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點,韓均開完案情分析會,換開律所的路虎準時趕到君豪KTV。
小紅沒失約,背着個小包站在停車場邊張望。
她粉黛未施,身上一條磨白窄腿牛仔褲,膝蓋以上一絛一絛的破洞,扔到街上,就是乞丐的打扮。許是昨晚妝抹過於濃,給人留下了一種慘白的印象,現在看來要紅潤多了。
「小白臉,混得不錯嘛,這車也是管你朋友借的?」
她手上夾着根香煙,姿勢嫻熟優雅,疲倦的臉上顯出幾分不屑,扶着車門介紹道:「娜娜,你既然知道我,肯定知道她。」
韓均這才注意到她身後有個姑娘,二十歲左右,身材高挑,上身一件粉紅色的毛衣,下身配一條牛仔小腳褲,八厘米的高根,袖子捲起來露出蔥藕似的手臂,再加上直直的長髮,長得有些像張B芝,看上去真有些楚楚動人。
孫有碧帶的小姐中最漂亮的一個,韓均反應過來,不禁笑道:「知道,大學生嘛。」
「什麼大學生?」
小紅從他口袋裏大大咧咧掏出盒香煙,肆意地笑道:「什麼藝校美女,什麼大學校花,全是孫姐編出騙人的噱頭。我們自己敢吹,外面人就跟着捧,就跟明星炒作差不多,自抬身價罷了。」
真是一個小白臉,難怪孫姐對他死心塌地,娜娜一時間竟失神了,直到小紅把煙塞到她手裏,才微微眯起眼睛,挑起下頜嬌笑道:「小白臉,我也不管你多要,一天五百。如果晚上寂寞要人陪也不是不可以,但要另算。」
小紅瞥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問:「他的錢你也賺,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娜娜吃吃笑道:「不賺白不賺,難道要我倒貼啊,我可沒孫姐那麼傻。」
小紅撲哧一笑道:「娜娜。你就不怕孫姐晚上給你託夢?」
「託了,昨晚就託了,她讓我幫她報仇,讓我幫她把沒享到的福享享。小白臉。別這麼看我,這是你欠孫姐的,我幫她收而已,再說又不白收,我保證讓你舒舒服服。感覺一個人不過癮,小紅也可以上。」
她說着說着手已經挽了過來,緊摟着他胳膊,真不是一點兩點放得開。
韓大律師對她沒任何非分之想,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非常喜歡這種美女圍繞的感覺,一邊跟着小紅往KTV走去,一邊搖頭道:「小紅說得對,我不能對不起你們孫姐,所以晚上該做什麼做什麼。」
娜娜湊到他身上聞聞了。突然猛地把他推開,一臉不屑地罵道:「身上有女人味,假正經!」
「才知道啊,好人能做出那種對不起孫姐的事?」
她們對被害人孫有碧認識的那個律師並不了解,只知道姓凌,只知道她們有過一段,韓均不想被她們總一口一個小白臉,煞有介事地問:「小紅,娜娜,你倆憑什麼認定是我對不起她?難道她不會對你們說假話?當然。我不應該說已經過世人的壞話,但事情真不是你們想得那樣,至少我認為在感情上我沒對不起她。」
孫姐逢場作戲的本事眾人皆知,能把高中沒畢業的娜娜吹噓成大學生。能把那些難伺候的客人哄得開開心心。用她自己的話說,小姐的話和警察的話一樣,要是能信,母豬都能上樹。
人家從SZ那麼遠過來,花那麼多錢查兇手,昨天被作弄成那樣都沒生氣。想想確實有幾分道理,小紅不知道該相信誰的,想了想之後狐疑地問:「小白臉,難道是孫姐對不起你?」
編這種瞎話韓律師開口就來,連表情都很豐富。
他深吸了一口氣,咬了咬呀,帶着幾分懊悔、幾分痛苦、幾分自責、幾分無奈地說:「她對我那麼好,恨不得把心窩子掏出來,怎麼可能對不起我?只是當時遇到的一些事情,我們不得不分開,說起來還是我對不起她。」
小紅追問道:「你家老頭子老太太不同意?」
「不是,是我……是我……是我遇到一些事情,惹了一些麻煩,我不想連累她,更不能連累她。」
說到這裏,韓律師情緒發生巨大變化,一臉悲痛欲絕,「事情解決之後,我立即回頭去找她,可是怎麼找都找不着,整整找了四年。直到江城公安局的人找到我,才知道……才知道……才知道她出事了,如果當年……如果我……反正都怪我,是我害死她的。」
原來有故事,這就對了嘛,孫姐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被人騙。
小紅和娜娜對視了一眼,同情心一下子泛濫了,拍了拍他胳膊,輕聲安慰道:「凌律師,人都已經死了,你別這麼傷心,我們幫你查,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們一起幫她報仇,抓到那個王八蛋,讓公安局判他死刑。」
娜娜到底是「大學生」,立即糾正道:「法院判死刑,公安局只抓人。」
「不管誰抓誰判,反正要抓那個王八蛋。」
「謝謝,我代有碧謝謝你們,我為她能有你們這樣的好姐妹感到高興。如果她地下有知,如果她在天有靈,我想她也會非常高興的。」
太入戲了,韓律師揉了半天,終於揉出了一滴眼淚。
