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驚訝到筷子落地本首輔是可以理解的,到不知為何我曾經的夫君——衛期聽到這句話也這般詫異,詫異到轟然起身,帶倒了他面前的一隻酒盞。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我本以為把這話說出來,能讓他們互生怨懟之餘,也能讓自己心泛快慰,可不曉得為什麼,我並不快樂。
一絲一毫也沒有。
我捏住手邊的酒盞,晃了晃裏面的桂花酒,儘量不去看那雙冰窟一樣的眸子,只自顧自的、裝出十分輕鬆愜意的模樣,對他二人道:「婠婠到帝京較晚,不熟悉之前的事情我也可以理解,到不知崇安王殿下是什麼情況,你我之間光成親就成了兩次,且兩次成親時所穿的婚服都是我掏錢買的,怎麼轉頭就不記得了呢?」
仰頭灌下手中的酒,餘光順勢落在他二人身上,只見婠婠一張小臉略顯蒼白,怯生生地看着衛期;衛期一雙眸子更添寒意,眸光若刀劍悉數落在我身上。
本首輔便笑得更深了一些。「殿下,婠婠姑娘在等你的解釋。」我說。
衛期像是想到了什麼對策,袍裾一揚,帶起凜凜的一陣風后灑脫地坐下,沒看婠婠,倒是盯着我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問我道:「到底是婠婠想要本王的解釋,還是首輔大人想要本王的解釋?」
我心臟驀地一跳。
他拿起筷子,也給自己夾了一塊鹽焗羊小排,利落地咬肉吐骨,比本首輔表現得還要輕鬆愜意,許是很久沒有等來我的回答,便又問道:「明明是首輔大人先忘了本王,本王百般提醒你都不曾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了,便來質問本王為何把你忘了?天地可鑑,自過往始,及未來止,我衛期從不曾有一刻忘記過你。」
自過往始,及未來止,我衛期從不曾有一刻忘記過你。
我不知他是如何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種話來的,或許他真的不曾有一刻忘記過我,但他之所以記得我,是想更好地折磨我罷,畢竟他一直那麼恨我。
「沒有忘記過我便好,」我努力讓自己收住所有的情緒,努力地笑着直到臉頰犯疼,即便是胃裏開始抽搐,也還是撐住下巴,擺出一副溫情脈脈的樣子去看他,「殿下說得不錯,這件事要怪也應該怪我自己,是我把殿下忘了的。說來,上次多虧婠婠姑娘提醒,要不是她,我怕是這輩子都想不起來曾經與殿下經歷的種種。」
衛期似乎始料未及,他神情不複方才那般沉着,且突然轉向婠婠,眉頭擰成結,儘管壓低了聲音,可嗓音里依舊帶着些呵斥的意味:「那天晚上你到底同她講了什麼?」
本首輔對他這個反應也有點始料未及——
當初……當初我在皇宮裏撞見他倆的時候,他對婠婠還是極致溫柔、無比呵護的模樣,尤其是說話的語氣,當真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握在手心怕碎了。如今竟為何因為她講了一句話,就能怒氣上頭,苛責訓斥?
