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天空漆黑一片,大華市正下着濛濛細雨,雨水也飄打在市郊的天機陵園。
風聲呼隆,陵園裏的樹木搖晃得厲害,一些初生的枝葉都被吹颳得倒下。巡衛的手電筒的光亮照閃而過,那些墓碑上的照片依然或是老容矍鑠,或是風華正茂。
「管理中心,管理中心,我們這裏的風力有點大……」
此時巡衛隊的一名值班巡衛杜東在向陵園管理中心報告着隱約感覺的異常,「好像比外面的風力等級更大,有樹木快要被颳倒了。這裏……」他看了看周圍,看到不遠的一個墳墓,更感不安,「顧俊醫生的墓就在前面十米外。」
「好像真的有古怪。」同僚鄭建龍說道,環顧着周圍,只感到寒風陣陣,夜幕更黑。
陵園管理中心負責這裏的看守工作,確保以舊印石建成的鎮封與監測系統正常運轉,保衛逝者的安寧。
不過在平時還好,在這種前線都人員大量缺乏的災難時期,陵園管理中心其實並沒有多少人手可用。
那些高戰力的、高靈知的人,基本上都調往前線去了,以及緩解其它各種安保崗位的人員短缺。
因此,陵園的巡衛隊比平時調零得多,平時五人一組,現在只有兩人一組。
「收到,你們附近的舊印石並沒有異常。」
兩人的通訊對講機傳出管理中心那邊的回應,這頓時讓他們都鬆了一口氣,既是不想有異事發生,也是清楚自己的實力有限,一旦出了什麼事情,不一定能有什麼建樹。
他們拔出的手槍正要放回槍套里去,只是風聲更大了,呼隆隆的聲響宛如鬼哭狼嚎。
周圍是一片朦朧發黑,墓碑林立,就算明知道安葬在這裏的逝者全是英雄,他們仍是微微泛着本能的悚然。
噼啪悶響,旁邊的一棵老樹被風折斷一大根樹枝,幾乎整棵樹都在震晃起來,像被一股巨力推搡着。
「不太對……」杜東疑道,他的能力雖然不足夠去前線作戰,卻也是接受過初級咒術和舊印培訓的,能明白此時的怪異,「管理中心,你們確定舊印石沒報警?我的精神已經感覺到古怪……」
這時候,旁邊的鄭建龍突然面色驚變,「管理中心,這裏發現不明空間扭曲漩渦!」
杜東聽到這話,順着鄭建龍的目光望去,只見在另一邊劇烈晃動的一棵樹木變得模糊,一個扭曲漩渦就在當中顯現,烏黑的洪水驟然從裏面奔涌而出,帶着震耳欲聾的洪流聲響。
杜東發出驚聲的同時,腳下已經本能地與鄭建龍一起往反方向奔去,叫着:「異常力量侵襲!」
這一片墓地空間都被洪流震盪起來,更多的扭曲漩渦出現了。
他們這時認了出來,這些漩渦似乎就是青安市發生埃及十災之時的那種漩渦。
「舊印石報警,舊印石報警!」監測中心那邊也在乍起驚疑,對講機傳出的聲音變得斷續嘶沙,「……舊印石爆破,異常力量很大……迅速撤離!撤離……」
陰雨也已然變得暴烈,轟隆的洪流就在身後,杜東、鄭建龍滿頭冷汗,持槍奔跑着。
不管是發生着什麼事,舊印石爆破就意味着事態的嚴重,那已經不是他們兩個可以應對。陵園這麼多年來沒出過什麼事,前線又那麼缺人,他們這些留守者對付小偷小摸還行,但現在……
但杜東心中忽然閃過什麼而一緊,每次值班路過這一片,路過顧隊長的墓,他都會特意停一停看一看以示祭念。
現在他也不由回頭望去,不願見到顧隊長的墓被洪流破壞。
卻見那些漩渦奔湧出的烏黑洪水正在匯集,在洪流中有怪異的鱷魚頭晃現。那些黑暗造物只是像鱷魚,絕不是鱷魚,露出水面的腦袋長有各樣腐爛而尖銳的棱刺,好像正是向着顧隊長的墳墓奔去。
另一邊在兩人前方,也有一道洪流衝來,帶着幾個凶冷的鱷魚頭。
砰,砰,砰!鄭建龍開動了手槍,對準鱷魚頭打去。
然而子彈只濺起了一點水花,那些鱷魚頭沒有破裂,水中也沒有血色染開,隨着呼隆一下,它們驟然地「撲來」,兩人才看出來這種異怪的身體就是洪流本身,鱷魚頭掀起凝聚扭結的烏黑浪柱,速度極快。
「啊……」鄭建龍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腦袋就被其中一個鱷魚頭咬住,鮮血飛濺。
嘭砰,無頭的屍體倒下,微微抽動,隨着洪流飄浮。
杜東目睹身旁這一幕,頓時像被重物狠狠地擊了一下腦袋,頭暈目眩,渾身發軟,感覺自己也要倒下了。
一個個鱷魚頭裹帶着洪流匯集到了一處,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浪,瞬間淹沒周圍的斷樹,卻是鋪天蓋地之勢,無數個鱷魚頭咆哮張動,在暴雨飄淋下,猛然地撲向顧俊的墳墓。
刺耳的石板斷裂聲暴起,那塊矗立起來不到半年的墓碑被洪流衝擊得斷作兩段,鑲有逝者照片的那一段碑石再被一個鱷魚頭咬住,竟是一下猛力地咬得粉碎,照片、石塊,都散落於黑水之中。
杜東的心臟也被咬痛,發蒙的身體掙紮起一股力氣,手指扣動扳機開了槍,砰,砰,砰——
他現在知道這次異常力量侵襲是衝着顧隊長的陵墓來的,不能讓它們再破壞了……
只是這一串槍擊根本沒對洪流鱷魚造成任何的傷害,它們甚至是理都沒理,只繼續着卑劣的毀壞。
墓碑下的水泥、泥土,都被洪流鱷魚衝擊、翻卷得四處飛濺而起,轉眼之間,顧俊之墓被攪得一片狼藉,之前被挖過的墓坑也被卷空出來了,暴露出裏面的楠木棺材,只剩不多的泥土覆蓋。
分不清是鱷魚的叫聲還是洪流聲,如同重影的密集的多個鱷魚頭竄進墓坑,一同咬住拋起了那副棺木。
嘭砰!楠木棺材在刺耳詭異的爆響中四分五裂。
放在棺材裏的那件白大褂,落在了漆黑的洪水上,被黑水浸透的時候似有一股異光閃過,而後變得黯淡無光。
杜東眼睜睜地看着,痛苦萬分,卻無力阻止。
有鱷魚頭的洪流還在奔涌,夜空的暴雨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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