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特城下方的地底世界中,許安卿、陳靜姝帶着隊伍快速的朝着更加隱秘的地方前進。
他們在通過某些甬道的時候,甚至還能聽到頭頂的馬蹄聲。
那騎士團奔騰的聲音,讓陳靜姝等人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今晚的根特城太喧囂了,喧囂到讓人不安。
地底黑市與賭場裏,好多人都驚惶的停下了自己的生意。
很多人突然回想到,當初諾曼家族的唐納瑞死亡後,根特城也是如此熱鬧。
於是,地底世界也開始兵荒馬亂起來。
可是大家又很快發現了一件事情,今夜與那次動亂不同,巫師家族的騎士團根本就沒有大肆湧入地底。
反而是所有人都在朝着根特城中心殺去。
此時錢衛寧跟在後面,任小粟離開了,梅戈也離開了,他所能做的就是跟着別人四處亂跑。
地下世界的道路錯綜複雜,而許安卿則輕車熟路的帶着所有人拐來拐去。
路上,陳靜姝忽然說道:「這會不會是衝着小夏去的?」
「這是最大的可能,」許安卿說道:「羅素後人的身份足以讓巫師家族如此興師動眾,看來還是我們暴露的太早了。」
「那我們要不要去救她?」陳靜姝皺眉道:「她一個人會很危險的……」
許安卿回頭看着陳靜姝認真說道:「靜姝,就算我們去了也無濟於事,你隨便粗略估計一下也該明白,剛剛從我們頭頂經過的騎士就有四百多人,而這只是根特城裏的其中一條路罷了。」
「那我們就不做點什麼嗎?」陳靜姝說道。
「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祈禱她能自己化險為夷,」許安卿說道:「不是我冷血,而是我們別無選擇。我們先到臨時庇護所再說,今晚只能耐心等待。」
說話間,他們已經看到前方的「守護者」了,似乎因為不安的關係,對方臉上的黑色紋身也顯得格外扭曲。
這守護者背後的鏽跡鐵門便是通往庇護所的,也是地底人自己挖掘出來的秘密通道。
許安卿看向守護者問道:「臨時庇護所有什麼異常嗎?」
守護者回答道:「暫時沒有異常,進入庇護所的人都對上了暗號。」
「好,」許安卿點頭道:「小心警惕。」
守護者將鐵門拉開,此時門後已經有一百多人聚集在寬闊的甬道里了,其中有老人有孩子,大家似乎都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着。
許安卿帶隊穿過人群想要往更深處走去,結果他突然停住了腳步……
「你是哪裏人?」許安卿看向一名年輕人問道:「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你。」
旁邊躲在一名老人後面的年輕人渾不在意道:「地底人那麼多,你難道每個都見過嗎?」
許安卿皺眉道:「起碼有資格進這臨時庇護所的人,我應該全都見過。」
說話間,錢衛寧身後的最後一名下屬進入臨時庇護所,緊接着哐當一聲,他們身後的鐵門竟是被外面的守護者給猛然關閉了。
剛剛說話的年輕人突然詭異的笑了起來:「你見沒見過我其實並不重要,反正今晚之後你們這些寄居在地底的寄生蟲就要長眠於此了。」
話音一落,這臨時庇護所里的數百輕壯,竟是同一時間抽出了自己藏在懷裏的短刀。
更讓許安卿心驚的是,這數百人中還有四五名巫師混入其中,並已經握住了各自的真視之眼,面前的年輕人手裏更是握着一枚紅色真視之眼,說明對方在巫師家族中地位已經非常高了。
再往上,也就只有凱爾那樣成名已久的大巫師才能使用金色真視之眼。
許安卿鎮定道:「沖我們來的?還真是興師動眾啊。」
「那倒不是,」年輕人微笑着說道:「今晚你們也不過是配角而已,家主決定不再忍受你們了,便乾脆順手除掉,以免你們和中土勾結。」
中土?許安卿內心一驚。
原來今晚這根特城裏的陣仗根本就不是衝着小夏和聖堂去的,對方的目標是任小粟!
然而就在此時,這臨時庇護所的甬道里突發怪事,所有只感覺天地翻轉了一般,原本的天花板才是地面,而原本的地面則成了天花板!
