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調研員,我先簡單介紹一下情況,我們重案中隊共四個探組,每個探組包括探長在內共三名幹警。副中隊長韓永兵同志兼任二探組探長,副指導員葛明同志兼任四探組探長,人手比較緊張,手上都有案子。一探組去鄰省執行追逃任務了,二探組在中山路派出所同志的配合下,正在長江小區周圍佈控,那邊這段時間總有電動車失竊,影響極壞,必須嚴厲打擊。
三探組壓力最大,上個月剛發生一起命案,母子雙亡,省廳掛牌督辦,分管刑偵的分局張副局長親自擔任專案組長,王思強隊長擔任副組長,如果不是您來調研,王隊這會兒應該在看守所審問嫌疑人。
四探組負責近期比較猖獗的「兩搶」,也在治安大隊和轄區派出所的配合下,在案件頻發的路段佈控,已經三天了,暫時沒什麼眉目。隊裏現在就剩我、內勤蔣小燕同志和剛調來的姜怡同志……」
市領導、分局領導和區領導剛走,重案隊裏又開起了小會。
命案未破,王隊寢食難安,不是去看守所審問嫌疑人,就是去調查被害人的情況,幾天幾夜沒睡過好覺,這種低頭裝孫子的事指導員李大山必須擔起來。
「故地重遊」,韓均的心情同樣複雜。
兩年前發生的一切,要說沒一點怨氣那是假的,但卻不是為報復而來。他只想回到這個差點讓他含冤的地方,搞清楚在那之後自己身上出現的詭異現象,確切地說是詭異的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來調研,總得有個調研的樣子,韓均略作沉思了片刻,抬頭道:「王隊長,李指導員,你們都挺忙的,我就不耽誤你們工作了,想了解什麼我直接問蔣警官和姜警官。辦公室也不要騰,會議室挺好,反正就半個月,用不着那麼麻煩。食宿你們也別管了,我在江城安了家,離這兒不遠,又有車,來回很方便。」
「韓調研員,您是省司法廳來調研的領導,怎麼能連個辦公室都沒有?您放心,不麻煩,我已經讓協警老張和老劉搬了,一會兒就騰出來。」
「好吧,既然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從昨天接到通知到現在,重案中隊中隊長王思強心裏就沒踏實過。因為兩年前的9.12案,他已經背了一個處分,錯過了一次升遷機會。如果眼前這位再揪住不放,副科提正科又要耽誤幾年。
今年都35了,又有幾個幾年可以耽誤?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王思強咬了咬牙,起身道:「韓調研員,在9.12案的問題上,我王思強的確對不起您,後來想去給您當面致歉,您又回美國了。晚上我擺酒給您謝罪,請您務必賞光。」
看着他那張漲紅的臉,姜怡能想像到這對他有多麼難。
一個偵查英雄,一個鐵錚錚的漢子,被逼到這個份兒上,姜怡心裏很不是滋味兒,對韓均這個「笑面虎」愈發反感了。
韓均既然沒答應也沒拒絕,而是慢條斯理地說道:「王隊長,看你眼睛紅成那樣,應該幾天沒睡好覺了吧?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種精神狀態下喝酒不好。另外我記得兩年前曾跟你說過,我從來不喝酒,也不吸煙。」
王思強尷尬到極點,李大山急忙解圍道:「一頓飯嘛,韓調研員,這也是王隊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心領了,晚上我還有事。」
就知道來者不善,事實證明果然如此,內勤蔣小燕心裏噗通噗通直跳,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報復自己這些曾差點讓他含冤的人。
繼續呆這也是自取其辱,王思強幹脆拿起包,推開椅子道:「既然韓調研員晚上有事,那我就不勉強了。指導員,我去看守所提審嫌疑人,有什麼事及時聯繫。」
他那爆脾氣,呆在這兒只會激化矛盾,李大山順水推舟地說道:「去吧,隊裏有我呢,路上開慢點。」
不受歡迎很正常,受歡迎那才真見鬼了。
韓均微笑着點了點頭,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錶,若無其事地說道:「李指導員,蔣警官,姜警官,你們也忙去吧,我在樓里隨便轉轉。」
上下兩層,總共就那麼幾個房間,有什麼好轉的,分明是想挑刺兒,李大山可不想讓他挑出什麼骨頭,連忙道:「韓調研員,小姜同志雖然剛調來,但之前一直在大隊搞內勤,對重案隊還是比較熟悉的,而且手上沒案子,還是由她陪同您吧。」
「好吧,客隨主便,聽你的。」
見指導員使了個眼色,姜怡立即起身道:「韓調研員,這邊請。」
