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柴瑜的舉動,陳秋娘是大吃一驚。郭威與柴榮是多麼痛恨契丹人。所以,對於與契丹勾結的北漢是誓死破城。之後的趙氏皇族與契丹糾結了幾百年,你來我往,彼此成了心頭的痛。
如果柴瑜投靠契丹,無論他有什麼苦衷,最終都會成為人民的罪人的。在於他,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但人民是不管這麼多的。到時候,柴瑜如何自處呢?
陳秋娘知道「人言可畏」,知道人們的唾沫是真的可以淹死人的。
張賜搖搖頭,說:「我收到的消息只是報告他的行蹤,至於他會不會投靠契丹,這就不清楚了。」
「他才十五歲,若是一時腦熱投靠了契丹,之後的後果他未必能承受。怕這一生就要毀了。」陳秋娘十分擔心。
「說得你好像七老八十似的。別忘了你比他還小,即便不是之前的九歲,現在才十一歲,那也還是比他小。」張賜笑着說。
「我在說很嚴肅的問題。」陳秋娘板了臉抗議。
「好吧。我就嚴肅地說吧。柴瑜不太可能投靠契丹。因為他是柴榮選定的繼承人,他從小所受的教育與訓練只會比我更多,比我的更殘酷。他的身份與教育以及他父輩的榮耀來看,他都不會投靠契丹。」張賜很認真地說。
陳秋娘一聽,一顆心才稍微安定下來,但柴瑜到底去燕雲十六州做什麼呢?她略略一想,便問:「你們對柴榮的秘密軍隊知道多少?」
「呀,雲兒,你從哪裏知道柴榮的秘密軍隊?」張賜十分訝異。
陳秋娘自然不能說實話是在那個時空跟戴元慶一起時知道的,但一時之間,她也不好回答,好在張賜很會腦補,立刻又問:「難道是柴瑜告訴你的?」
「無可奉告。」陳秋娘立刻回答這四個字。反正這四個字一說,即便沒有正面回答是,張賜也會認為是柴瑜告訴了她關於柴榮秘密軍隊的事。
「那就是他說的了。你要為他保守秘密,我也就不多追問了。」張賜到底是君子,不似陳秋娘這般卑鄙。
「多謝二公子體貼。」她笑嘻嘻地說。
張賜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說:「柴榮的秘密軍隊。我們也只是聽說,知道有兩塊兵符。至於那個兵符什麼樣子,九大家族也是不知道的。而且領軍的是誰,我們也不知道。所以說,柴榮的這支軍隊還是很神秘的。」
「那其實你們對這支軍隊也是一無所知了?只是知道有這麼一支軍隊存在?」陳秋娘問。心裏已經疑心是不是有這麼一支軍隊存在。
「不是知道有這麼一支軍隊存在。而是知道有這麼一支軍隊可能存在。」張賜刻意強調了「可能」兩個字。
原來張賜也是懷疑這一支軍隊或者只是個傳說,只是一個虛晃。陳秋娘立刻來了興趣,說:「難道你也懷疑這一支軍隊是個幌子?」
「怎麼你也懷疑?」張賜這會兒是大驚失色,像是不認識她似的,仔細地瞧着她。
陳秋娘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就抬頭擋着臉,說:「別這麼看着我,是個人都得懷疑好不?如果有秘密軍隊,柴家至於那樣麼?」
「那柴榮不是暴斃的嘛。」張賜反駁。
「他是不是暴斃我不清楚。你九大家族不清楚麼?沒懷疑過麼?」陳秋娘與張賜進行討論,反正對於歷史做無責任推論嘛。歷史的東西,誰人說得清楚到底記錄下來的、傳承於世上的,哪一個是真,哪一個又是假的呢。
張賜略蹙了眉,然後翻身下床去剪了剪燈花,再度回到床上時,吸了一口氣,很是想不通的神情,說:「你怎麼總是讓我看不透,想不明白。還總是給我意外呢?」
「人聰明點有錯麼?」陳秋娘撇撇嘴,然後說,「再說了,柴榮什麼時候能培養一支秘密軍隊?他年少時跟着郭威東跑西跑的。我聽人說郭威那會兒也沒想到自己會當皇帝的,只是他被逼無奈,最終就自己做皇帝了。柴榮又不是他的親兒子,雖然理論上是太子,但一直沒有威信,也沒有正式冊立,地位尷尬啊,怎麼培養一支軍隊?軍隊哎,要錢要裝備的。當時我聽見這秘密軍隊的事啊,我就覺得不靠譜。」
「那你就沒想過是柴榮做皇帝之後建立的秘密軍隊?」張賜提出這個疑問。
「本來是很有可能的啊。但是後周很窮啊,柴榮繼承皇位之後,很多人都不服他。他急於證明自己,去跟契北漢契丹打的那一仗多危險啊。說句不好聽的,完全就是靠運氣,要是沒那份兒運氣,他就在那塊地上就交代了。要錢、要精力、要時間,還要合適的人選。柴榮當時最依賴的就是趙匡胤了啊。」陳秋娘一項一項地分析,最終就覺得柴榮的秘密軍隊或者真的只是一個幌子。
張賜這會兒沒有說話,陳秋娘拉了拉他的衣服,問:「我分析得怎麼樣?」
「我不能確定。」張賜回答。
「或者當年因為柴榮並非郭威的親生兒子,而且沒啥大的功勞,又是臨危受命繼承了皇位,軍中、朝中多有人不服氣。他就有意無意透露這麼一支秘密軍隊來震懾大家的。」陳秋娘一邊說,一邊想這秘密軍隊要是假的,那柴瑜就真是太可憐了。
張賜聽完她的話,緩緩地說:「你說得有道理。可是,你這些分析只是基於軍隊是柴榮建立的。但是,如果這一支秘密軍隊其實是郭威早年就備下的呢?那時的軍閥諸侯可都會私藏自己的實力的。」
如果是郭威備下的!