所有人毫無防備之下,全都朝天花板掉落,就像從高空摔下去似的。
只有許安卿、陳靜姝等聖堂成員、老人、小孩例外,他們倒掉在頂上,那甬道的牆壁里伸出一隻只泥土手掌抓住了他們的腳踝固定着,讓他們免於遭受這重力突然翻轉的劫難。
這一刻,許安卿他們倒掉在半空中,仿佛一隻只碩大的蝙蝠。
都鐸家族埋伏的騎士和那些巫師們被摔的七葷八素,巫師們原本想要念的巫術也念不出來了。
有些巫師甚至連手裏的真視之眼都沒握住,咕嚕嚕的滾向遠處。
顛倒術,泥沼之手,許安卿看到這兩個巫術同時被人施展出來便安心了,而陳安安看到便驚喜的歡呼:「父親回來了?!」
那些被摔了一次的都鐸騎士和巫師掙扎着想要起身,可還沒等他們抓住自己的短刀和真視之眼呢,那顛倒的重力竟然又恢復如初。
一時間,原本就已經摔的夠嗆的敵人們,又從「天花板」摔在了地面上。
外面的鐵門被人打開,一名壯碩的漢子提着守護者的頭顱進來,而甬道的牆壁里則有十多人穿牆而出。
這不是密鑰之門,而是巫術中的土行之術。
今晚,陳靜姝等人遭遇埋伏,然而陳安安的父親陳酒其實早就回來了,他們之所以不現身,就是在等待着這圖窮匕見的一刻。
都鐸家族潛藏在地底的間諜以為自己埋伏到了聖堂核心成員,但其實許安卿和陳靜姝不過是陳酒留在外面的誘餌罷了。
這突然出現的十多名聖堂身披黑色斗篷,他們快速的收割着甬道里的生命,然後精準的放過了每一個錢衛寧帶來的燃燒騎士,這讓錢衛寧也意識到,這群聖堂一定藏匿很久了。
許安卿看向陳酒:「大哥,你們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不久,我看到密鑰之門被毀就趕緊追過來了,」陳酒指着錢衛寧對許安卿說道:「這些軍人是誰,他們走路時的手臂的甩動姿勢,像是燃燒騎士團那邊的人。你們怎麼會和他們走在一起,我錯過了什麼嗎?」
「任小粟已經抵達根特城,密鑰之門被毀之後他帶着小夏返回地表,據說是要去拿位騎士留在羅素家族的東西,」許安卿解釋道:「剛剛這都鐸家族巫師說的話你也聽到了,今晚都鐸家族要殺任小粟。」
「不止是都鐸家族,」陳酒搖搖頭:「我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都鐸騎士團、諾曼的光明騎士團,都開始返回根特城了。張皓雲傳來消息說南方燃燒騎士團也在北上,看樣子三家已經聯手。」
許安卿和陳靜姝瞠目結舌:「這麼大的陣仗?至於嗎?」
「我也不清楚,」陳酒搖搖頭說道。
按理說,只為了殺一個任小粟,就算這任小粟再厲害,也不至於動用三大騎士團主力吧?對方也只有一個人而已啊。
這太不符合常理了!
許安卿說道:「那咱們怎麼辦,救他嗎?」
「救,」陳酒堅定的說道:「巫師家族如此興師動眾的圍殺他,肯定有他們的理由,說不定這就是我們崛起的契機了。」
聖堂成員並沒有殺死那些都鐸家族的巫師,而是將他們挑斷手筋腳筋仍在甬道里,這樣就不會引發血繼巫術了。
他們沒法保證這裏面有沒有哪個大巫師的子嗣,若是不小心召喚都鐸家主降臨,那就麻煩了。
待到聖堂離開後,這些都鐸家族的巫師們在甬道里哀嚎與怒罵,但不會有人來理會他們了。
……
有人說根特城之大,七天跑馬走不出東城區,這無疑是一種誇張的修辭手法。
如果真要較起真來,戰馬狂奔之下半天時間就能穿過城池。
但此時此刻任小粟站在玫瑰修道院的圓頂上看去,真覺得這偌大的根特城一望無際,就像是一片山。
都鐸騎士團與諾曼家族的光明騎士團從城外奔涌而入,那些原本奔赴南方戰場的騎士團竟是全都馳援根特城。
根特城內本身就有騎士團駐守,如今主力部隊全都調頭,聲勢驚人。
都鐸、諾曼、伯克利家族連內戰都不打了,硬是要將任小粟圍殺在根特城裏。
「王聞燕,」任小粟笑起來,他相信光憑伯克利家族的一面之詞,肯定無法說服都鐸家族、諾曼家族做此決定,所以眼前這十面埋伏,一定有王聞燕的功勞。
就在南城門處,披着重甲都鐸騎士如黑色洪流般湧入。
都鐸騎士面色的冷酷在街道上縱馬奔騰,戰馬的鐵蹄在夜色下的石板路上踩踏出雷霆般脆響。
都鐸家族海東青旗幟在隊伍前方迎風招展,這時,任小粟看到一枚火球驟然從某個小巷子裏騰空而起,正巧飛到他頭頂高空爆裂。
這不是攻擊手段,而是要為剛剛入城的騎士團指明方向。
下一刻,遠方城門處的聖都鐸騎士長將手中長槍高高舉起,指向火球爆開的方向。
一瞬間,巫師國度內最精銳的騎士團忽然調轉方向,沒有絲毫停頓。
如雷的馬蹄聲中,根特城的居民紛紛躲在家中噤若寒蟬,所有人都明白,今晚要出大事了。
任小粟站在圓頂上感受着奔涌的一切,仿佛夜空正在沸騰。
但是,那又怎樣?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圓頂上縱身躍下,就像任禾帶着他從山巔一躍一樣。
任禾曾在信中問過他,小粟,你是否還有勇氣?