嘖嘖,男人的心思可真不好猜。
「殿下,我……我不記得跟首輔大人說過什麼。」那婠婠戰戰兢兢地搖着頭,眼底已經浮出些淚光,似乎也沒見過衛期這般生氣的模樣,所以有些害怕。
本首輔其實也不認為她在撒謊,說話這種事,向來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這廂為之狂吐不止、晝夜難眠的話,在她那裏其實不過一個小小的困惑而已,她說出來的當下,那句話似乎就彌散在夜空之下了,不記得是很正常的。
可就當我準備給她打個圓場的時候,衛期突然轉頭看向我,用比方才還要嚴厲幾分的語氣訓斥本首輔道:「婠婠向來不會說謊,她說沒有就是沒有。不知秦大人是如何記起當初種種的,又為何要把這件事怪在婠婠頭上?」
這就叫本首輔不痛快了。
我冷笑一聲,敲了敲桌沿,瞥過衛期,直視桌邊那個肩頭瑟瑟的小丫頭,同她道:「崇安王府,他的臥房外,你親口問我的,『大人可也是種恨人』。不記得了麼?疏桐當時就在我們身旁,她可以作證。」
那婠婠突然落了兩行淚,然後咬了咬唇,離開座位朝我這邊跪了:「大人,婠婠想起來了,當晚確實提到過『種恨人』這個詞,但個中緣由,今日當着崇安王殿下的面,婠婠想把這件事同您解釋清楚。」
既然是同本首輔解釋,那我便配合地轉過身來,撐住下巴整好以暇地等她講。
「錦國四十二年冬至,殿下從南國府流亡至帝京的大群人里救下了我,供我錦衣玉食,讓我免於寒冷飢餓。當時婠婠見他容顏與二十歲的公子無異,又整日一人在府上,實在沒想過他有妻子,是以躊躇幾次,還是斗膽跟他表了心意,但婠婠自知我這樣的身世不配做他的夫人,所以懇求他讓我做個貼身丫鬟,讓我永遠跟在他身旁。」
「嗯。」我望着她,輕笑道,「沒什麼配不上的,我曾經跟你很像,也是從南國府流亡出來的人、也被殿下施捨過錦衣華服、山珍佳肴,即便我身世這般不堪,最後還不是嫁給他成了他的夫人。」
說完望了一眼衛期,只看到他面色十分沉鬱。
婠婠繼續道:「可之後我便發現自己自作多情了,殿下心中早有了旁人,為了那個姑娘,他甘願讓我去做『藥引子』,就是你們種恨一門中,被種恨、被取走壽命的那個人。但我並不怪殿下,一來他給我反反覆覆講了被種恨人的種種痛苦,沒有半分強迫,我都是心甘情願的;二來,我也想去皇宮,想去見一見那個被殿下放在心上寶貝着、費盡心思給她找藥引子來延續壽命的人兒,到底是怎樣一個姑娘。」
說到這裏,婠婠突然抬起頭,那雙杏眼明明十分清澈,可不知為何,倏忽之間,我背後依然溢出一層冷汗。
「秦大人,」她似笑非笑,似苦似樂,「您方才說跟我很像,實不相瞞,那一夜我也忽然覺得我們很像。崇安王殿下心中只有當今身上一個人兒,那他糾纏你是為了什麼?婠婠當初疑惑便疑惑在這裏,於是大膽猜測,秦大人也是種恨人,於是便在您出來的時候,問了您這麼一句。婠婠當時已照料生病的殿下多日,頭腦也跟着昏沉了不少,把這句話問過的話給忘了,請大人恕罪。」
這個理由天衣無縫,解釋得叫本首輔感同身受,尤其是扯上程遇的那幾句,直讓我覺得時光倒流,看着眼前這個姑娘像是看到了十幾年前那個自己,沒日沒夜地鑽研種恨一術,費盡心思地給旁人種恨,就為了在不老琮里攢夠壽命,真是年年壓金線,到頭來只為給程遇作嫁衣裳。
一時間竟覺得喉頭哽咽,不知道該怪這位婠婠把這些話講出來,還是該怪衛期把我們變成這般模樣。
衛期兀自灌了一杯桂花酒,頓了頓,開口道,「首輔大人應該知道本王是個什麼樣的人了罷,所以不必把心思放在本王身上了。本王之前多次勸你離開帝京,實在是不想再傷害你,可你從未有一次聽過。」說罷起身,給婠婠留了了一句「我們回府罷」,便先行下樓了。
我望着婠婠,心中忽然生出些悔意,甚至開始考慮要不要在今晚進宮,直接把不老琮給了程遇,讓她不必再取衛期的恨絲種在婠婠身上——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可就在這時跪在那邊的瘦弱小人兒站起來,扶着桌沿,輕搖了搖頭同我道,「秦大人跟婠婠並不一樣的,聽聞您是舊南國秦陸秦國舅的女兒,曾經也是南國尊貴的郡主殿下,若不是南國覆滅,國舅被殺,宗親跳河,您與崇安王殿下是極登對的。」
我猛然抬頭——
有一瞬間好像覺得,她是在故意提醒我,衛期身上還背負着我父親和皇室宗親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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