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萬仞的山頂,月光靜靜傾瀉,風停了。四野便只有張賜好聽的聲音緩緩地講述着一千年前,一段不為人知的歷史。
在歷史上,那位在極大權勢之下生長的天之驕女,一心愛着那麼一個人。為此,她的母親以及母系的權勢都選擇了支持這麼一個人執掌天下。而她真真如願,做了大漢的皇后,入住椒房殿,留下金屋藏嬌的佳話。
她是大漢的皇后,更是一個陷入愛情中的女子。一切道路由母親和外祖母鋪平,又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成了至高無上的皇后,她從來不知道人間險惡,容不得半點委屈。她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她愛他,以一顆赤子之心去愛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帝王。
是的!她太驕傲、太簡單、把一切想得太美。她不懂男人天性本就喜新厭舊,不懂執掌天下的男人原本無情,且可以受到更多的誘惑;她更不懂權力鬥爭,當他登臨帝位,她的家族就成了他的絆腳石,成了他的眼中釘。
權力之下,沒有愛情。帝王眼中,只有天下。
那個含着金鑰匙出生的天之驕女不懂。因此,在館陶公主的勢力徹底被瓦解的那一天,也便是她災難來臨的那一天。她的皇后之位被人取代是早晚的事,不是被衛子夫取代,也可能被李子夫、王子夫取代。
可是,一心愛着那個男人的她不懂。
後來的一系列變故,他唯一念了舊情的便是留了她一條命,將她丟入長門宮與淒清長夜相對。
在那冷清的長門宮,這個女子如何度過了那些冷漠淒清的日子,又如何將自己最愛的男人親手捅在心上的刀子一寸一寸地拔出來,讓傷口結疤。這些細節,傳說的章節沒有,張家的族譜傳記里也沒有寫。
在歷史上,這個為愛痴狂的悲劇女子即便千金買了相如賦,亦沒有挽回那個男人的心。最終鬱鬱而終於長門宮,直到死的那刻,她還念着那個男人,直到死她還沒有覺悟。
可是,在張賜的講述里,在張家租族譜傳記里。這個天之驕女,在冷清的長門宮守着淒清冷月,一寸一寸地領悟了。最終,她覺察到過去的生命太過於狹隘,她這一生不應該將眼光都繫於那個男人,她應該去外面遊歷,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於是,她打點行裝,借閱各種典籍,乃至風物誌。最終,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悄悄離開了長門宮。她是不得寵的皇后,宮人亦不太待見,以至於她失蹤多日,宮內亦不知曉。等到宮人發現,報告了衛子夫。衛子夫一邊派人尋找,一邊卻是告知帝王陳嬌病重,希望見他一面。衛子夫是何等聰明的女子,她深深知道這個殺伐決斷的男子,到底還是愧對長門宮那位。因為他沒有真心愛過她,娶她、給她最華美的夢,也不過是利用她罷了。他沒有辦法面對她至純的愛情。
果然,那位帝王沒有去長門宮看她,不久之後,就是她的病逝。
那位帝王有沒有獨自去看長門宮的冷清,歷史、傳說、張家的族譜上都沒有寫。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不足道也。
頓悟的陳嬌走出了長門宮,走出了對那個男人的執念,開始四處遊歷,去欣賞各處的風土人情,去感受平凡人的喜怒哀樂。她於出走後的第一個春三月,在渭水微寒的日光里遇見了那一個拼盡全力也是護着她的男子。
張賜說張家有一本陳嬌的自傳日記,記錄得不多。但可以看到先祖那時的浪漫時光與足跡,亦可知道先祖後來為何要將火器製造出來。
兩人初見,一見如故,便沿着荒草淒淒的渭水河畔,在三月微寒的日光里談天說地。陳嬌驚訝於這個一襲白袍的公子的博學,覺得他是她所見識過的那些最博學的男子都沒辦法相比的。他跟她說日月新辰的運行,跟她說一株野草的成長,說物候季節的變換......
