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死的好,不死,大家都麻煩了。」
捕頭只要拿到了人,無論死活都不要緊,而拿住張忠時,還看到了沒貼的狀紙,可謂人贓並獲,此人又死了,更將此事定成鐵案。
不管怎麼說,這事已可以了結,給上面的人交差了。
石橋對面,一家酒肆,恰看到這一幕的人並不多,特意臨窗喝酒,就等着一對主僕,卻半點都沒落下,將一切都看在了眼裏。
此時天色不知何時陰下來了,細雨紛紛,遠處還有一陣琴聲隨風飄來,眼見着事情了了,人都走乾淨了,主僕才從酒肆出來。
野道人撐起了傘,就問:「主公,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
蘇子籍沒有說話。
二人看着不遠處的河,風吹皺了水面,有幾隻白鴨從河上游過,良久,蘇子籍才開了口:「這等穢艷之事,最是受百姓八卦,我倒不怕它不傳播。」
「不過這內情,勾藤扯蔓鬧起來,什麼話說不出來?不但牽連太大,而且也種禍不小,所以你可以按照計劃反轉了。」
野道人立刻應了一聲「是」:「主公放心,由於計劃里早有準備,開始三條故意是假的,現在就已在反轉了,您可以下去聽聽。」
蘇子籍點了點首,朝着繁華地段走去。
到街上,發現就是街上走卒,竟也在議論今天這第一轟動的艷聞。
與人命無關,都是一些內宅醜事,女方不是千金小姐,就是官員夫人,而男方則是連京城走卒都能聽說一些事跡的貴公子,雙方攪合在一起,實在是令人聞之興奮,忍不住就想着八卦。
這裏面也有着女子娘家或婆家的仇家,跟着落井下石,推波助瀾,將這事推得越演越烈有關。
「我就說嘛,當初為何秦家會與趙家退婚,敢情是趙家的女子素來放浪,秦家的公子不想當活王八,這才退了啊!」
「趙家竟還有臉說是秦家公子有錯在先,哈!能做出這等醜事,竟還敢倒打一耙!大家都看看,已定了親,還要與人約會,就是沒有苟合,也已是給未婚夫家戴了帽子,這種女子,該不該退婚?」
幾個閒漢立刻鬨笑着喊:「該!」
「你這人說話好沒道理,這狀紙上寫的趙家千金,乃是又一家,與秦家訂過婚事則是她的堂妹,如何能算到一起去?你這紅口白牙,就將髒水潑到無辜者身上,實在是可惡至極!」
「嘿!我如何算污衊人了?一筆寫不出兩個趙字,當堂姐的能做出這等放浪的事,可見這堂妹也不是什麼好女子,如何就說不得了?我不僅要說她,還要說一說這趙家一族的女子,一一點評了來,好讓大家不至於被人矇騙了,好做這活王八,你們說,我這話有沒有道理?」
蘇子籍順聲音望去,就見正笑着說這話的,是個精瘦男子,看着就像是地痞無賴,而與之理論則是個看起來是僕人的男子,臉色漲紅,明顯鬥不過。
只聽這精瘦男子,時不時提到趙家如何如何,又趁勢將這秦家給抬高了,就能看出,怕是這個秦家曾經做過什麼,趁着這個機會,落井下石,踩趙家女一腳,好洗白自己的名聲。
這等事,蘇子籍早就有預料了,可此時看到了發生,還是心裏一沉。
又往前走,就聽到不遠處繼續有人在議論這事,但這次,卻有人在為兵部侍郎廖貝氏辯解。
「……這明明都是胡說,是污衊!」
「這上面說,在上月二十五日上午,林公子與廖貝氏在翠名居私會,可誰不知道,這是皇后娘娘聖壽,在那一日,不說廖貝氏,就是五品以上的夫人,都得天剛亮就入宮拜見皇后娘娘,還被賜了午膳,下午才出宮門,這都是有記錄,難道廖貝氏還能一方面入宮拜見皇后娘娘,一方面還飛出去與人私會?」
「還有這姜家的二房夫人,你們忘記了,當時還舉行廟會,姜二夫人不但看了戲,還依例捐了銀子給青黃不接的人,這也是眾目睽睽的事,難道大家還能為了姜二夫人開脫,說謊不成?」
「你們這些豬油蒙了心的人,不知真假,不辨是非,就跟着一起胡謅,滿嘴噴糞,再這樣胡說八道,污衊人家清白女子名聲,可是缺大德了!」
這人的話一說出來,但還真有效果,原本一面倒的討伐、看熱鬧的,也都懷疑起來。
難道這事真是胡說,這狀紙上的都當不得真?
但亦有人冷笑:「這上面這麼多人,就算有一二搞錯了,難道就全是假?真是假的,那張侍郎的繼夫人,又怎麼哭着被送回娘家去?」
聽着這些議論,蘇子籍緩步而過。
野道人這時跟了上來,在附近沒了別人,不由問着:「這就是主公計劃里的反轉,只是古人說,慈不掌兵,主公故意留下錯誤,使人懷疑這紙貼的真實,這又是何意?」
蘇子籍嘆的說:「這計過於毒了。」
「就算選的人都是貪污不法之家,女人也有不檢點之處,但這事傳開了,就算本朝風氣開放些,當事女子都怕難有活路,甚至她們的娘家的女子,怕也跟着倒霉。」
「這其中,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
「現在這反轉,其實就是給當事人一個台階下。」
「官宦權貴人家,其實這種事不少,但都不揭穿,現在給了一個掩蓋機會,算是遮羞布,情況就不一樣了。」
「只要女子一口咬定是污衊,無論到時合離與否,或內部了斷,起碼不至於家破人亡,讓當事的女人去死,更不會牽連到全族的少女清譽。」
「其實前朝就有過葫蘆庵的事,與這大體相近,就是紳宦女子與尼姑來往過密,又與賊禿有染,當時官府審案,持的原則就是所有尼姑和尚平素與紳宦內眷往來一概刪除。」
「而以殺人罪處決。」
「現在我給了反轉的藉口,你看吧,官府必異口同聲,把這榜單視為謊言。」
野道人聽了,沉默了一下:「主公仁心可謂細矣,貼狀紙時就有了伏筆,只是這就對林玉清的殺傷就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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