韓均走出會議室,看了一會兒牆上貼着的各種規章制度,突然回頭笑道:「姜怡同志,你這名字可佔大便宜了,不管輩分或職務有多高,都得老老實實叫你一聲姨。」
沒看出來,還挺風趣,姜怡莞爾一笑道:「是啊,因為這名字在學校沒少被同學們埋怨,她們感覺冤,其實我更冤,整天被姜姨小姨的叫着,都把人家給叫老了。」
「那我還是稱呼你姜警官比較好,既不吃虧,也不會把你叫老。」
姜怡口不對心地恭維了一句:「韓調研員真風趣。」
韓均沒有再吱聲,徑直走進了羈押室,兩個正盯着監視器的協警不僅認識他,而且知道他是省里來的領導,急忙起身讓到一邊。
「是你們二位啊,我還以為換人了呢。」韓均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監視器,指着鐵門問:「姜警官,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裏面羈押了三個嫌疑人,都被銬在鋼管上,安全應該沒什麼問題,姜怡權衡了一番,同意道:「當然可以,不過裏面真沒什麼好看的。」
「我就是隨便看看,不會跟他們說話,更不會給他們傳遞什麼東西。」
「好吧,開門。」
李指導員之前有過交代,兩個協警毫不猶豫地執行了姜怡的命令,韓均走進羈押室,朝蹲在角落裏的一個嫌疑人呶了呶嘴,示意他讓開後竟一屁股坐了下來。
姜怡驚呆了,正準備上前扶,又見他閉上雙眼,豎起食指,在嘴邊噓了一下,仿佛是在找兩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三個被銬在鋼管上的嫌疑人面面相窺,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兩個協警則忐忑不安,因為他們清楚的記得,韓均兩年前正是被銬在這個位置上,當時王隊和二探組的周洪福好像還動了手。
正如姜怡所預料的一樣,韓均的確在回憶當時所發生的一切。
他按照在QQ上約定的時間,捧着鮮花興沖沖地趕到女孩租住的小區,防盜門虛開着,他仍敲了幾下門,見裏面遲遲沒有回應,便拉開防盜門走進房間。
可怕的一幕出現在他眼前,穿着一條白裙,顯然精心打扮過的她竟倒在血泊里,刀仍插在胸口,血流得客廳里到處都是。
人命關天,發現她仍有呼吸,他立即撥打了110和120,然後手忙腳亂的找東西幫她止血。儘管警車和救護車來得很快,但她仍因為失血過多在去醫院的路上停止了呼吸。
緊接着,他被王思強和重案隊的另一個民警周洪福戴上手銬,帶到這個羈押室里,他們不斷的問「你是什麼人,與死者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出現在案發現場,為什麼客廳里甚至到處是他的腳印和指紋……」
不管怎麼解釋,他們就是不相信,最後竟動起手來。一幕幕像電影般地在腦海里回放,比在國外回憶時更清晰,清晰到他能想起每個細節。
可是在這裏發生的所有細節,與之後發生在他身上的詭異現象似乎沒有什麼關係,韓均百思不得其解,暗想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鬼,他能身臨其境地感受到死者死前一瞬間的感受和畫面,都是女孩為了不被他遺忘而賦予他的?
韓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切,繼續坐在這裏顯然也找不到答案,於是睜開雙眼,故作輕鬆地笑道:「夏天坐這兒要比春天坐這兒舒服多了,姜警官,你要不要試試?」
姜怡很直接地認為,他是坐給重案隊的同事看的,禁不住說道:「韓調研員,我參加工作沒多久,不知道您兩年前都受過哪些不公正對待,但我想說讓您差點蒙受不白之冤的是我們公安幹警,讓案件真相大白,讓您光明正大走出看守所的同樣是我們公安幹警。」
「所以說我很不幸,同時也很幸運,畢竟作為一個律師,我非常清楚當時所有證據都指向我,如果沒抓到真兇,那麼無論在國內還是在國外,我都會被檢方送上法庭。」
「韓調研員,您真這麼想的?」姜怡將信將疑。
韓均爬起身,撣了撣屁股上的灰塵,一臉嚴肅地確認道:「真的,你可以懷疑我的人品,但不要懷疑我的專業水準。」
姜怡小心翼翼地問:「那……那……那您為什麼來這兒?」
「調研啊,會上不是說了嘛。」
「可是……可是那麼多市局分局,您為什麼偏偏選擇我們西郊分局重案隊?」
「熟悉啊,難道你不喜歡和熟悉的人打交道?」
信口開河,人品的確值得懷疑,姜怡暗罵了一句,沒有再接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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