大部分人直到年華逝去才會明白,人生最珍貴的就是年輕時那股子想要看看世界的勇氣,還有永遠不可被擊敗的熱血。
答案毫無疑問,任小粟從不缺乏勇氣。
帶着白色面具的老許此時已經回到他的身邊,兩個身影分別鑽入兩條巷子,就像是兩條平行且不斷前進的射線,又像是兩顆流星。
縱馬而來都鐸騎士用手臂夾住長槍末端,當任小粟來到面前的時候,對方突然勒起戰馬嘴上的韁繩。
那戰馬頓時站立而起,緊接着這名都鐸騎士裹挾着戰馬重新落下的慣性出槍!
重甲騎士的長槍就像是一門重炮似的穿透空間,這是重甲騎士們最擅長的攻擊方式,在戰馬的巨大慣性之下,就算敵人舉着盾牌也根本無法阻擋這樣的衝擊力。
只是下一刻他愕然的看到,面前那少年竟是不知道從何處掏出一架鋼鐵機器抱在懷中。
長長的火舌在夜幕中乍現,重機槍迸射出的金屬風暴,只用了兩秒鐘就完成小巷子中的全火力覆蓋。
這剛剛拐進巷子裏圍堵任小粟的數十個都鐸騎士,竟是瞬間全軍覆沒了!
任小粟拎着還在冒着青煙的重機槍走到長街上,獨自一人面對着前後夾擊過來的騎士團。
身前是都鐸,身後是諾曼。
舉世皆敵。
任小粟再次舉起手中的重機槍瘋狂掃射:「來吧,巫師出手吧。」
他從一開始便拿出重機槍這樣的戰爭殺器,就是要告訴那些巫師:你們不出手就沒人能拿我怎麼樣。
待到南方都鐸騎士團被打的人仰馬翻,任小粟收起重機槍繼續向南方狂奔起來,這時左側又從巷子裏轉出一隊騎士,想要朝任小粟包抄過來。
結果這些都鐸騎士拐過來還沒能衝出巷子,便被老許的截殺阻斷了去路。
有老許在,光憑這些冷兵器時代的騎士,根本不可能對任小粟完成包圍。
或許這些巫師國度的巫師們並不明白,任小粟之所以來這裏不是為了當撲火的飛蛾,也不是為了跟巫師國度魚死網破。
巫師們不是網,任小粟也從來都不是魚。
任小粟狂奔之間,街道兩旁的哥德式建築樓頂上,竟是突然鑽出成片的士兵開弓攢射!
遮天蔽日的箭雨撲面而來,就像是漫天的蝗蟲,又像是蘊藏着暴風雨的烏雲席捲而來。
當這一切將要抵達任小粟身邊之時,只見少年一躍而起,就在這一縱之時外覆式裝甲瞬間覆蓋,那一支支箭矢撞擊在外覆式裝甲上只能撞成粉碎。
還未等任小粟落地,他身下忽然有一架蒸汽列車憑空駛出,在那紛紛擾擾的箭矢中,宛如東方蒼龍一頭撞破了烏雲。
任小粟落在車頭上屹立,灰色的金屬質感裝甲,猙獰而又兇猛的黑色列車,這一切都仿佛來自煉獄,然後直指面前的虛偽神國。
蒸汽列車很快,當它從城池之中呼嘯而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猶如聽到了風暴聲。
許多站在屋頂攢射的騎士只感覺,自己只是眨了個眼的功夫,那站在車頭上的任小粟便已經離自己很遠了。
大巫師們終於坐不住了,若是讓任小粟這麼硬闖出根特城去,神明的顏面何在?
