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恨人 067、差池

    西市舜耕街是整個洛昌城最長的一條街,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趙孟清說三百六十行沒有從這兒找不到的,尤其是在這靠河吃飯的地方,找幾百個修河道的短工易如反掌,而我們給的銀子又十分豐厚,於是不過半個時辰,我同趙孟清已招到二百個人,且個個魁梧健壯,瞧着就不惜氣力。

    我選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有威信的壯漢,把這些人交給他,安排好了料石採購和開工事宜,那壯漢便帶着其餘短工先行了。

    趙孟清道捏着扇子同我道:「總之也安排下去了,這兒我可以幫你守着,你時間緊張,可先往前趕,去和余舟城的將士匯合。」

    我正要答話,卻警覺身旁剛剛走過去的那個頭戴斗笠的漁夫有點不對勁,餘光一掃,果真發現他伸手將斗笠拉低幾寸遮住面容,其動作十分欲蓋彌彰,再仔細一瞧便發現那人小腿肌肉紮實、腳步又輕又塊,儼然是長期練武之人。

    趙孟清也發現了,捏着扇子琢磨了一會兒,後長唔一聲道:「我想起來了,這個人我見過,是陸書遠身邊的人,他這廂怕是聽到我們方才的談話,知道我同你是一夥兒的了,要趕去同他家大人匯報。」

    我握上劍鞘淡淡道:「那這個人不能留活口了。」

    趙孟清也不是聖母,附和得十分乾脆果斷,聽到要殺人所以目光也變得炯炯有神:「你看到沒,他剛才和棺材鋪門前那個木匠接了句話,這個木匠是同夥,所以也不能留。」說罷同我交換了一個眼色,「漁夫交給你,木匠交給我,前面第三個路口往右拐會進入一個死胡同,把他們逼到那一處。」

    半刻鐘後,胡同盡頭,頭頂參天柳樹木葉招搖,被內力激出簌簌聲響。

    那二人都是高手,我們之所以能把他們逼到胡同盡頭,是因為他們也想在胡同里解決我們倆。

    到了生死一剎的地步,漁夫索性扔掉斗笠,將盤在頭上的長鞭解開來;木匠見狀,也扔掉手頭的鑿子,從腰間摸出鋥亮的兩把短刀,然後齜牙咧嘴一笑:「二位不妨先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遞給我,我好給你們挑兩具好棺材。」

    本王微微一笑,抽出長劍,對不會武功的趙孟清道:「你且在一旁等着。」

    可趙孟清卻沒有挪動,反而氣定神閒,悠悠然從袖袋裏摸出一排飛刀,還不待面前二位反應過來,一排飛刀已經脫手而出,刀刀直逼那二人命門。

    本王便是從這裏開始重新認識趙孟清的,在這之前,我從不知道他這樣一個閒散成性、軟綿無力的文官,竟然有這般厲害的身手。

    對手顯然也沒有料到趙孟清的厲害,於是下意識躲避,那飛刀便順着脖頸擦過,留下一道森然血痕。

    二對二的仗果然十分好打,本王這廂劍招使得行雲流水,招招致勝,那漁夫躲無可躲,長鞭力道也開始虛浮,最後心窩失防,我推出長劍沒入其中,那個人死得乾淨利落;趙孟清像是多年不曾用武,手上招式有點生疏,但好在基礎紮實,底子不錯,幾個回合間便恢復過來,死死壓制對手佔了上風,於是二枚飛刀穩穩噹噹刺進那木匠的腕骨,兩把短刀應聲而落,下一秒,一枚飛刃正中咽喉,木匠也死得心曠神怡。

    我往四周看了看,未曾發現旁的人。

    趙孟清將自己的飛刀取出來,就着他二人的衣裳擦乾淨後才揣進袖袋裏,抬頭的時候大概看出本王略帶好奇的目光,所以先解釋道,「我年少時候,家父對我要求嚴格,便派了專門的師父教我武功。這些身手在某以段時間裏不止保護了我自己,還保護了皇上。」

    本王收回劍放入劍鞘,點點頭。

    他想到了衛添,便又補了一句:「下官可否求殿下一件事,若是有朝一日你奪了皇位,可否給皇上留個活口?」

    我本就對衛添的命沒有興趣,他是死是活全憑自己做主,前有二皇兄之鑑,我萬不想做出逼死自己兄弟的事情,可聽到他這樣問我,我卻十分想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求我,於是道:「你且說一下理由,兄弟情深、刀山火海這一些雖然老套,但是沒準真能打動本王。」

    可趙孟清沒有說出那些話,他望了望天,甚至沒有為衛添做什麼鋪墊,反而每一句都與自己相關:「說出來也無妨,只不過殿下可能不會懂。我初進宮時五歲,陛下十歲,十年陪讀,十年隱忍,到重回帝京功成身退的時候,我已經二十五歲。下官意氣風發的那二十年只做了一件事——一路保護他的性命。如若他就這樣死了,那下官那二十年的時間是不是都成了虛無?費心費力一場,什麼也留不下,什麼成就也沒有。」

