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古縣,建城已經有一千多年。山下常有白馬,群行山上悲鳴則河決,馳走則山崩。
東漢建安五年二月,冀州牧袁紹進軍黎陽,曾派大將顏良進圍白馬,史稱「白馬之圍」。
縣城內城外,一片狼藉景象。從大名府開始,沿線的道路上踐踏出了大片大片的腳印,連遠處的麥田,都被踏平成泥濘。深深車轍縱橫,鋪滿了中原四下大地。
綿延十餘里上,滿是傾倒的大車,丟棄的細軟,破衣爛衫,踩掉的鞋子。間或還有孩子的啼哭聲在這片府城之外的荒涼土地上響起。原來是在夜中和父母走散的孩子在無助哀哭。
城內城外,到處有黑煙冒起,有的尚翻卷着火星,有的卻是黑煙轉淡,漸漸熄滅。廓內廓外,不知道多少屋舍被主人匆匆放棄,有人趁亂打劫放火,在女真韃子放火之後半個府城都被映照得一片通紅!
完顏希尹意氣風發,顧視豪雄,只覺得天地寥廓,盡在自己的馬蹄之下,所到之處,皆是征服的快感。縱橫睥睨,這中原之地,號稱天朝,放眼望去也無一個對手。
暗夜裏火光沖天,殺聲遍野,哀嚎漫天,都是自己的手筆。熟讀漢家史冊的完顏希尹,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女真韃子兵鋒抵達大名府的風聲傳開,河北腹心之地,到處都是滿城官吏散盡,一路帥臣逃奔的景象。
偶爾有幾個忠義之士,也只能是寡不敵眾,螳臂當車。女真韃子人手不多,很難留下人守城,乾脆到哪殺到哪。
朝廷的勤王詔令發出,四處的官員紛紛招募兵馬,往開封府進軍。但是徵兵出兵不是倉促間能做完的,只有那些本來就有些兵馬的,才回立即動身前往。
延安府外伏龍山下,宋軍大營。
宋江捧着一紙詔令,面色陰晴不定,汴梁開封的事已經傳到了這裏,畢竟在他的手下和萬歲營都有這千絲萬縷的聯繫。
當初楊霖讓他留一半軍馬在喀喇汗,把這個西域強國繼續高壓馴服,另一半人馬卻駐紮在伏龍山。
本來金人南下的消息傳來,他就想進河北廝殺,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打破了河北,殺到大名府了。
宋江整頓好兵馬,準備出發的時候,萬歲營內部的消息不停地傳來。黒廝馬上按兵不動,如果朝中有人要對付少宰,自己豈能倖免於難。若說楊少宰一系遭人清洗,第一個要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了吧。
但是坐視金人在中原大鬧,每一天都要死無數的人,宋江思前想後,還是決定今日出兵。畢竟放眼大宋,能打仗的除了邊關那些正在和女真廝殺的,就屬自己麾下這些人了。
這些兵馬中異族戰士佔了大部分,天生就會弓馬騎射,甚至還有克烈部、橫山七羌這種悍勇部落的戰士。
很快,諸將披掛整齊,花榮一步邁進來,道「哥哥,俺們兵將都準備好了,出兵吧。」
宋江見只有他自己進來,不動聲色地環視一圈,房內全是絕對的親信,便上前握住他的手,低聲道「花榮,如今是多事之秋,此番勤王俺若是出了什麼差池,你一定要去幽燕,尋少宰處求庇護。」
「哥哥何故如此喪氣,女真兵馬未見得就有多麼厲害,實在不行俺就是豁出性命,也護得哥哥周全。」
宋江慘笑一聲,欲言又止,想了想這件事不能和花榮說,不然還不知道他能幹出什麼事來,他又把頭湊近了一些,道「總之聽哥哥一句話,我們帶着大軍南下,是為了殺女真韃子,若是俺被你便去幽燕,或者去澄海,投阮小七。一艘小船出了海,也能富貴快活一輩子。」
花榮不以為然,但是臨行之際,又不想和宋江在這裏徒費口舌,便應付地點頭道「行了行了,俺都知道了,快出兵吧!」
說完拉着宋江就往外走,他的個子太高,力氣又大,拽着宋江就像是強行拖着他一般,本來整了整衣袖心中激盪萬分,頗有點英雄自憐意思的宋江,一下子就被拖的出了戲。
氣的宋江笑罵道「放手,放手,你這賊廝好大的力氣。」——