陳秋娘一聽這話,頓時覺得這才可能是事情的真相。歷史上對郭威這個人的評價也很高,說這個人耐得住氣,而且所做的決定都是超乎常人的。
再說五代十國時期,本來就是個超級亂世。那個時代,不是做皇帝就保險了。很多人今天做了皇帝,明天就被滅掉了。所以,老狐狸郭威再三都不肯做皇帝,直到後來時機成熟了,才登上皇位。那麼,在他運籌帷幄、韜光養晦的過程中,他肯定會養出自己的勢力。比如一支只屬於他的秘密軍隊,當然,他最信任的人應該就是柴榮,所以,柴榮也可能知道這一支軍隊,後來柴榮繼承大統,這一支秘密軍隊就屬於柴榮了。
「如果是這樣,那這支軍隊的存在就說得通了。可是,趙匡胤找了那麼久都沒找到,這就有些懸了。難道這軍隊沒有在中原麼?」陳秋娘說到這裏,停下來看張賜的反應,因為她原本就懷疑柴瑜到燕雲十六州去是為了召集那一支秘密軍隊,只不過,這不知道是王者歸來,還是可笑的復辟。假如那軍隊還存在,他們又會不會聽命於一個小孩子呢。
「雲兒,你是想套我的話。我知道,難道還會瞞着你麼?說實話,九大家族對於這個問題也曾討論過,他們跟你的懷疑是一樣的。不過,由於這件事對九大家族沒有利害衝突,也不會影響我們的使命,我們也頂多是注意一下而已。」張賜捏了捏陳秋娘的臉,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神情。
陳秋娘被看穿,只得嘿嘿乾笑兩聲。張賜則說:「乖乖睡了,不要擔心,青城山那邊的東西取回來了,佈局也佈置好了,至於六合鎮,我也安排了對策。對於搖光、開陽你且放心。那小翠的話,我會讓搖光盯緊點的。現在,你且先安心睡一覺,可否?」
「好吧。我也有些困了。」陳秋娘笑了笑,拉了被子蓋上。
張賜則翻身下床,陳秋娘不知道他做啥,便問:「你去哪裏?」
「我哪裏也不去。我睡這邊,守着你,你乖乖睡啊。」張賜指了指地上的草蓆。
陳秋娘看了那草蓆一眼,這才想起來男女授受不親這回事,趕忙就放下蚊帳,蓋了被子睡覺。一顆心砰砰跳,呼吸都亂了,但在睡前還是不忘了叮囑張賜:「你記得加點薰香,這裏蚊子挺多的。」
張賜「嗯」了一聲,讓她不許說話,乖乖睡覺。陳秋娘乖巧地「嗯」了一聲,拉着被子睡覺,覺得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她是小小的女孩,聽外婆的叮囑,很認真地睡覺。
這一夜,陳秋娘睡得很安穩,很踏實,很甜蜜。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寺廟裏沒有午飯,只有早晚兩餐,早餐吃得相對要遲一些,搖光為她留了飯菜,開陽親自去熱的。
陳秋娘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開陽,最終小翠去打水,搖光去熱飯時,她喊了一聲:「開陽?」
開陽看了看她,低聲說:「二公子說,讓你不可輕舉妄動,他先回去,還有些事。」
「哦。」陳秋娘咬着筷子,內心裏說不出的失落。
吃完飯後,陳秋娘又在盤算着怎麼對付朱文康,她靠在窗邊正在想着把朱文康一併騙到青城縣去,那小翠就端了水進來,說:「公子,你且清洗一下吧。這睡到下午總是傷元氣的。」
陳秋娘轉身來清洗,隨口問:「搖光與開陽呢?」
「他們睡下了。」小翠陰沉沉地笑了笑。
陳秋娘正覺得不對勁兒,便覺得渾身發軟,她緊蹙眉,指着小翠,問:「你,你要害我。」
「公子,你對小翠那麼好,我怎麼捨得害你呢。我這麼做,都是為你好,你且跟我走一遭。我的事早了了,對你,對我都好呢。」小翠一臉笑,俯身下來在她耳邊低聲說。
陳秋娘想要說話,卻張不開嘴,只覺得眼皮越發沉重,最終沉入一片黑暗之中。她在睡去之前,唯一的想法就是:敵人終於正面來臨,這樣有的放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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