    我約莫能體會到他的心情了,於是點頭道:「且看他自己願不願意活着罷。」


    他自知說通了我,便打開摺扇搖了搖,悠閒道:「這條街上幾處宅子裏做殺手僱傭的買賣,殿下出碼頭之前我便是來這裏找的人。左右已經殺了兩個,乾脆多雇幾個,在陸書遠醒來之前,把他部下的暗影都解決掉罷。」

    入夜,城中暗影已經被我們解決得差不多了,趙孟清去陸書遠府上等他醒過來,本王去河邊走了一圈,看那群漢子在河道邊幹得十分起勁,照這個架勢,估計半個多月就能完工。

    我以為洛昌城的險況到這裏就算平息了。回到白日裏到過的麵館,在後院書房暫住了一宿,準備等明日一早把這裏的事情交代給趙孟清後,我便啟程去余舟。

    一切順利又妥當,本王自在暢快,夢中出現了秦不羨身着嫁衣的大紅身影,也出現了南國府十里桂花散發的香氣。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次日一早,本王到達碼頭之後,發現我軍中的將士整整齊齊地站在碼頭上,那本該剛剛撤離南境、以慢得不能再慢的速度往南國府走、但現在還沒有到達余舟城的五千人,現在端端正正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到了洛昌?」我驚道。

    軍中馮參領被我這個問題問得一懵,怔怔上前回答我道:「殿下,我們接到您的命令,按您的吩咐,火速撤離南境,不舍晝夜地從運河走水路向北趕,直抵洛昌城。」

    我從馮參領眼中看到一個僵住的自己。

    似有啪的一聲,多日來心中緊繃着的那根線剎那間斷裂,腦海中一片混沌理不出個頭緒,最後我不得不鎮定了片刻才穩下心神,盯住他道:「你們從誰那裏接到的命令?」

    馮參領眉頭擰成川字,惶惶道:「是徐光照徐副將發來八百里加急的信函,」他頓了頓,也發覺出不對勁,猛地抬頭,目光瞬間驚詫,「難道信函是假的?莫非徐副將……」

    他沒敢說下去,但本王心中明白他想說什麼——

    一,徐光照成了反掖之寇;

    二,徐光照遇到了莫大的危險。

    斟酌了三秒,本王決定相信後者。

    抬頭看着這群將士,心頭浮上萬千滋味:若這是夜晚還好說,他們可趁機潛入河底、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南境;可他母親的現在是白天,乾坤朗朗,朝暉熠熠,來往商客、碼頭縴夫目光出奇地一致,全部落在這五千多個身着軍服的將士身上。

    說來也巧,已過了藥勁醒過來的陸書遠不知從哪裏得到的消息,也趕來碼頭。趙孟清跟在他身後不遠處,給我使了無數個顏色,緊張的有,失望的也有。

    陸書遠頂着一副好皮相款款走過來,先俯身一拜,隨後喜笑顏開道:「下官恭迎崇安王大駕。」

    趙孟清展開扇子微微一搖,搶過話茬笑道:「沒想到能在洛昌城遇到殿下,殿下和軍中將士今日才到洛昌罷,一路上着實辛苦,不如先到城中稍作休息,等正午過後再來開工?」

    陸書遠面色稍顯疑惑,可也沒有多想,便順着趙孟清的話道:「趙大人說得對,殿下辛苦了,是該好好休息。說來也巧,下官已經嗜睡三天了,今日殿下一到洛昌下官就醒過來,可見殿下駕臨,令小地蓬蓽生輝,令下官精神抖擻啊。」

    本王勾了勾唇角:「陸大人誇張了。」

    說罷故作自在地環繞一周,目光在不遠處修繕河道的短工身上停頓片刻,隨後同陸書遠道:「洛昌城果真民風純良,百姓們都自發組織起來修繕河道了,可見陸大人作為父母官教化得有多好。」這句話雖然是說給陸書遠,但卻是講給趙孟清聽的。

    趙孟清領會了我的意思,轉身對陸書遠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裝作微微慍怒又收斂住的模樣,陰陽怪氣道:「陸大人可真是操心啊。趙某前去看看,看他們是不是把本該崇安王殿下帶人做的事都做了,搶了殿下的功勞。」

    這句話既保護了他同帝京高李同流的身份不被懷疑,又把差池過錯都推到了陸書遠身上、讓陸書遠陷入惶恐的境地,且他真的過去了,有了單獨的時間和機會同那群短工統一口徑,掩蓋被我們僱傭的事實。

    一箭三雕,便是如此。



067、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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