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過去,本來皺巴巴的嬰孩變的白嫩,也沒有生病,順利渡過了最危險的時刻。
「阿寶……阿寶……是個好名字。」新平公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情恍惚了一下,望着被乳母抱過來的小孩子,望着襁褓內的白嫩嬰孩,露出笑容說着。
仔細看這孩子眉眼,與葉不悔有些像,與代王也有些像。
這是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啊。
只是這麼看着,新平公主就心裏有點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能說什麼呢,人家是正經夫妻,夫妻恩愛不是應該麼?夫妻恩愛,所以有了孩子,這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胸口的憋悶,一陣陣往上翻湧的難過情緒,都讓新平公主覺得痛苦。
她此刻心情真的十分複雜,甚至忍不住的在想:「為什麼嫁給代王的人,會是葉不悔呢?」
「葉不悔只是鄉野村姑,我卻是金枝玉葉,但在這事上,村姑卻遠遠比我,我跟她比,輸了。」
當葉不悔衝着她微笑時,她甚至想:「她是在故意對着我笑?」
「為什麼她能行,我卻不行?我乃堂堂公主,為何不能嫁給喜歡的男子?」
「不,我的確不行。」她又煩躁地將方才湧上來的情緒壓下去。
「我是代王的親姑姑,因這層關係,縱然我是公主,縱然我喜歡他,我們也不能在一起。」
「不,不僅是不能在一起,我甚至不能喜歡他。」
新平公主心思百轉,卻露出了微笑,還摸了摸嬰孩的臉,說來也奇怪,嬰孩見了她也不哭,咯咯笑着求抱。
「怪了,你們看。」
不遠處也進入內院的幾個夫人,剛剛已見過王妃與小世子,此刻聚在一起說話,她們目光就落在了不遠處的二女身上。
其中一人就示意別人看過去:「以前不覺得,現在靠近了看,這兩人……」
「你們覺不覺得,有點像?」
官夫人說到最後,聲音也極低,顯然知道自己說這些,若被二女聽到,都會引來麻煩。
幾人都與她相熟,此時聽到這話,看了過去,的確,葉不悔和新平公主,真有點相似。
要是不知道身份,說是姐妹大家都認可。
有人說:「也許這就是貴氣吧。」
旁人一聽,也覺得有些道理。
之前不覺得像,或就是因那時代王妃,還不是王妃?
現在代王妃有子,地位更穩固,與新平公主本都是貴人了,二人相似,似乎也不是不能解釋?
「夫妻相吧,代王妃與代王據說感情極好,就相似了,新平公主又與代王是姑侄,又相似了吧?」
哪怕有民間傳聞,還真沒有人亂想,畢竟娶葉不悔在前。
要是娶葉不悔在後,說不定大家都會尋思,難不成代王和新平公主真有所私情,故娶了有幾分新平神韻在內的葉不悔?
這時,蜀王齊王也過來,向代王妃葉不悔說了話,就都將目光落在了被抱着的孩子身上。
有葉不悔與蘇子籍兩人優點的孩子,本就生得好看,加上滿周月這時都白白嫩嫩,少有不可愛的,所以誰看到了,都不得不承認,這孩子可愛,還很健康。
「可惜不是小郡主。」蜀王看了一眼,要是小郡主,或父皇根本不會在意,能賜些首飾綢匹就不錯了。
「新平給了禮吧?那本王也給禮。」說着一揮手,就見跟隨的女官將禮送上,給嬰孩的是一個鑲着寶石的金項圈。
這禮只是給孩子,並不以貴重與否來論心意。
新平公主剛才給的也是項圈。
「唔?」齊王本跟蜀王一樣過來,笑着看着孩子,等靠近了,看仔細了,突然之間臉上抽搐一下,臉色一下煞白,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病,反正新平公主下意識蹙眉。
本以為齊王要做什麼,結果齊王臉微微揚起,沉吟着竟也笑了:「我也帶了禮,是一串珠子,拿給孩子玩吧。」
說着一擺手,女官端着金盤,盤上是一串東珠串成的珠鏈,看上去顆顆渾圓,灼灼生光,就這一串,就價值千金。
相比新平公主跟蜀王隨手要貴重多了。
「齊王這是什麼毛病?本以為他是要做什麼,結果只為了給串珠子?不,看起來不像為了給出珠子肉疼,而是別的原因,是什麼原因,讓他連在蜀王面前裝都裝不下去了?」
新平公主一時詫異,不知道齊王這是什麼毛病。
就在這時,忽聽外面有人尖聲:「皇上駕到——」
緊跟着一聲:「皇后娘娘駕到——」
