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地用泛黃堅硬的指甲,在那棵焦黑頭顱的臉頰上颳了刮,輕鬆刮下一層已經碳化的皮膚。
而在碳化皮膚下方,則是一張膚色黝黑,面目醜陋,掛着極度恐懼的面孔。
他們熟悉的面孔。
吳弧。
啪嗒。
焦黑頭顱的脖頸斷裂面里,掉落出一大灘黑綠色的粘稠物質,看起來像是無數根植物纖維絲線,團在了一起,密密麻麻,彼此交錯,
落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兀自蠕動不休,如同q彈軟滑的果凍。
阮天阮地心頭一顫,慌忙丟開那顆頭顱,倒退數步,
這才發現,焦黑屍首上的其他部位,同樣有着黑綠色植物纖維。
一叢叢的植株絲線,連同暗紅色的不明粘稠液體,
從屍首的腰腹部橫截面里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擴散蔓延,鋪了一地。
沒有看見有內臟流出
也就是說,這具屍體,早就已經被蛀空了。
阮天阮地只覺一股冰冷寒意流變全身,他們陡然睜大的雙眼,清晰看見數不勝數的纖維絲線,刺破焦黑屍體的體表皮膚,
絞在一起,形成一根根纖細觸鬚,
接觸地面,似慢實快地將無頭屍首的下半身,與上半身重新拼接。
最終,這具渾身上下長滿「綠色絨毛」的無頭屍首,撿起焦黑頭顱,從地上站了起來,緩慢的把頭顱按在了脖頸上。
「誒呀,被發現了啊。」
略顯輕佻的說話聲從破廟後方傳來,
兩名使女身形暴退,只留下穿着破布衣裳、臉上掛着微笑的吳弧,一個人站在原地。
「你到底是誰?!」
阮天色厲內荏地低聲吼道,顫抖的手掌握緊了短匕刀柄。
吳弧,或者說李昂沒有回答,像是瘙癢難耐一般,抓了抓臉頰,摳破了一層皮膚,
「你說你手那麼多幹什麼,要是放着屍首不管多好,我還能跟你們混在一起,去呂州轉一圈什麼的。」
李昂嘆了口氣,更加用力地撓着臉頰,將那一層由生物母版改造而來的人類皮膚面具,徹底撕下。
曉書生緩步後退,儘可能離吳弧屍首與西門子道人更遠一些,陰鬱說道:「這是什麼東西?!你對吳弧做了什麼?」
「沒什麼啊,就是請他吃了點東西而已。」
李昂漫不經心彈飛了指尖遺留下來的皮屑,隨意笑了笑,「放心,你們幾位等會兒也要吃的。」
阮天的眼角餘光,掃過那具站在原地、表情呆滯的吳弧屍首,心臟如墜堅冰,
他寧肯死,也不想變成這幅陰森恐怖,毫無人權尊嚴的模樣。
「想讓我死?我先讓你死!」
阮天面容猙獰,暴吼一聲,自掌心中投擲出兩枚呈拇指大小的鐵質圓柱體暗器。
轟
這兩枚被稱為「狩魂砂」的鐵質圓柱體暗器劃出直線軌跡,直接在李昂前方的半空中爆炸開來,迸發出濃郁嗆人的灰白色煙霧,
以及隱藏在灰白煙霧當中的、呈扇面擴散的細密帶毒鐵砂。
李昂不慌不亂,從背包欄中取出黑色大氅,驅動呼吸法,
將波紋能量灌注到黑色大氅中,
使得黑色外衣變得筆直堅硬,如同盾牌,
拎在手裏朝空中斜斜一甩,正好罩住了所有細密鐵砂。
波紋能量瞬間解除,黑色大氅回恢復原狀,
隨着李昂手上一抖,細密鐵砂刷拉拉地墜落一地,
但破廟中,哪裏還能看到阮天阮地的影子這二人趁着煙霧繚繞,直接砸開破廟牆面,順着縫隙溜出寺外,逃竄離去。
曉書生面色陡變,未等他在心中暗罵這阮氏兄弟背棄同門,不為人子,
那具渾身上下長滿綠色絨毛、站在原地發愣的吳弧屍首,動了。
它一蹬地面,僵硬雙腿以與其外表完全不符的敏捷程度,推動它衝出破廟大門,在高空中迅游的偵察者兵蜂指引下,鎖定了奪路而逃的阮氏兄弟。
阮天聽到後面傳來急促腳步,轉過頭去,就看見吳弧面帶微笑地追趕着他,
咧開的嘴巴當中,還有數根植物觸鬚伸出牙齒縫隙,搖曳晃動。
「死!」
阮天嚇得亡魂直冒,後背上的巨魚紋身散發微弱紅光,傾盡全力,投擲出兩根狹長鋒利的鐵針。
這兩根鐵針,是他們兄弟二人當年在海上作為水手,從一艘不知名沉船中意外獲得的,
一旦接觸,就能把人拖拽入幻境,讓人誤以為自己來到了廣闊海域之上,面對狂濤惡浪,洶湧海嘯,
惶恐不安,引頸就戮。
也正是靠着這個東西,他們兄弟二人才謀害了曾經的僱主,走上了海上流寇的道路。
嗡
兩枚鐵針平穩刺入了吳弧屍首的顱骨,而吳弧的身形也確實停頓了一下下。
成功了!
阮天阮地心頭一喜,來不及去心疼那是他們最後剩下的兩根致幻鐵針,加緊速度邁步狂奔。
他們可不是聖白蓮的狂熱信徒,沒必要為區區兩名使女獻出自己的生命,
更何況這個世界上,能夠解除剿虐三屍符的人,還是有的。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一秒,兩秒,吳弧屍首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淡定地取下鐵針,依舊用僵硬的奔跑姿勢,朝着阮天阮地追趕而去。
這具屍首早就已經被菌絲所蛀空,根本不中什麼幻術幻覺,
之前操縱它的,一直是偽裝成吳弧的李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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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替身,就能騙出你們所有的手段。」
站在破廟之中的李昂搖了搖頭,看着沉默不語的曉書生與使女說道:「現在你們有兩個同伴已經跑了哦,要不要考慮一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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