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不好,是個陰沉沉的天氣。天光暗淡,稍暖的風吹着宮中剛剛抽芽的柳條。他走在漫長的宮道上,忽然在轉角處看到了那顆海棠樹。
枝幹黑漆又粗壯,枝椏橫生,些許抽着寫嫩芽。他站在樹下駐足,仰頭望着那依舊有些光禿禿的枝椏。他忽然像是看到了去年它繁花盛開的樣子,那個少女坐在上面,動人心魄的笑顏。還有她忽而落下,裙擺微漾,漾開了一地的漣漪。
百曄跟在凌玄瀾身後,他知道主子這兩天心情不好,所以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跟在主子身後,陪着他看這顆充滿着回憶的海棠樹,
片刻,凌玄瀾長長嘆了一口氣,去了顏皓雪暫住的毓琇宮。
顏皓雪此時正半躺在榻上,身後墊着軟枕,平靜的面容中帶着些許憂傷。
她見凌玄瀾來了,立刻在渃兒的攙扶下下了床榻。
「參見太子殿下。」顏皓雪虛弱的行禮道。
凌玄瀾立刻將她扶回榻上,「不必行此大禮,你身上有傷,好好歇着。」
「多謝太子殿下。」顏皓雪垂着眼道。
凌玄瀾示意其他人先退下,只留他和顏皓雪兩人單獨說話。他先是告訴她,他已經命人去搜尋那個賣斷魂草的人的下落,叫她不必擔心。
顏皓雪輕輕點點頭,又問道,「殿下今日可是因為外界之事而來?」
「是。」凌玄瀾也直率道,「你如何想?」
顏皓雪沒有回答他,只是淡淡問道,「殿下覺得,歡歡去了魔界是為了什麼?」
「為了,救我和金將軍還有年將軍」凌玄瀾垂了垂眸,眼底流露出幾分苦楚。
「對,但不限於此。」顏皓雪淡淡望了眼窗外,「歡歡以前就跟我說,她生在葉家就是註定要維護仙界安慰的。」
「可是如今呢。殿下才回來沒多久,就和江家他們鬧成這般。朝堂上還是不安穩。」她頓了頓繼續道,「我知殿下如何想,殿下想將歡歡搶回來,我何嘗不想。」她說到這句話,語氣重了幾分,又側看着凌玄瀾,一字一句道,「但是攘外必先安內。仙界的朝堂,只有穩定了,才能和魔界拼。」
凌玄瀾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他愣了愣,又道,「那歡歡她,會不會誤會」
「不會。」顏皓雪斬釘截鐵道,「她會明白的。」
她又微微蹙了蹙眉,「但是,不管如何,我們都必須要先見她一面。」
「為什麼?」凌玄瀾有些奇怪道。
「因為我很擔心歡歡現在的狀態。」顏皓雪嘆了口氣。
凌玄瀾也點點頭,「你說的對,她一人在魔界,我真的怕她想不開」
「我們就以大婚為理由,宴請他們如何?」凌玄瀾問道。
「慕謙寒不一定會帶她來仙界,畢竟這是我們的地盤。」顏皓雪看着凌玄瀾,眼底滿是勇氣,「您願不願,和我一同去魔界?」
凌玄瀾若是能見葉明歡一面,自然是什麼都願意去做的。他看着顏皓雪,認真慎重的點頭道,「我當然願意!」
「那好,」顏皓雪又道,語氣里滿是堅定,「既然,江家他們以為,殿下娶了,就能忘記葉明歡。這下不如讓他們看看,我們兩個,其實都是向着歡歡的。」
「天后這個位置,若是讓給別人,別人可不一定會以後讓給歡歡。」顏皓雪看着凌玄瀾真誠道,「但是我顏皓雪在此立誓,絕對不貪慕後位的榮華富貴,我會一直記得,它本該屬於誰。」
「我也在此立誓,我絕不會碰顏皓雪分毫」凌玄瀾豎起三指,「待塵埃落定,定會給顏皓雪自由,給顏皓雪一切我能給的,作為補償。」
「殿下,我現在就有一個心愿,」顏皓雪道,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思念,「可否安排我和韓麟稀見一面?我許久未曾見他,有些許擔心」
凌玄瀾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好,我明白了。」
凌玄瀾讓百曄拿着自己的令牌出宮去請了韓麟稀,而後便自己去了帝後宮裏。
凌玄瀾剛走到帝後宮門口,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草藥味。他皺了皺眉頭,問領他進去的小侍女道,「母后宮中的草藥味怎麼一日比一日濃?太醫怎麼說?」
「回太子殿下,太醫說帝後娘娘她身體只能儘量調理,但是想要完全恢復卻不可能了。」
「知道了。」他垂了垂眸,在心裏暗道自己一定要治好母后的病。
其實這世上與醫道一事最精通的便是北方寒境的人。他們雖然依附於仙界,但其實卻更似一個獨立的王國,但是從不與仙界開戰。
北方寒境中人自幼生長在寒冷的冰天雪地中,,身體素質更好一些,但是他們的人口卻不多。也正是因為這個問題,北方寒族為了能保全更多嬰孩,所以便一直致力於展醫術。
也不知道是環境的特殊,還是上天有意施恩於寒族。寒族與仙界邊境那一塊不那麼冷的山脈中長滿了珍貴的藥草。只可惜山脈坡陡不適宜人居住,否則寒族必然不會像現在這般人口稀少。
凌玄瀾少時曾遊歷至北方寒境,和寒族族長的大兒子寒雲景十分投機,這麼多年依舊有書信的往來。寒雲景醫術十分了得,若是太醫院實在治不好,便只有去信給他,請他親自來一趟了。
帝後宮內熏着濃濃的鵝梨香,原本清淡的香氣如今也變得濃烈起來。但儘管如此,那一縷苦澀的草藥味依舊十分明顯。
帝後斜斜倚在榻上,看起來十分疲憊一般。她見凌玄瀾來了,剛喚了一聲「瀾兒」便又咳嗽幾聲。
「參見母后,」凌玄瀾行禮道,「母后既然咳疾未愈,便少開口說話,好生歇息。」
帝後緩緩點頭,這麼簡答的動作,卻好像耗盡她的力氣一般。
「枳木!」凌玄瀾見此,心中擔心不已,「為何母后吃了藥但是看起來身體卻沒從前好了?」
「回太子殿下,這是藥的副作用。這副藥是可以慢慢調理娘娘的身子,讓娘娘不再終日咳嗽。但是一開始服用會讓娘娘看覺很疲憊,過一段世間就好了。」枳木立刻回道。
帝後見兒子如此關心自己,心中欣慰,「瀾兒,母后無事。你今日來,可是有事?」
凌玄瀾知道現在自己着急也無用,只得先想辦法將寒雲景請來,現下還是先說正事。
凌玄瀾長長舒出一口氣,緩緩道,「回母后,兒臣,願意娶顏皓雪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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