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淵帶走了南琴,會客室里就只剩下了夏青和范悅怡,南琴走了之後,范悅怡的狀態明顯放鬆了一點,夏青看在眼裏,現在沒有旁人在,她才開口。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你和南琴過去應該是有過結吧?」她問范悅怡,雖然說自己的年紀還沒有這幾個畢業十周年的人大,但是大家都是從學生時代走過來的,有一些經歷還是存在共通性,很容易就可以揣摩到范悅怡的那種姿態。
不管是不屑,還是鄙夷,她在南琴面前表現出的所有狀態裏面都包含着一種刻意擺出來的強勢,范悅怡對南琴的負面情緒是真的,但她的內心應該並沒有表面上裝出來的那麼雲淡風輕,神經是緊緊繃着的。
一對十年沒有見過面的老同學,如果單純是感情淡漠,沒有什麼交情,范悅怡應該會是一種看戲路人的狀態,因為並不在意對方,所以那種不屑和鄙夷應該是淡淡的,而不是范悅怡方才那種生怕南琴看不出來的姿態。
從范悅怡的反應,夏青認為她過去不僅和南琴發生過一些不愉快,並且至少在當年,她是處於一個弱勢的地位的。
范悅怡沉默了一會兒,哼了一聲:「我這回同學聚會也算是沒白參加,也算讓我看了一齣好戲,能看到南琴混成了這個德行,還能看到她跟柳丹揚掰了,我跟我老公吵這一架也真的是值了!真是買票都看不到這麼有意思的猴戲!」
「南琴以前是個什麼樣的人?」夏青就好像閒聊一樣的和范悅怡攀談起來。
「那時候啊,呵呵,你看她現在這個德行,就算我說了你都想像不出來。」范悅怡嗤笑道,「十年前她那囂張跋扈的樣子,我還以為畢了業她就得混到道上去呢,結果沒想到還真讓那句老話說着了,沒有什麼毛病是這個社會治不好的!」
「她和柳丹揚都是你說的那種囂張跋扈的人麼?」
「她是,柳丹揚不是,柳丹揚比她心眼兒多多了,人家是不出頭露面的,每次南琴在前面作妖的時候,柳丹揚就樂呵呵的在旁邊看着,時不時的拉住勸一句,什麼『琴姐你可別真生氣啊』,拱拱火,要不然就一唱一和的擠兌人。
我也不怕跟你們說,今天這是死的柳丹揚,如果反過來,死的是南琴,我肯定不會和柳丹揚一起過來跟你們聊什麼,我怕回頭一不小心被她抹一身黑。」
沒有了旁人在場,范悅怡的情緒便也越發的不加掩飾,看得出來,對於南琴和柳丹揚的不滿,她已經忍了很久,這十年裏面都沒有釋懷過。
夏青暗暗思忖,看樣子范悅怡當初應該算得上是飽受傷害了,絕對不是一般的口角之類小摩擦,就像大學期間夏青也有過那種相處不大愉快的同學,但是程度普通,過後即便見到,也是禮節性的打個招呼,就一帶而過,不至於因為一點小事足足記上十年還和當初一樣的難以釋懷。
而夏青出事之前的高中同窗們,夏青卻是到現在都連見也不想多見一面的,原因很簡單,在自己遇到人生當中最大的一次飛來橫禍的時候,那些人的嘴臉實在是過於醜惡,讓她生出一種由心底產生的寒意,什麼時候想起來都膩歪。
不是所有事都能化干戈為玉帛,也不是什麼人都願意一笑泯恩仇,每個人底線的不同,決定了記仇程度的高低,而記仇當然也是一個人天然獲得的權利。
現在看看范悅怡,光是提到南琴和柳丹揚過去在學校時候的樣子,連具體的事情都還沒有開始回憶,她就已經身體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兩手攥成了拳,這就足以證明當初這兩個人給范悅怡帶來的痛苦有多深了。
「你喝點水,深呼吸。」夏青輕輕嘆了一口氣,對范悅怡說話的時候語氣也變得更加柔和了許多,「不管過去的事情多痛苦,現在對你來說也已經都結束了,不要因為別人在過去已經傷害過你一次的事情,再來傷害自己第二次。」
她這麼一說,范悅怡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感覺好像心裏面壓抑了許久許久的情緒,終於有了一個豁口,於是便噴薄而出,再也抑制不住了。
