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恨人 144、這個給你

    那天郎中找來後,等了一刻鐘後,程遇和衛七才從隔壁雅間走出來,他們談話的聲音壓得很低,我便是豎起耳朵集中精神,也一點也聽清楚他們在討論什麼,為什麼會聊這麼長時間。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只是最後,他們出來的時候,程遇在我面前駐足打量了半晌,隔着面紗,我似乎都能看到她好奇而又驚疑的樣子,本以為她會問我點什麼,可她最後什麼也沒問,只是又讓陳蘭亭跟她進房間,她有事要安排。

    而墨袍子,不,衛七……不對,應該是衛期,他神情頗冷漠,看都沒看我一眼,就跟着郎中走了。

    當初,等程遇和墨袍子談話的過程中,蘭舟小公子問我:「我聽到你叫崇安王殿下衛七?」

    我點頭:「排行老七的七。」頓了頓,望着樓頂道,「我之前還覺得他雙親也忒能生了一些,方才得知他是王爺,便能理解了,想來他父親應該是三妻四妾,莫說七八個兄弟,便是有七八十個想來也是不難。」

    彼時,在一旁喝茶的陳蘭亭冷笑一聲,以一副殺人誅心的模樣來地糾正我:「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果然還是玩不過他啊,他竟告訴你自己排行老七麼,事實上他總共弟兄三人,還早亡了一個。看來你在他心上可有可無啊,他竟連真名都不告訴你。」他勾起手敲了敲桌沿,看着我像是看傻子一樣,自己卻儼然是一副給沒文化的學生講課的老先生模樣,劃重點道,「是不期而遇的期。」

    我不知道他說的這麼多年是什麼意思,可我是那時候才知道墨袍子的真名的。

    討人厭的陳蘭亭突然琢磨道什麼,於是喜上眉梢:「秦不羨,衛期,程遇——不期而遇。天註定你三人終究會團聚啊。」

    他這個解釋讓我不甚歡喜,說得好像我們三個人此生此世都要糾纏在一起似的。我心裏明白得很,答應和程遇去帝京不過是權宜之計,他二人中一個是我打小就不甚親密、長大後更是避而遠之的表妹,一個是我看到就感情複雜、幾天幾夜心緒不寧的男人,帝京我是不可能長久呆着的,瞅準時機我就要跑。

    我看了看一旁安靜飲茶的蘭亭小公子,也暗自攥拳默默打定了主意:到時候我要帶着他一塊跑。

    後來,跟程遇談完話的陳蘭亭也出來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從房間裏出來後的陳蘭亭也一臉好奇地看着我,跟同衛期談完話後的程遇看我的樣子差不多。

    且陳蘭亭更離譜些,他主動提到了衛期的名字,看我的眼神也不像是在看傻子了——

    「方才有些話說得不對,他這個期聽着同排行老七着實相像,這不是你的問題。」

    我:「……?你這人怎麼變得這樣快。」

    墨袍子的傷看着駭人,但幸運的是沒傷到筋骨,程遇作為一國之君不宜在錦國境內的南國府逗留太久,盤算着早點回去。

    但如陳蘭亭所講,她對墨袍子還是有些感情的,所以她充分考慮到了一個傷患舟車勞頓的不便,放棄了顛簸的陸路,包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商船,走水路回帝京,且把船上唯一一個豪華大房間讓給了墨袍子。

    我隔着窗戶觀察過那個房間,裏面床寬墊厚衾枕軟,且床上這些東西里外的布料皆是絲綢做的,瞧着就萬般順滑,且這些都是程遇找人現縫的,她怕棉布粗糙,磨壞了墨袍子受傷的皮膚。

    看到這裏,我內心的八卦之火便燒得愈發雄壯,甚至放下嫌隙,主動跑到陳蘭亭跟前打聽,「你們這皇帝陛下以前就對崇安王這般上心麼,你說經此一事,她會不會趁機把他收為夫婿?」

    陳蘭亭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可眼裏卻露出攝人的光:「他們不可能成親的,以前不會,以後更是妄想。」

    我:「陳大人,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雖然表面上這般勸着,內心卻早已澎湃而浩蕩地腦補出一出程遇愛墨袍子、陳蘭亭愛程遇的三角戀大戲。

    陳蘭亭發出一陣陰沉狠厲的笑聲。

    這笑聲讓我冷靜下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對不對,他說自己有夫人了,他說他夫人長得十分美,他年年給他夫人做新衣裳。你同他也算是老鄉了,你可知他夫人是哪個?」