皇帝皇后親臨,本來就有規矩,為什麼不提前通報?聽到突然之間喊話,院內二十幾人,連着上百僕人,都立刻驚了,轉身一看,侍衛涌了進來,分列左右,而的確是皇帝和皇后徐步過來,頓時所有人,都鴉沒雀靜,一起避到左右跪了下去。
只見代王也震驚,連忙轉出,大步上前,跪地:「給皇上請安,給娘娘請安,皇上降府,孫臣有失遠迎,還請降罪。」
皇帝嘴角掠過一絲笑容:「你生了世子,府內大家都歡喜,是朕吩咐不必勞師動眾,不許通報,你何罪之有呢?」
代王又恭請皇上入內。
「罷了吧。」皇帝笑容可掬,掃看了府內,見着府內準備了滿月宴,庭院中的酒席錯錯落落分佈,是貴人之席。
剛才在外面看見蘆棚,想必是官員和使人的位置。
內里肯定是筵宴,皇帝卻不進去,說着:「朕日理萬機,今也是抽個空隙過來,等看了看孩子就回去。」
說着,皇帝掃了一眼,又漫不經心說着:「你們都起來罷!」
「謝恩!」
眾人一起謝恩起身,心裏都詫異:「雖龍子龍孫尊貴,但是多年來,就算蜀王代王有子,皇帝都少有親臨了,現在怎麼回事?」
「難道皇帝真的心無芥蒂,還是覺得代王是嫡脈,特別重視?」
「來,將孩子抱來給朕瞧瞧。」
就在這時,孩子被奶娘抱了過來,這孩子也不哭,同樣咯咯笑着求抱,本來也平常,可說實話,一看見,皇帝突然之間,就有一絲血脈相連的感動。
皇帝不禁心一動,想說幾句場面話就可,臨出口改了主意,對着孩子伸手:「把孩子遞給朕,朕來抱抱他。」
這一聲,就讓周圍人更如遭雷劈一般,震驚當場。
雖然有句話,叫做抱子不抱孫,而代王就已皇帝孫兒,這孩子是重孫,但對於皇帝來說,親臨代王府,還要抱代王之子,這代表的意義,可實在是讓人想不深思都不成。
葉不悔看了蘇子籍一眼,夫妻二人目光對視,不管願不願意,皇帝要抱孩子,就只能聽從。
奶娘戰戰兢兢抱着孩子上前,正要跪時,被皇帝制止。
從她懷裏接過小世子,白嫩嫩孩子睜大了懵懂眸子,好奇看着面前的人,兩隻小手抓撓着,竟不小心揪住了皇帝的鬍鬚。
「皇上!」一旁的趙公公神色就是微變,要上來「救駕」。
皇帝立刻說:「不必了,小孩而已,你還真怕傷着朕?」
說着看着懷裏的孩子,就給孩子唇上按了按,這是傳統上「增福」,目光都帶着光。
這樣的態度實在是太過親切,讓人心裏越發驚疑不定。
皇后笑着湊過來看,嘴裏念叨着:「這孩子生得好,一臉福相。」
目光落在孩子臉上,突然之間,袖子裏的手猛地握緊,尖銳的指甲直接插入了肉里。
她變了色,下意識向四周掃了一眼,見着蜀王沒有多大反應,只有齊王有些神不守舍。
「這是代王的世子,卻和福兒很像!」
而皇帝逗弄了幾下孩子,見孩子鬆開手就笑了,雖一開始有點變色,接着神情就顯的平靜,雖帶着笑,但皇后能看出,皇帝情緒已經並無太大起伏了。
皇帝自己並非真毫無感覺,抱着孩子低頭看時,的確有一絲複雜情緒,說不出是感覺,既有欣喜,又覺得有些眼熟,還有一些莫名的警惕,於是就將孩子又遞還給奶娘。
「沒感覺出。」皇后心一松,雖是太子,到底當年太子並非皇帝親自帶,更沒有日夜養大,偶爾看到有些像,一時也想不到,因此皇后有些惆悵笑着:「也給本宮看看。」
「啊,是……」奶媽見皇帝不言聲,已準備退下,聽見召喚,忙又賠笑遞了上去,才接到手中,皇后低眸一看,「轟」一聲,頓時就痴了……
「不,不是像福兒,就是一模一樣,這種在懷中血肉相連的感覺,斷不是假,難道上天真睜了眼,竟讓福兒回來了?」
只是一抱,只一剎間,代王世子和太子的相貌一下印證相疊在一起,皇后就豁然憬悟,這就是福兒!
突然之間,她想起了自己聞得了太子自殺的那個細雨淒迷的夜晚,那橫木上懸着,自己就要套上去的白綾挽套……
已經過去二十年,就算是自己的兒子,記憶也漸漸和輕煙一樣,可現在卻一下子鮮明起來。
「是你,果然是你,你終於又回來看娘……」皇后用盡了幾十年的養氣,控制住了情緒,才使自己醒返轉來。
在外人看,皇后僅僅是抱了下,似乎有所感慨,又交還給了奶娘,含着笑靜聽着皇帝的說話,卻不知道她心思百轉。
「是福兒,定是福兒回來了,齊王變了色,難道他認出來了?就算齊王最大,認識太子最多,也不至於這樣。」
「不,福兒去時,齊王也不小了,如果記得也可能——不管是誰,斷不能再威脅傷害到他。」
皇后心中翻滾着,滾燙的心幾乎要和岩漿一樣噴出,不自覺,立刻對齊王起了殺意。
「誰也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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