夏青也沒有料到范悅怡的反應竟然這麼大,她也被嚇了一跳,連忙拿了紙巾過去塞到范悅怡的手裏面,范悅怡機械的被她塞了紙巾,卻也不去擦眼淚,就那樣閉着眼睛嚎啕大哭,眼淚和鼻涕都糊在了一起,看起來十分狼狽。
如果此刻有人從門口經過,估計會以為夏青正在同被害人家屬溝通案情呢。
夏青也不勸她,由着她哭,范悅怡的哭和方才南琴的哭還是不一樣的,南琴的哭,委屈倒也挺委屈,但是感覺就在皮兒上,小孩子被人搶了糖還退了一個跟頭之後,那種委屈和哭泣。
范悅怡現在的哭,感覺像是要把憋在心裏頭十幾年的委屈和不甘都給倒出來一樣,那種撕心裂肺的哭聲,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恨還有遺憾。
雖然夏青不知道範悅怡到底遭遇了什麼,但看這個反應也知道,這裏面的故事估計不簡單,所以乾脆給她提供空間,讓她好好的宣洩一下。
紀淵回來的時候,范悅怡已經有些哭累了,紀淵看到范悅怡哭得幾乎脫力,癱坐在沙發上啜泣的樣子,有些吃驚,用目光詢問夏青,夏青對他搖搖頭,表示還什麼都沒說,只是哭到了這會兒,然後小聲詢問了一下南琴那邊的情況,得知紀淵把南琴交給了正好也帶人過去做指紋採集的羅威,自己先回來了。
很明顯,他是不太放心單獨留夏青和范悅怡在這邊,范悅怡方才雖然是針對南琴的時候比較多,但是仍然給旁人一種渾身帶刺的印象,紀淵是怕她不配合工作,鬧出什麼來,夏青一個人應對可能會比較吃力。
夏青明白紀淵的擔心,對他笑着搖了搖頭,表示沒有這方面的問題,紀淵便也沒有作聲,在一旁等着范悅怡緩過神來。
范悅怡哭累了,歇了一會兒,這才想起來用夏青塞給自己的紙巾擦了擦滿臉的眼淚,有些狼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
「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她吸了吸鼻子,說起話來還是因為剛剛哭過而帶着濃重的鼻音,「有些事憋在心裏頭時間有點久了,一直就是個疙瘩,本來以為自己麻木了,結果重新見到她們倆,很多過去的回憶就又都回來了。」
「看來南琴和柳丹揚當初真是把你傷得不輕!」夏青感嘆道。
范悅怡緩緩吐出一口氣,揉着手裏的那團面巾紙:「這事兒我跟外人沒提過,不過我們大學時候的同學,男生不敢說,女生基本上都清楚。
說了你們可能不信,我雖然不算是什麼大美女,不過大學那會兒異性緣兒其實還挺不錯的,大一的時候也有追求者,但是那時候初來乍到,稀里糊塗,也沒想談戀愛,一直到大二,才跟我的初戀男朋友在一起。」
提起自己的初戀,范悅怡眼眶又有些泛起了淚光,不過這一次她倒是撐得住,沒有任由自己繼續哭哭啼啼,只是狠狠深呼吸幾次來平復湧上來的情緒。
「我那個初戀男朋友,是比我大一屆的同專業學長,人挺好的,長得帥,個子高高的,籃球打得好,還會彈結他,性格也很溫柔,當時學校里喜歡他的女生也有不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喜歡了我。
我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挺低調的,所以知道的人也不多,但是學校一個專業上下屆能有多少人,平時打交道多了,難免就會被人看出來。
南琴知道我和我初戀在一起了之後,就不樂意了,因為她對我初戀也有好感,之前沒少借着找學長諮詢課程上的東西,跑去找我初戀搭話,但是我初戀對她就客客氣氣的,不太願意理會,這筆賬南琴都記在我頭上了。」
「她橫刀奪愛了?」夏青聽到這裏,下意識的做了一個推測。
范悅怡哼了一聲:「她要是真橫刀奪愛,我倒也看得起她一點,至少想要橫刀奪愛,她不也得從我初戀的身上下手麼!問題就在於,我初戀根本不理她,她就覺得她得不到的人,她認識的其他女生也不應該得到。