他說了太多,她認真地聽着,不知不覺天黑了。後來,得知那白袍公子亦是四處遊歷的蜀中子弟。兩人便結伴而行,一路向南。
他與她一路救濟了不少因天災饑荒而流離失所的人。最後,他們帶着那些人在彭城一處偏僻的山谷安定下來。
張家先祖在那個山谷構建屬於自己的理想國度。他把那座山谷設計成了一座新城,堅固的城牆,合理的瓮城。從外在看,與當時大多數的城池一般無二,但是內里卻全是張家先祖的狂想與手筆。
他設計了科學的給排水系統,又建立了沼氣池。城中家家戶戶都用沼氣燃料,做飯取暖。他還教給了眾人時人聞所未聞的冶鐵技術和製鹽技術以及製作各種器具的技術。
他之後還遊歷四方,尋找到了新的稻米種子,進行了稻米種子的改良。然後,他親自教人們耕種,種植農作物,種植草藥,種植茶樹。爾後,他拿茶葉跟胡人換馬匹。那些胡人稱那些茶葉為神的賜予。
不僅如此,他還是用一些眾人都不懂的方法,來冶煉出玻璃。
「玻璃?」陳秋娘聽到此,不由得一驚,原來那位學霸不僅僅鼓搗了火器,居然在大漢就燒制出了玻璃。
「是的。先祖說是他家鄉的一種方法。他用玻璃做成了清晰的鏡子、瓶子、杯子、好看的珠子。在外面換到不少錢,用以建設他的新城。可以說,那時,那一座是世外桃源,裏面的人生活很好。家家戶戶頓頓吃肉,吃大米飯,喝好喝的酒。每家每戶都是豐衣足食。」張賜回答。
陳秋娘嘆息一聲,說:「他是個理想主義者,完全不知道人心險惡,不知道政治的黑暗。他真不該如此招搖啊,簡直太招搖了。」
我靠,果然是個**穿越者,完全沒有一點人心險惡的概念。陳秋娘在心中鄙夷張賜的這位先祖。
張賜也同意陳秋娘的看法,點了點頭,說:「是的。他有卓越的技術,但不懂政治。不久之後,他又為了保護自己的城池,製造了槍。」
陳秋娘不由得拍額頭,心想這到底是怎麼一個**型人物,怎麼啥都敢做啊,簡直是分分鐘找死的節奏。
「你知道槍?」張賜忽然警覺地問。
陳秋娘一驚,立刻一副疑惑的神情說:「不知道啊,你怎麼這樣問我?」
「我看你拍額頭,以為你知道什麼是槍。」張賜如實說。
陳秋娘又立刻搖頭說:「不知道什麼是槍。我剛才只是頭有些疼,拍一拍而已。」
「病了?」張賜沒再繼續講他的先祖,反而是伸手摸她的額頭,很認真地對比了一會兒,說,「似乎比我的燙一點。」
「沒事了,沒事了。你繼續講啊,那槍是什麼?後來怎麼樣了?」陳秋娘連忙問,將這一段尷尬掩飾過去。
「後來,去跟人做買賣的時候,對方想將搶他們的貨物。雙方打起來了,先祖所帶的人動用了槍。嗯,槍就是一種短小的火器,可以藏於袖間的。這麼長的模樣。」張賜比劃了一下槍的長短。
「所以,火器就第一次發揮了作用,問世了?被劉徹知道了?」陳秋娘問。心裏也是對張家先祖再度進行了鄙視,因為智商實在高,但是情商啥的實在不敢恭維。
張賜卻是搖搖頭,說:「那一次,與先祖交易的人被徹底幹掉,就地掩埋。沒有人知道槍的問世。先祖回到了城裏。」
「想必也是怕被人發現吧。畢竟這種東西一旦被發現,就是無盡的災禍。」陳秋娘接了話茬。
張賜點了點頭,繼續說起了張家先祖的事跡。那先祖在彭城附近的山谷為陳嬌建立了一座新城,使勁了渾身解數,讓她過一種全新的日子。同時,亦教給了她許許多多的知識。天文地理、數學幾何、音律美術,各種知識比她所學的還要多得多。
他為她打開了一扇奇妙的大門。她在這城裏過得十分快樂,尤其是聽人說起大漢的廢后陳阿嬌已經病逝的消息,她更是鬆了一口氣。
她每一天都在認真地學習,覺得在這裏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幸福。這樣的生活才是人生。不久之後,百無聊賴的她便開辦了學堂,開始教那些孩子們。
張家先祖為她打造了一座幸福和美的無價之城,取名為嬌城,並向她求婚。幸福就在唾手可得的地方,陳嬌覺得過去歲月的自己簡直是荒唐,如今的日子才是人過的日子。
但是,她屬於過去,不能迴避過去。所以,她思量再三,還是向張家先祖全盤托出了自己的身份。陳嬌在日記里寫道:想過隱瞞,但因為在乎他,便想坦誠。我知道可能失去,但比起將來被戳穿帶來的傷害,我更願意此刻就說個清楚。而且,我相信這個人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是誰,有怎樣的過去。
之後,她說了她是誰。那位學霸先生只是「哦」了一聲,來了一句:「怪不得初見你時,你談吐不凡,舉手投足,都是威儀。我還在想你到底是長安哪一家的貴女跑出來體驗生活了。」
