間變成了一處幽靜的山谷。清澈的溪流蜿蜒而下,碎石邊的淺潭中,幾條魚兒正在歡快的遊動,溪邊灘頭,儘是紅的紫的花兒,爭相綻放,煞是艷麗,不時有幾隻斑斕的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美不勝收。溪邊,正有一個婷婷少女,美麗的雙目帶着幾分愁怨的看着他。
這張絕美的容顏,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讓他牽繞。那一瞬間,他的心中忽地有種說不出哀傷和淒涼。
為什麼要這麼累的活着,死亡豈不是一種絕好的解脫。
他似乎已經完全忘了這根本只是幻象而已。
萬壽山。
綠樹紅花,淡陽似錦。
清風老人此時就盤腿坐在地上,雙手半平於空,似已和整個天地都融為了一體。而程一鳴依舊立在原地,一動不動,雙目空空洞洞,毫無神色,像是魂魄早已離體而去。
只見那少女裊裊婷婷,忽地已到了程一鳴面前。
程一鳴機械的伸出手,還未觸及那玉般的面龐,只見她的身形,開始了緩緩的變化。瞬間,這個似曾相識的少女,赫然變成了一個身形削瘦、劍眉星目的冷峻青年。
這不正是他自己麼。
只見另一個『他』,眼中帶着一種說不出的神秘之色,似是要將人的魂魄攝去一般。『他』緩緩抬起手,將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把鋒利匕首,接到了程一鳴手中。
然後『他』伸出手,做刀狀往自己脖間抹去。
只見程一鳴雙目空洞,也緩緩的抬起手,鋒利的刀鋒,緩緩抹向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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