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到午後才停,天地間到處都是一片泥濘,然而隨着清軍主力的退卻,這冰冷的雨絲恍如都變的溫暖起來。
海城內外,無數渾身濕漉漉、衣衫襤褸的百姓們早已經匯聚成洪流,他們模樣的確狼狽,可看着那座高大的城池越來越近,幾乎每個人的眼睛裏,都生出了生的希望。
殷桃和小妹很快也跟着人流進入了城內。
看着厚度足有五六十步的寬闊城門,小妹雖是又冷又餓,可還是控制不住的張大了小嘴,卻忙又伸手捂住,見周圍都沒有人在看她們,她這才低低對殷桃道:「二姐,這,這城門好深、好結實啊……」
殷桃此時也比小妹強不到哪裏去。
只是她年紀畢竟大點,更容易隱藏起情緒,下意識點了點頭,卻又忙示意小妹不要再多話,小心禍從口出。
此時的她們,雖說已經感受到了一部分新的生機,卻無異於還是驚弓之鳥。
家破人亡,背井離鄉,舉目無親……
試問,就算是再強大的人,心裏又怎麼可能踏實?
更何況是她們這種弱女子。
不過殷桃這時也明白過來,為何,海城能抵禦住強大的清軍主力了,這種防禦規模,一看便讓人安心呢。
這也更堅定了殷桃要留在海城的決心,她用力握着小妹的小手,同時也在咬着牙根發誓,她一定要留在海城,她一定要在海城混出個人樣來!
小半個時辰後,穿過了數道恍如幽深山洞的城門,殷桃和小妹此時已經有些麻木了,從來就沒想到,城池的防禦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不過取而代之的,卻是她們身心上的那種自然的放鬆。
處在海城這種比堡壘還要更堅固的城池裏,又何須再擔心安全問題?
尤其是諸多模範軍的值守兒郎們,看着是一個個大聲的吆喝着,指揮着,都有點剛猛,卻是沒有半點不耐煩,那種善意讓人從心底里就踏實。
來到城內的豐國鎮這邊沒多會,殷桃和小妹便順利被劃入了女營,就在不遠處一座寬闊的臨時營地內,早已經為她們準備好了熱騰騰的米粥和魚湯。
但海城這邊有個規矩很奇怪。
吃飯前,必須要先洗手。
而且這是極為強制性的規定,諸多值守的婆子,根本就沒有半分通融的可能。
殷桃和小妹都是在飯館裏出身,對這個倒不排斥,可有許多人對這卻很不解,尤其是一些年紀略大的女人。
但她們也不敢質疑這些海城女眷們的威嚴,都是老老實實照做,然後在背地裏小聲嘀咕幾句。
很快,殷桃和小妹就領到了碗,順利喝上了熱粥。
哼哧哼哧、如狼似虎的將一大碗熱粥解決掉,小妹嘴裏還忍不住囔囔着「好吃好吃」,原本蒼白的小臉上也逐漸有了血色。
殷桃的臉色很快也好了不少,尤其是胸腹間熱粥的暖意,讓她又有了對抗寒冷、對抗命運不公的能量。
只不過這麼一碗粥肯定是不飽的,她們已經一天多沒怎麼吃飯了。
正好這時有人討巧的問那值守的婆子,還能不能再來一碗?
婆子卻略有輕蔑的一笑:「喲,有人還喝粥喝上癮了啊。可惜咱們海城米貴。好在咱們伯爺大人大量,是菩薩轉世,去那邊吧,那邊早就給你們準備好熱魚湯了。」
說着,她一邊舀粥,一邊問排隊等粥的女人們,「是誰打退了韃子,又施粥讓你們活命?」
眾人誰又傻?
紛紛開始對徐長青歌功頌德。
小妹頓時有些不爽道:「哼,什麼人啊。就會狗仗人勢。」
殷桃儼然比小妹明白的多,低低道:「臭丫頭,別亂說話。她說的也沒錯,沒有忠義伯爺,哪有咱們現在?走,看看魚湯什麼樣。」
等殷桃和小妹領到了魚湯,小妹的興奮幾乎已經控制不住了,幾乎要跳起來:「二姐,快看,快看,好大的一塊肉啊,這,這得一兩多了吧?你看,你這邊也有呢。」
殷桃這時也有點傻眼了。
誰曾想,這魚湯裏面,竟然還有肉,而且還是這麼一大塊……
關鍵是,這魚湯雖是鹹魚和鮮魚混合製成,但只聞味道便能感覺到很不錯了,海城有能人啊。
小心嘗了一口,殷桃眼睛便是一亮。
果然。
跟她想的差不多,這魚湯味道很鮮美,幾乎快跟得上她們家做的了。
不過這究竟是大鍋湯,要稍微糙一點,如果小鍋精細燉,必將更上一層樓。
職業的敏銳性,也讓殷桃來了精神,開始更小心的體味起魚湯裏面的調料來。
只是嘗了好一會兒,她反而迷茫了。
因為裏面有好多東西,她根本就嘗不出來,那絕對是她沒有見過的香料,但是效果都很不錯。
小妹顯然沒有殷桃的心思,不多時,便把魚湯和魚肉都吃了個乾淨,舒服的直拍她的小肚皮,「二姐,好舒服,好舒服啊。我以為,這輩子再也不能這麼舒服了呢。」
這時,周圍很多人也都吃完了,有婆子正在收碗,一邊喊着接下來的流程。
她們馬上要去洗澡、烤火,先把自己收拾乾淨。
殷桃也不敢再多想,此時魚湯已經涼了,忙三下五除二便將魚湯和肉都消滅乾淨。
但這時殷桃心裏已經有了數,憑藉她的手藝,即便不如她公公婆婆和男人精湛,但是,想在海城活下去,乃至活的很好,並不是太難。
……
「主公,咱們這壓力有點大啊。已經忙活了一天了,咱們才往城裏收攏了五萬人出頭,而且都是女眷,可就算只這些女眷,咱們的糧食庫存也有點撐不住了……」
就在殷桃等人去洗澡、烘乾衣服的時候,不遠處的一座城頭上,李岩正在跟徐長青匯報着今日的成果。
即便徐長青對此已經做了一些準備,政事署對這些事情也有了很多經驗,可百萬級的人口規模,真要操作起來,徐長青也只能搖頭苦笑。
別說此時的徐長青了,就算是後世的馬總,王總,這麼搞也撐不了幾天。
不過此時人口就是最大的財富,就算撐不住,徐長青也必須要撐着,而且還要好好的撐着,光鮮又亮麗!