一時間,炎熱的夏季里空氣溫度驟然降低。
任小粟皺眉間卻發現,一直沿路保護他廝殺的老許身上,竟是開始漸漸凝結出冰霜。
剎那間,數座冰山忽然擠破了街旁的建築拔地而起,建築的磚石全部碎裂崩壞,而那些冰山竟硬生生將老許給困在了裏面。
正如許安卿和陳靜姝所言,不管到何時都決不能小瞧那些大巫師,都鐸與諾曼這兩個家族能夠屹立在這巫師國度里,本身就有着自己的底氣。
先前任小粟並沒有面對過都鐸家主這種屹立於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如今對方一出手便將老許禁錮起來了。
那冰山似有萬重,不管老許如何奮力擊碎冰山,那冰山卻像是永無止境似的,不斷「生長」出來。
任小粟心中發狠之下,便打算直接取出rpg來幫老許轟碎冰山,雖然疼是疼了點,但絕對有效。
再不行的話,那就上雲爆彈!
可還沒等他行動呢,只見蒸汽列車面前的大地忽然開裂,一條如閃電般曲折的冰霜裂隙朝着任小粟蜿蜒而來。
寒霜襲來,任小粟只感覺頃刻間連外覆式裝甲都行動遲緩了一些,身處裝甲之內的他,眉毛上都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任小粟在蒸汽列車驟然雙腿發力,以縱躍的姿態快速與蒸汽列車脫離開來。
就在他與蒸汽列車分離的剎那,地面的寒冰裂隙變成了真正的深淵,那長街之上,就像是憑空出現了一條天塹。
蒸汽列車失去了鐵軌的根基,整架列車都一頭扎入那裂縫深淵之中。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廢掉對巫師威脅最大的存在。
當然,對方一直拿老許當做獨立的個體來看待,這齣手先針對老許,怕是認為老許的威脅性遠遠要高於任小粟。
都鐸家主已經出手了,然而任小粟並沒有慌亂,依然執着的朝着南方一路突圍。
都鐸騎士團與光明騎士團見老許和蒸汽列車已經被分別禁錮,終於再次狂熱起來。
在這驚濤駭浪里,任小粟突然穿入小巷子中,他要以這根特城裏密集的建築作為掩體,遮擋大巫師們的視線。
按照陳靜姝所說,大巫師的施法距離應該在一公里左右,不管是都鐸家主還是諾曼家主,一定會選擇比較惜命的距離。
這也就意味着,當任小粟進入小巷子之後,對方除非選擇拉進施術距離,不然的話就沒法對任小粟造成精準打擊。
天空中有一頭碩大的冰雕海東青凝聚出來,它扇動着翅膀朝任小粟所在之處飛去,想要直接從高空俯瞰的角度找出任小粟的行蹤。
這海東青每次拍動翅膀,都會有大量的冰霜甩落在空氣里,那冰氣看起來異常駭人。
它在空中直衝而去,銳利的眼睛在下方尋找着任小粟。
可是等它剛剛靠近任小粟,一低頭卻發現對方正舉着一杆黑色的鋼鐵武器對準自己。
那藏在一處房屋後面的少年看着瞄準鏡里的海東青,似乎還在微笑。
槍聲轟鳴,這一次都鐸家族的人終於明白,之前前鋒部隊放出去的海東青是怎麼消失的了!