「那你會不會——」陳嬌沒有把話說完。
那學霸先生還算聰敏,徑直就揮揮手,說:「哎,把以前的事忘了吧。我給不了你皇后的地位與威儀,只能給你一座夢想之城,你願意下嫁麼?」
陳嬌喜極而泣,緊緊抱住他,說:「我願意,我願意。」
兩人便在嬌城舉行了婚禮,準備過和美的日子。就那樣牽手,不離不棄,一直到白髮蒼蒼。
可是,漢武帝或許還是曾經愛過那麼一個女子,又或者是在生殺奪予之間恍然想起曾經有那麼一個女子沒有任何功利地愛着他,愛着他,無關乎他是不是得寵,是不是帝王。所以,這位帝王心血來潮去了長門宮,很不小心就知道了衛子夫的欺騙,知道了陳嬌失蹤。
一怒之下,扇飛了一個宮人,狠狠地離開了未央宮。時夜,召來心腹,開始尋找陳嬌的下落。
陳嬌一路而來,並沒有過多地掩飾自己的路徑與活動的痕跡。所以,劉徹很快就知道了她在彭城,還知道嬌城的事情,以及她成了婚。
那位千古一帝是什麼心情,別人不得而知。總之,他是不管不顧,為了他親手廢掉的皇后微服出巡來到了彭城。他在彭城駐紮了一個月,派出無數的探子對嬌城進行了打探。這一打探,這位千古一帝嚇了一跳,那城主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頂級人才啊。
原本,劉徹是想將之殺掉,將陳阿嬌帶走,至於是要將陳阿嬌殺掉,還是帶回長門宮繼續囚禁,又或者想要在外面找個行宮做一回真正的「金屋藏嬌」,別人不得而知。總之,他來到彭城就是想要帶走陳嬌。可是,嬌城讓他震驚,為他展示了一個比他想像中更美好的城池。
那個男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劉徹畢竟是合格的帝王,偶爾感情失控來到彭城的他,這時刻想到的已不是陳阿嬌,而是整個大漢帝國的未來。如果每個城市都能像嬌城那般,如果嬌城的各種先進技術能夠得以推廣......
劉徹在得知嬌城的一切時,對着一面屬下買來的鏡子,看着鏡中的自己,暢想未來。他也不由得心潮澎湃。
那個人,不可殺。
劉徹做了那樣的決定,讓自己的屬下繼續打探。然後,他的屬下帶回了更加讓人震驚的消息,那就是關於槍這種武器。他的屬下為他細細敘述了嬌城人反擊搶劫者的事情。劉徹徹底震驚,他一想到這種威力的武器用於打殺匈奴,一定會一雪前恥,將敵寇橫掃。
那個人,真的不可殺。
命運陰差陽錯,將劉徹帶到了彭城,打破了一對男女過平凡生活的美夢。劉徹最終選擇的是直接叩響嬌城的大門,大喇喇地走進了嬌城,在陳阿嬌慘白的臉色中,跟張家先祖相對而坐。他無視了陳嬌的存在,直接選擇高官厚祿的利誘,希望他面前這個眉目清秀的男子為大漢帝國效力。
「我不喜歡當官,也不缺錢。只想在這裏過平凡日子。」張家先祖很平靜地回答。
劉徹繼續按捺性子,說:「天下百姓,水深火熱。先生大才,何不解救萬民於水火?若先生答應,朕定當全力支持先生。」
張家先祖面對老婆的前夫,這個國家的帝王,依舊很平靜地回答:「天下萬民,自有其命運。何況,我並不高尚,沒有拯救萬民的心。我一心只想與夫人過平凡生活。」
劉徹冷笑,說:「你不知道她是誰?」
「我知道,但你將她丟入長門宮時,她就與你沒關係了。你不珍惜一個愛你的女子,卻還來打擾他的幸福。我很看不起你。」張家先祖語氣依舊平靜,絲毫不尊對方為帝。
劉徹怒了,冷笑着看了看嬌城,說:「我可以讓這座城瞬間傾塌。」
「逼急了我,你的敵人會比你想像的強大。」他說着,手一揮,炮火第一次問世,驚天一炮,將整座嬌城掀翻了一大片。
劉徹看着那焦黑的土地,一言不發。
「請陛下不要來打擾我與嬌嬌的生活。」張家先祖站起身對劉徹施了禮,爾後站直了身子,說,「我並不喜歡掠奪燒殺的匈奴,但陛下若真的逼急了我,我也不介意讓匈奴強大起來。」
「你敢威脅朕。」劉徹暴怒,長劍在他脖頸之間。
張家先祖毫不畏懼,只是笑着說:「我在娶嬌嬌的時候,就已經做了準備。陛下也看過我做的武器,我早已給那些人打過招呼,若是我與嬌嬌有什麼三長兩短,就將先進的武器都交給你的敵人,匈奴人,還有那些蠢蠢欲動的諸侯王。陛下,你看這如畫江山啊,你捨得跟我魚死網破麼?」
劉徹沒有說什麼,只是轉過來看陳嬌,眼眸森寒,說:「你好啊,好得很啊。」
「是啊,我現在過得好得很。」陳嬌平靜地回答,眼裏再沒有過去那種狂熱與執戀。
劉徹拂袖而去,心裏到底怎麼想,沒有人知道。