    「他夫人就是……」陳蘭亭盯住我,突然想到什麼,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的話戛然而止,隨後收回了目光,「算了,他確實有過夫人,但他親口說自己的夫人已經過世了。」

    「啊?」我當即嚇了一個哆嗦,驚呼出聲,「已經過世了為何每年還要給夫人做新衣裳?這不是變態麼……」


    而且,這這……這過世了的夫人的衣裳我還穿過。

    陳蘭亭幽幽地看我:「以前他的夫人還在世的時候,也經常喚他變態,想來他名副其實。」

    我聳了聳肩:「好罷……」望了望天,「不過這樣一來,他同程遇之間就沒了阻礙,可以隨心所欲地成親了。」

    「你腦子裏怎麼還惦記着這一茬,本大人告訴你了,他二人不能成親。」陳蘭亭咬牙切齒道。

    「待本首輔上任後,你說了可就不算了。」我涎笑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道:「聽聞陳大人年逾三十五,尚未妻娶,好好干啊青年,到時候你的頂頭上司本首輔給你牽線搭橋做個媒。」

    他宛如拍蒼蠅一般拍掉了我的手。

    登船的那天,墨袍子撐着一根梨花木做的手杖,和撐着白玉手杖的程遇並肩走來,儘管身受重傷,但他還保持着良好的修養,先把嬌弱的程遇扶上了船——謙謙君子,一點也沒有變態的樣子。

    這郎情妾意的好模樣,連我都覺得很是登對,忍不住對身邊的蘭舟小公子感慨道:「那句詩怎麼雲的來着?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你看他們連手中的拐杖都拄成匹配對稱的模樣。」

    蘭舟小公子噗嗤笑出聲,「你是不是想着他二人成了親,就沒你什麼事兒後你就能逃走了,所以才對他二人的感情這般上心,」隨後輕拍了一下我的肩,提醒道:「他好像是在等你過去。」

    目光從他們的手杖往上移,我才發現其中一根手杖早已進了船,而墨袍子還撐着拐在等我。恰朝霞遍佈於東上,清風四起於江濱,他墨玉色的綢衫被風吹皺了一角,似潤而朗的墨隨着筆鋒勾起的一汪水,水面微皺,漪光璀璨。風中的他雖因傷在身沒有站直,身姿卻依舊倜儻而修長,遠方的霞光似都比不上他萬分之一的光芒。

    曹植曾在《洛神賦》中這樣寫宓妃——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如今看到墨袍子站在船上,我忽然覺得,洛神若是男人,便應當是他這種模樣。

    我顛顛兒地走上前去。

    見他沒有伸手拉我,便斂起袍身,自己爬上去,笑問他道:「你好像在等我?」

    他面上沒有什麼表情,整個臉依舊是因失血過多未恢復過來的雪白顏色,修長的手指捏着一張紙從寬闊的袖口緩緩伸出來:「這個給你。」

    我恍惚接過,他未等我片刻,轉身便往船中走去。

    迎着江風打開,我看到一張蓋有寧國官府紅印的房契,緊接着看到筆墨濃重的「溪園」二字。這兩個字讓我心頭一酸,眼眶也跟着泛潮。

    這酸澀不只因為我自己,也不只因為我母親,還因為墨袍子。我忘不了陳蘭亭說的那些話——

    「既然畫上的人並未出現,那他為什麼千里迢迢地趕過來,難不成就單純地為了買一個宅子?」

    「此人曾有藏兵之嫌,繼續留着也是禍害,既然他這主動離京沒了護佑,我便只能替皇帝陛下解決這個麻煩了。」「他這人水性好,上次不小心讓他跑了,這回遠離了那湖,應該插翅難飛了罷。」

    我看着他搖搖晃晃地往船里走,心想: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必遭這麼重一劫。

    把這張紙被我認真疊起來,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裏,回頭看了看江岸上的人群,方才經過江岸的時候,那裏有位游大哥的眼線悄悄地告訴我,疏桐也啟程去帝京了,那天游大哥並非不想救我,只是審時度勢之後,覺得貿然上去搭救並非最好的辦法,反而會把埋藏多久的勢力暴露在程遇面前,萬般事情,等到帝京以後再從長計議。

    南國府這半月,宛如一場夢。這夢時深時淺,時輕時重,時而酣暢淋漓,時而悲痛欲絕。因緣際會,風雲變幻,轟烈而來愀然而去,衝破重重霧靄層層血腥,夢中有蘭亭小公子酸酸甜甜的酸梅茶,有無盡的湖水中墨袍子青隱隱泛着胡茬的下巴。

    夢醒之時,春光已盛,但我也該去帝京了。



144、這個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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