只要把此時最艱難的時候撐過去,山東左協區域,包括整個山東,整個大明,必將更上一層樓,達到一個新的層面!
「軍師,辛苦了。再難咱們也要撐着,尤其是衛生狀況,決不能怠慢分毫!沒有處理好的人口,絕對不能入城!至於混在其中的雜質,不要太着急,咱們慢慢理就是了。」
李岩苦笑着點頭,但他很明白,徐長青這個抉擇無疑是極為正確的,一旦把這些人口全都消化掉,山東左協無疑要徹底紮下根來,並且很快就會產生質變!
好在清軍退走的匆忙,雖是帶走了許多現銀,但還有諸多財物牲畜都沒有來的及帶走,模範軍這邊倒也不至於馬上就撐不住,勒緊褲腰帶,還是能堅持些時日的。
送走了李岩,楊忠良、李紅雲等人又分別過來,匯報他們各部分的詳細情況。
然後便是軍方。
一直忙活到快要丑時、都快凌晨一點了,徐長青這才有時間休息。
而此時,徐長青已經熬了快三天了,幾乎都沒怎麼合過眼。
但回到土堡的房間,徐長青忽然發現,布木布泰和蘇茉兒早已經洗的香噴噴,等候他多時了。
可惜,饒是徐長青身體素質極好,遠超越常人,此時也沒什麼心思了,對兩女招呼了一聲,便回去自己的房間休息。
「噯……」
「主子,他,他今晚……」
蘇茉兒看着徐長青離去,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忙又看向了布木布泰,俏臉上無比複雜。
她是布木布泰的丫頭出身,但皇太極時代快二十年,皇太極一直沒有碰她,她到現在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卻一直是老處.女,而福臨則是她最大的精神寄託……
本來,福臨離去,她已經不想活了,布木布泰好不容易才勸住她,誰曾想,她們等了一晚上,居然成了這個模樣……
布木布泰也是一臉苦笑。
她與徐長青這段時間倒也算很親密了,卻一直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切實進展,本來,今晚還想借着蘇茉兒這邊、給徐長青討討喜,順利上位呢,卻是……
不過布木布泰很快也回過神來。
此時,徐長青的確是打了大勝仗,卻究竟是在本土,其中的那些交錯,佈置,又豈是常人可以想像?
思慮片刻,布木布泰並沒有着急,低低道:「蘇茉兒,你在這休息一會兒,先別着急睡,等我叫你。」
「噯?」
蘇茉兒剛想說些什麼,布木布泰卻已經扭着豐潤的腰肢快步上了樓。
房間內,徐長青的確是累的不行了,衣服都懶得脫了,一動也不想動,但大腦卻處在一個相當興奮的g.點,一時半會的根本就睡不着。
危機危機,危中有機!
此時,擊潰了清軍主力,徐長青和多爾袞雖是沒有就兩國、或者說兩軍之間的邊界進行過正式商討,連個口頭的約定都沒有,但形勢已經明朗了。
有李自成在西北牽扯着,多爾袞只要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就絕不會輕易亂來。
而李自成之前雖是在一片石撲街,受到了不少損傷,又退出京師失了王氣,但大順國的根子並沒有遭到致命傷。
尤其是海城此役,清軍各部都有不少傷亡,吳三桂、唐通、白廣恩他們也是一樣。
這一來,多爾袞想借吳三桂等人之手,充當刀鋒,消滅大順國,短時間內是絕不可能做到的。
這就意味着,所謂的『一年之期』,大致是能得到保證的,徐長青也可以利用這個時間,正式奠定大明的根基。
「吱嘎——」
正想着事,房門忽然被推開了,布木布泰扭着柳腰,端着一杯熱茶笑眯眯走進來:「很累,但是又睡不着吧?」
徐長青不由一笑:「知我者,太后也。」
布木布泰俏臉微紅:「伯爺,都時過境遷了,能不能,能不能換個稱呼……您這樣,奴婢怪難為情的……」
徐長青不由哈哈大笑。
這女人,成精了。
布木布泰此時早已經了解了徐長青的『惡趣味』,看似羞澀,卻是溫潤如水,極為自然的坐在了床邊,把茶杯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又開始幫徐長青揉着手和胳膊,然後她便看到,徐長青居然連衣服也沒脫,忽然忍不住偷笑起來。
這果然成功吸引到了徐長青的注意力。
徐長青略有點小不爽的問道:「太后,您這是想什麼美事呢?笑的這麼妥帖?」
「噯?」
布木布泰美眸流轉,忙捂住了小嘴,片刻後,卻忍不住又笑出聲來:「沒,沒什麼。伯爺,不知道,您,想不想大清國的皇太后,服侍您寬衣呢?」
「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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