南琴拿我初戀沒有辦法,就開始針對我。她和柳丹揚兩個人一唱一和的,還拉着寢室的另外一個人,在我面前說一些罵我的話,那些話說得特別難聽,我現在已經結了婚,生了孩子了,我都不好意思當你們的面學給你們聽,我都不知道十幾年前,她們幾個小姑娘,怎麼就有臉說得出口。」
「拉着寢室的另外一個人……所以你跟她們兩個……」夏青意識到了什麼。
「對,我跟她們是一個寢室的室友,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我也未必日子那麼難過。」范悅怡深吸一口氣,回憶起這一段來,她呼吸都有些顫抖,「我們當時寢室一共就只有四個人,學校規定大四之前不許申請走讀,所以我就算是想要去校外住都沒有辦法,換寢室也申請過好多次,換不成,別的女生也不想和柳丹揚、南琴她們兩個住在一起,我那時候真的是非常的絕望。
後來不止她們三個人,還有班級里幾個男生,平時跟南琴和柳丹揚攪在一起的那一個小團體,他們也開始明里暗裏拿我開一些下流的玩笑,說我長得也沒看出哪裏好,初戀願意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那方面有特長……」
儘管已經三十出頭的年紀,范悅怡說出這句話時,還是漲紅了臉,別說是她作為當事人了,就算是在一旁當聽眾的夏青和紀淵也頓時感到有些不自在。
范悅怡咬了咬嘴唇,把當年自己具體被說了一些什麼話略過,繼續說:「後來我實在是受不了,一夜一夜的睡不了覺,神經衰弱,甚至連自殺的心思都有了,我也是懦弱,後來沒有辦法,覺得只要我跟我的初戀在一起,他們就要不停的羞辱我,罵我,甚至還威脅要打我,修理我,我沒出息,怕了,就跟我初戀提了分手,他不理解,但我那個時候實在是太無助,堅持不下去了。」
夏青皺起了眉頭:「他們的這種行為已經算是校園霸凌了。那你和你的初戀分手之後,她們有沒有放過你?」
「如果從那以後他們就收斂了,那我好歹也只算損失一段初戀,他們估計是覺得欺負我的感覺比較有意思吧,從那以後,有人追我,他們就要拿來做文章。
對方如果是看起來還比較不錯的男孩子,他們就辱罵我,嚇唬我,威脅我,讓我不敢接受對方的追求。對方如果比較沒有一點看得過眼兒的地方,他們就開始起鬨,讓我趕緊和那種人在一起,天作之合。」
這樣的舉動別說是夏青,就連紀淵一個男人聽着都覺得很不愉快,從男性的角度,他厭惡校園霸凌的舉動,更厭惡那些參與到女性校園霸凌事件當中,充當着類似於「打【hx】手」、「爪牙」一類角色的男人。
「你們知道麼,就因為我大學裏面一直都過着這樣的日子,這種心理陰影一直到我畢業了,都擺脫不掉,到後來,我已經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形成了一種觀念,覺得我就不能找那種各方面都比較出類拔萃的男人,因為只要我找了那樣的男人,就一定會遭遇到各種各樣的羞辱,就會受到孤立,受到威脅,最後一定也不會有好結果!
你們肯定會覺得我有這樣的想法很奇怪,也不應該,我自己也知道,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工作之後,親戚朋友給介紹對象的時候,我就只想找個什麼都中規中矩的,不好也不壞,稍微出色一點的我都不敢接受!
別人有的說我不夠自信,有的說我務實,實際上我心裏最清楚!我根本不是不自信,也不是什麼務實,我內心裏有自己渴望的理想異性的樣子,但是我不敢!我真的怕了!我覺得自己都已經被她們折磨得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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