「他竟然還敢停留下來埋伏我們,」都鐸騎士團後方一個蒼老的聲音冷笑起來:「靠近過去,不要讓他逃出根特城。」
一名大巫師看向蒼老的都鐸家主:「在城中作戰會不會殃及到太多平民?這樣可能會對我們的威信造成一定影響,最重要的是一些重要貿易貨物都存放在這一片。」
「怕什麼,他這逃亡路線斜插至南方城門,那裏就是諾曼家族的領地了,」都鐸家主平靜說道:「就在那裏圍殺他。」
……
玫瑰大道上,許安卿等人通過下水道鑽出地面,只是此時騎士團已經追着任小粟去了根特城南方。
於是,他們能看到的只剩下一地屍體。
就像小夏與梅戈最初看到這一幕的時候一樣,所有人站在這已經寂靜的玫瑰大道上震撼無言。
「這真是一個人殺出來的血路?」許安卿的深吸一口氣問道。
陳酒隨意看了一眼便說道:「俱是刀傷,而且同樣鋒利的切口,恐怕還真是一個人所為。」
「710人左右,」錢衛寧這行伍出身的看了一眼便鎖定了死亡人數範圍。
「這種中土人物來巫師國度,就像野獸鑽入羊群一樣恐怖,」許安卿嘆息道。
陳靜姝忽然說道:「他曾經說過,他來這裏,其實是想毀滅巫師國度的。」
「走吧,混亂聲都在南方。」
說着,陳酒帶頭朝玫瑰大街盡頭走去,等他們向南轉過一個路口的時候赫然發現,另一條街上的屍體也不比玫瑰大道少。
眾人走在這些路上,有時候會感覺自己正走在修羅地獄裏,聖堂們雖然都殺過人,但是卻不曾上過真正的戰場。
所以當他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有種直擊心靈的震撼。
世間最殘酷的畫面,仿佛就在他們眼前。
「姨媽,你記不記得咱們之前猜測過:任小粟有沒有殺過人,」陳安安低聲說道:「那時候我們猜測他殺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然而事實是,他們竟然與這世界上最兇猛的超凡者同行了那麼久。
眾人又往南方追趕了很久。
陳酒忽然說道:「給我搭建瞭望塔。」
「會有危險,萬一你站的太高引起都鐸、諾曼注意怎麼辦?」許安卿急促道。
「顧不得那麼多了,我必須看一下發生了什麼,」陳酒篤定說道。
錢衛寧從隨身攜帶的背囊中取出一副軍用望遠鏡來:「這是我家主人給的,能夠看的更遠。」
「謝謝,」陳酒接過之後感謝。
說完,陳酒身旁的一名聖堂手握紅色真視之眼吟唱咒語,只見陳酒腳下的青磚地面驟然拔高,這土系巫術竟是直接抬起一個平台將陳酒送到數十米高空,幫助他縱覽全城!
只是還沒等這瞭望平台升到最高處,陳酒便舉着軍用望遠鏡怔住了。
就在他的眼前,那偌大的根特城裏根本沒人回頭注意他,所有人的目標只有一個:遠處狂奔的少年。
陳酒發誓,這是自己此生見過最壯闊的一幕,全世界的敵人如黑色洪流匯聚一個方向,而他們的目標卻只有一人。
因為站的足夠高,又有望遠鏡的緣故,陳酒能把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此時任小粟早就將外覆式裝甲重新收起來了,看起來好像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狂奔之中充滿另一種迅捷與力量的美感。
這時候,陳酒忽然發現那狂奔的少年逃逸路線竟還另有玄機:對方在巷子裏穿梭的時候並不是沒有規律的。
在這場浩大的追過過程里,陳酒看到任小粟始終都在躲避着居民住所,似乎是在擔心戰鬥會殃及無辜。
對方並不是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但是這少年卻毫不戀戰的向南方逃逸。
不,不是逃逸,而是將追殺他的騎士團、巫師們全都引去南方。
「為什麼?」陳酒喃喃道:「你要做什麼?」
……
根特城南方靠近城門的位置是大型貨物集散中心,整個南方運來供奉給諾曼家族的貨物都在這裏裝卸。
當任小粟剛剛進入這片區域的時候,身披重甲的都鐸家主便從自己的行輦起身,因為蒼老的緣故,重甲對他而言已經是個累贅了,必須有人攙扶才能讓人順利站起來。
巨大的行輦由十六名赤裸着上身的角鬥士抬扶着,只見如亭子一般的行輦上懸掛絲綢與流蘇。
行輦之上,都鐸家主站定後便手握黑色真視之眼凝視前方的一切。
數百都鐸騎士簇擁在家主前方,以防有人突然伏擊。
「去給我製造機會,」都鐸家主蒼老的聲音從盔甲中傳來。
他身邊的都鐸家族二號人物點頭:「明白了,父親。」
說着,這位大巫師操控風縛術將自己卷上天空,這短暫的滯空期間,他手中的金色真視之眼逐漸亮了起來。
神秘的咒語吟唱起來,仿佛悠遠的聖歌。