而也是這一次之後,張家先祖遣散了嬌城的人,將他們分別藏匿於各地,混入各大家族。將嬌城夷為平地,同時,喬裝打扮,帶着已有身孕的陳嬌一路向西,一直到了蜀中。
「就來到了六合鎮?」陳秋娘詢問。
張賜搖搖頭,說:「這六合鎮是後來才選定的。當然,他們是去了南詔諸國,在那邊安閒地生活。因為始終防着劉徹,就一直不曾落下了火器的製作技術。當然,火器的製作技術還要依賴於冶鐵、造紙等技術。而先祖把這些技術都分別教給了信得過的人。那些信得過的人分散在各地,因為有先進的技術,便能迅速積累財富。這便是後來的九大家族。當然,劉徹也沒有放棄得到火器的努力,一生都在尋找製造火器的方法,一生都在派人滲入張家偷取技術。無奈這技術不是張家一家可有,而需要九大家族的技術合在一起才可以。但劉徹同時也害怕張家出很厲害的人,再手持火器,他的如畫江山就會不保。於是,他派出了頂級的高手暗殺張家先祖——」
張賜說到這裏,頓了頓。陳秋娘已經猜到了結果,卻還是不相信地輕聲問了一句:「你家先祖被劉徹派來的人謀殺了?」
「嗯。」張賜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他有六個孩子,小兒子出生時,不幸被暗算。終究沒能與妻子白頭到老。爾後,他的妻子教養六個孩子長大成人。」
陳秋娘聽到這個結果,有些難過,沉默了半晌。恍然想到她知道了張家火器的來歷,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張賜都不曾提到過張家祖訓以及來到六合鎮的事。
「那張家祖訓是怎麼回事?你們又怎麼遷居六合鎮的?」陳秋娘立刻問。她忽然有一種大膽的猜測:這張家還絕不止一位穿越者,或者還有牛人穿越了啊。
「嗯,祖訓!」張賜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陳秋娘。
「不能說就不要說了。我只是想你家的祖訓是你那位製造火器的先祖制定的麼?」陳秋娘連忙說。
張賜搖搖頭,說:「不是。我家的祖訓是第七代先祖制定的,第七代先祖叫張燁。由於火器的緣故,張家世世代代都會有敵人滲透,也有人監視。而且聰敏的人,從孩提時代就被人殺掉。張家子弟那時已經很多了,都覺得這日子窩囊,準備大規模製造火器,逐鹿中原,統一天下。而這時,第七代先祖執掌了張家,說了不可,而且說帝王是神靈的安排,而我們不能逆天而行。要保護帝王登上帝位。起初,大家都不服氣。可是,他的預測很準很準,比如哪一年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哪一年又有誰會造反,又有誰身死,又有誰稱帝。他的法器里都說的明明白白的。所以,九大家族都信服了我的七代先祖。便有了之後的祖訓:不得將火器用於戰爭,不得有篡奪帝位之心,只可盡力輔助天命所歸的帝王走向帝位,張家才會長盛不衰,才不會覆滅。」「嗯,祖訓!」張賜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陳秋娘。
「不能說就不要說了。我只是想你家的祖訓是你那位製造火器的先祖制定的麼?」陳秋娘連忙說。
張賜搖搖頭,說:「不是。我家的祖訓是第七代先祖制定的,第七代先祖叫張燁。由於火器的緣故,張家世世代代都會有敵人滲透,也有人監視。而且聰敏的人,從孩提時代就被人殺掉。張家子弟那時已經很多了,都覺得這日子窩囊,準備大規模製造火器,逐鹿中原,統一天下。而這時,第七代先祖執掌了張家,說了不可,而且說帝王是神靈的安排,而我們不能逆天而行。要保護帝王登上帝位。起初,大家都不服氣。可是,他的預測很準很準,比如哪一年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哪一年又有誰會造反,又有誰身死,又有誰稱帝。他的法器里都說的明明白白的。所以,九大家族都信服了我的七代先祖。便有了之後的祖訓:不得將火器用於戰爭,不得有篡奪帝位之心,只可盡力輔助天命所歸的帝王走向帝位,張家才會長盛不衰,才不會覆滅。」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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