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太少了,居然真讓自己碰上一個,娜娜很感動,情不自禁地又挽起他胳膊:「凌律師,別傷心了,孫姐走了,不是有我嗎?我知道你跟那些有錢人不一樣,你重情重義,你不會瞧不起我。等抓到那個王八蛋,我替孫姐陪你,給你當情-人都行。」
這丫頭真當自己是藝校美女、大學校花,整天做灰姑娘的白日夢,小紅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又來了,說點正經事不行?」
開完案情分析會之後,夏莫青對工作進行了一下分工,她跟齊兆友去駕校調查。生怕處長去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出什麼意外,讓剛歸隊的生薑跟司機老聶一起在暗中保護。
後面有兩雙眼睛盯着呢,韓律師不能入戲太深,更不能假戲真做,連忙道:「對。說正事,我們先去有碧換衣服、休息的地方,然後去那些包廂轉轉,看你們能不能想起點什麼。」
小紅點頭道:「這會兒去正好。等會上人了想看都看不成。」
她倆在君豪KTV幹了近一年,上上下下幾乎都認識,幾根香煙一發,幾聲哥一叫,一路暢通無阻。
「裏面有更衣室。不過經常丟東西,我們一般在這兒換,換完就在這兒玩手機、抽煙、打牌等服務生叫,孫姐帶我們去,進去那一套你知道的,客人感覺行就留下,客人不喜歡就回來……」
所謂的休息室,其實是最裏面的一個包廂,亂七八糟,沒人專門打掃。煙灰缸里全是煙頭,角落裏甚至扔着幾件內衣。
韓均環顧了下四周,若有所思地問:「小紅,你孫姐偶爾會出台,她一般會做什麼人的生意,有沒有什麼特別癖好?」
生怕影響到孫姐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小紅急忙解釋道:「凌律師,我們就是做這個的,靠這個吃飯,當然要出台。不然光憑坐枱能賺幾個錢?孫姐可以提成,很少出台,更不會那麼變-態,沒你說的那個什麼癖好。」
娜娜點上根香煙。抱着雙臂補充道:「孫姐只看人,真沒什麼癖好。有身份的、看上去特別有錢的、看上去有文化的,她一般不會去,給多少錢都不去,也不讓我們去。」
韓均百思不得其解地問:「為什麼?」
「凌律師,你不干我們這一行不知道。有身份的人玩,跟平常人不一樣。平常人玩我們會覺得噁心,有錢人玩,會讓我們感到害怕。別看他們平時人模狗樣的,對着我們就成了變-態。
有孫姐罩着,有孫姐提醒,我們沒遭過罪。另一個媽咪帶的幾個受老罪了,有被吊起來搞的,有胸和背上被煙頭燙過的,有被逼着當眾吹簫的,有被帶到沒人地方被幾個人輪着搞的,衣冠禽獸,說得就是他們。」
經驗豐富,防範意識這麼強,可以完全排除客人買兇殺人的可能。韓均微微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麼。
所有包廂挨個轉了一圈,下午場開始上人,三人才走出君豪KTV準備去下一站。
「小紅,你不是要拍身份證嗎,拿去拍吧。」
一上車,他拿出上午請省廳人口服務管理總隊制證中心辦的「假-身份證」。想到昨晚搞出的烏龍,小紅掩着嘴嬌滴滴地笑道:「不用拍了,凌律師,我們相信你。」
「謝謝。」
娜娜對他這個重情重義、有錢又帥的律師非常有好感,爬到副駕駛上嘻嘻笑道:「凌律師,你真客氣,難怪孫姐那麼喜歡你,對你一直念念不忘。」
「她哪裏是戀戀不忘,她是恨我入骨。」
她把髮髻上幾縷落下來的亂發,塞到絹花髮飾下的皮套里,湊到他面前嫣然一笑道:「我感覺應該是因愛生恨,凌律師,看我怎麼樣,要不你也讓我恨恨?」
赤-裸裸的誘惑,跟她一比白曉倩簡直就是個乖乖女,韓律師久經考驗,絕對把持得住,搖頭道:「別開玩笑了,我現在一門心思想抓到殺你孫姐的那個混蛋,沒其它想法,更沒那個心情。」
見她有些失落,坐到一邊不再吭聲,韓律師又有些於心不忍,慢聲細語地哄道:「娜娜,你這麼漂亮,長得像張B芝似的,肯定能找到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女人哪個不喜歡被人夸,娜娜又露出了笑容,笑嘻嘻地說:「你真說對了,張Z芝其實是我姐,我是她妹,我倆是一個媽生的,小時候睡過一個被窩。」
韓均樂了,扶着方向盤調侃道:「那你怎麼不讓你姐姐罩着你點啊,在娛樂圈混不比在這兒強啊?」
「強什麼啊?」
娜娜振振有詞地說:「她得陪導演睡,陪製片睡,陪投資商睡,陪圈裏那麼多明星睡,照片都被發到網上了。人家想怎麼睡,就怎麼睡。我多好啊,我坐枱,想出台就出台,不想出就不出,比她自由。」
小紅禁不住笑罵道:「一點不害臊,這是跟凌律師的,有本事跟別人說去。」
娜娜像天鵝般的仰起脖子,吃吃嬌笑道:「別人我只跟他們做,不跟他們說,頂多喊兩聲,裝高潮。」
越說越離譜,韓均立馬岔開話題:「娜娜,江城我不熟,你說得那個商場我不知道怎麼走,直走還是拐彎,左拐還是右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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