守護在行輦周圍的都鐸騎士們肅穆坐在戰馬之上,青黑色的面甲遮住了他們的神情。
任小粟快要接近南方城門了,只剩下最後一公里。
忽然間,他感受到背後盛大的銀白光芒在逐漸熾烈,後方都鐸家族壓抑了許久的殺機終於將要綻放。
兩名大巫師聯手,其中一人的存在,只是為了給都鐸家主製造絕處圍殺的時機,在他們看來,任小粟已經是死人了。
長達數秒的吟唱,就是為了某一瞬的綻放。
但誰也沒想到,比巫術更快一步的不是時間,而是槍炮。
城牆之上的槍炮。
雷霆聲迸發而出,任小粟微笑的看向前方鴨舌帽少女,對方也在沖他微笑。
似乎倆人都不在意剛剛飈射出去的子彈會飛向哪裏,時間就像是在二人的世界中靜止了。
就像過去無數次一樣,當任小粟需要的時候,對方一定會在。
沒人約定過什麼,但對方從不願意錯過任小粟的人生。
那旋轉而出的子彈攪動着黑夜跨越時空,硬生生將那名飛到蒼穹上滯空的大巫師擊穿。
想等的人等到了,該來的人也都全來了。
羅嵐在城牆上跳腳招手,金色的英靈架好了槍炮,周其在一旁一臉嫌棄。
王蘊、季子昂、大忽悠、p5092興高采烈的對望,小胖子荀夜羽一臉生無可戀的站在一旁。
周迎雪,老老實實的站在楊小槿身後,乖巧的像是一隻小貓。
大家都灰頭土臉的,看樣子為了趕來根特城沒有浪費一點時間。
楊小槿與周迎雪到的比較早了,甚至比任小粟還早一些。
下一秒,任小粟豁然回頭看向來路,那裏都鐸、諾曼家族的騎士團洶湧而至,鐵蹄聲如浪,喊殺聲如呼嘯。
舉世皆敵?
任小粟笑了起來:「追夠了嗎,輪到我了。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濃重的夜幕中,腦海里的宮殿裏,原本多達數萬的感謝幣在瘋狂減少着,一枚枚灰白色的熟練石從售貨機里滾落出來化為齏粉,最終成為任小粟的巫術基石。
「大!興!西!北!」
無邊的海嘯面前,一扇星空之門打開了。
與之前的星空之門再也不同了,這一刻的星空之門高達的數十米,仿佛神國將要降臨。
旋轉的星輝璀璨,宛如恆星般光芒萬丈!
楊小槿默默的看着星空之門背後的一幕,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那裏是境山,是她與任小粟最初遇見的地方。
……
境山之內一支部隊駐紮很久了,他們每日檢查着面前這兩頭龐然大物的體徵數據。
微小的納米機械人在它們血液中成群游弋。
沉睡的龐然大物面前擺放着五台箱式攜帶的計算機,這支部隊甚至還帶來了發電機。
就在此時,一頭龐然大物驟然睜開眼睛,那琥珀眼睛中的黑色豎瞳像是一道深淵刻痕,銳利如刀。
另一頭卻依舊在納米機械人的控制下繼續沉睡。
它緩緩站起身來。
電腦上出現紅色示警,巨大的感嘆號昭示着危機。
「a002號目標進化生物失去控制!」
「a002號目標進化生物失去控制!」
a002生物身體中的納米機械人漸漸陷入呆滯狀態,那生物的龐大意志開始奮力抵抗來自腦幹之中的一切外來電波。
最終,它掙脫了自己身體裏的「枷鎖」。
這支部隊所有人都以整齊的動作看着a002號生物身旁的星空之門,天空之中的七顆衛星快速尋找地表一切蹤跡,終於與巫師國度根特城裏那扇門呼應。
這是……時空之門。
箱式電腦中的程序似乎有點紊亂,像是有些無法理解這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能任由這生物一頭扎入那璀璨的門。
……
「吼!」
恐怖的吼聲從星空之門裏傳出,洶湧而來的騎士與戰馬慌亂了,那些經受過訓練的戰馬就像是受到驚嚇的尋常馬駒一樣,再也不願意往前踏足一步。
一頭龐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紅色身影從星空之門後面鑽了出來,然後親切的低頭拱了拱任小粟。
而任小粟,則笑眯眯的撫摸對方鼻翼:「你是凌晨還是黃昏?」
凌晨、黃昏,是那兩頭恐怖生物的名字。
這是一位老朋友了,在039號實驗室時,老朋友曾陪伴任小粟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歲月。
那是任禾送他的12歲禮物,兩隻守宮蜥蜴。
境山那一日它從火山中爬出並非因為憤怒,只因為感受到了主人的氣息。
它們曾飲下神明之血,如今應神明召喚而來,從未背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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