易州,一群軍將圍在衙署外,翹腳往裏觀瞧。
朝廷一連來了六個傳旨驍騎,至今一個都沒有出來。少宰在裏面,也沒有露面過,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急的團團轉。
衙署內,楊霖的面前擺着六道詔令,全都帶着皇家標誌。
他端坐在上首的太師椅上,手裏握着一根馬鞭,戳了戳自己腦袋上的癢處,將六道詔令全都推到地上。
「殷慕鴻死了沒?」
傳令的驍騎大驚失色,少在楊霖當着眾人的面,把詔令視作廢紙,已經是大逆不道。
「楊霖!你要反耶!」這些傳令的驍騎,都是梁師成的人,當然不會跟他客氣。他們來時就是一副傲慢的姿態,料定楊霖此番必然敗亡,往日裏吃的萬歲營的惡氣,總算可以發一發了。
眾人都期待着看不可一世的少宰楊霖,惶恐無助,哀求涕零的畫面。
可惜
突然間刷刷刷,刀光粼粼,每個傳令驍騎的脖子上,架着兩三把上好的倭刀。
「老子問你,殷慕鴻死了沒?」
傳令驍騎牙關顫抖,打着磕巴說道「回少宰,官家只是召您回京,並未議罪,小人來時,汴梁未處置萬歲營的人。」
「外敵兵臨城下,中原慘遭蹂躪,國家危難之際,一群潑賊竟敢算計於我。我三出汴梁,已經是做足了姿態,一次次的讓步,這群鳥人就跟蒼蠅一般煩人。」楊霖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在他身後陸謙呂望的手握在刀柄上,亦步亦趨,緊隨身後。
六個傳令的驍騎,第一次見識到這種跋扈張揚的官員,以前就聽過少宰性烈如火,動輒就要打人,但是沒想到他到了幽燕竟然有了藩鎮的姿態。
楊霖捏着自己的衣領,使了個眼色,陸謙微微點頭,不一會親衛們押着幾個驍騎去了後院。再回來時,陸謙手裏拿着六件禁軍驍騎袍服。
背着手,雙眼閉上,氣極之下楊霖心中反而十分冷靜。刀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不管梁師成用了什麼手段,這六道詔令都是實打實的催命符。自己不可能把身家性命和如今關乎百年興亡榮辱的宋金大局,寄希望於趙佶的聖明。因為這個人實在和聖明兩個字,沒有半毛錢關係。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底子是一點都不乾淨現在也不確定梁師成到底查到了什麼,但是足以讓自己身敗名裂的事太多了。短短五年時間,走到今天這一步,豈能是全都可以見光的偉岸操行。事實上,很多事情一旦被人翻出來,就是要命的罪過。萬歲營攫取了大宋多少財富,只有楊霖和楊通父子知道。說給別人聽,只怕都沒人信。
楊霖嘆了口氣,道「找幾個面生的,穿上這些錦袍,再給我弄輛囚車來。」
陸謙抱拳道「少宰,難道是?」
楊霖一邊說,一邊解開衣服,把頭髮弄得亂糟糟,趴到地上打起了滾。
「沒錯,朝廷的詔令是要殺我楊霖,幽燕武將放金兵進關,全都是死罪,戰事緊急允許他們戴罪立功,事後再行算賬。幾個驍騎將我一番羞辱,要押我去軍前正法。一會我們就從這裏乘囚車披枷鎖出去,幾個將佐看不下去,在軍伍中起鬨,催使邊關的將士們劈開囚車護送着我前往開封汴梁清君之側。這幾個將佐,沒問題吧?」
「少宰放心,營中將佐潛伏有不少我們的人。我們真到了汴梁,這些不都全拆穿了麼?」
「進了汴梁就是成功了,還有人跳出來拆穿我們?如果有,也是一群死人。陛下這些年治理大宋,夙興夜寐,日理萬機,實在是太勞累,該歇一歇了,皇子們年紀雖小個個都是人傑,親王也有幾個上上之姿的龍子龍孫。本官給他在艮岳修個廟,坐等吾皇成仙上天。」
楊霖滾來滾去,抬頭咬牙道「來!打我。」
陸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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