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他臭魚爛蝦被一起拉上去之後,楊玄首先看到的,是一位滿臉溝壑的老者。讀字閣 m.duzige.com
老者的身旁,是與他一樣黝黑的一個青年。
「嗯?何叔,你看,這條魚好漂亮。」青年好奇的打量楊玄,稱讚道。
不過楊玄怎麼看怎麼覺得他的目光中閃着紅燒或者清燉的字樣。
何叔打量了一下楊玄,開口道「這是一條錦鯉啊,傳說看見錦鯉能交好運的。找個水桶,放進去吧,帶回去養着。」
青年應了一聲,找了個大水桶,盛滿水,把楊玄扔了進去。
噗通!
水花濺了青年一臉。
「信不信我現在把你吃了。」青年瞪着楊玄,狠狠道,他覺着楊玄是故意的。
楊玄沒好氣的甩了一下尾巴,實際上,楊玄還真是故意的,身為一條錦鯉,尊嚴很重要。
漁船開動,向陸地靠攏。
路上,楊玄得知了這個青年叫周鐵,是何叔的子侄輩,自幼跟着何叔在海上討生活。
過了幾天,就回到了一個小漁村。
盛放楊玄的木桶被周鐵拎下來,楊玄首先看到的,是驚人的貧窮。
幾排破破爛爛的茅草屋,木頭支架,似乎風一吹就倒。
衣衫襤褸的婦人、孩子,以及和何叔周鐵一樣的漁夫,就構成了這個海邊小漁村的全貌。
「何叔回來了。」村裏的人和何叔打着招呼,但卻有氣無力。
這說明他們已經好長時間沒吃上一頓飽飯。
楊玄想起船上那為數不少的魚,心中覺得奇怪。
不說別的,只說何叔打的這些魚,怕都能讓眾人包餐幾頓了。
不過,接下來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七八個壯漢從遠處圍了過來,根本沒理會何叔和周鐵,只是自顧自的跳上了漁船,指揮着人,將甲板上的魚都丟到了一輛很大的手推車中,只剩了一些零碎的小魚。
剛開始,楊玄以為他們會給錢,但是好像他們卻並沒有這個意思,裝完魚之後,便揚長而去。
周鐵眼中在冒火,把木桶狠狠的往地上一頓,半桶水都灑了出來,差點把楊玄都給頓出來。
「這些吸血鬼,活該天打雷劈。」周鐵咒罵道。
「少說兩句,你忘了你二叔是怎麼死的了?」何叔在一旁呵斥道。
周鐵住口不言,只是眼中卻閃過仇恨之色。
楊玄明白了,同時嘆息。
不論在那個世界,弱肉強食都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弱小就要挨打,這是真理。
將剩下的小魚蝦收拾進茅草屋之後,周鐵又將楊玄提了進來。
如果非要形容這個房間內的陳設的話,恐怕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真的是家徒四壁,除了牆壁,除了一張用木頭做成的爛床和一口大鍋之外,好像真的沒有其他什麼東西了。
楊玄很難想像,他們是如何生存下去的。
除了這些,楊玄還奇異的看到了一個女人,雖然不算怎麼漂亮,還是一樣的衣衫襤褸,但也算五官端正。
不過,依然是面黃肌瘦,一臉菜色。
從交談中得知,那是周鐵的媳婦。
用剩下的魚燉了一鍋魚湯,三人吃了之後,好像這次出海捕撈回來的魚就不多了,也許只夠明天再吃一次。
「何叔,我們辛辛苦苦的出海,他們卻不勞而獲,為什麼?」吃完之後,周鐵恨恨道。
女人在收拾,實際上,也沒有什麼收拾的,無非是洗洗幾隻破碗而已。
何叔嘆了一口氣,道「有什麼辦法,他們手中有槍,我們的命不值錢,能怎麼辦?」
周鐵嘆了口氣,也在沒有說什麼。
他又何嘗不知道這是為什麼,這樣問,只不過是氣不過而已。
之後,何叔去了隔壁屋子休息,三人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村子裏面就鬧了起來。
「都出來,都出來。」一個大嗓門喊了起來。
這時候,楊玄剛好被周鐵拎到了屋外。
不多時,村子裏二十幾個人都被集中到了離楊玄不遠處的海灘上。
還是昨天那幾個大漢,他們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圈之後,便一把把周鐵的媳婦拉了出去。
「你們要幹什麼?」
周鐵驚問,但卻沒有了昨夜的恨意,反而變得唯唯諾諾,佝僂着身子。
一名大漢一腳把周鐵踢翻在地,惡狠狠的道「外國老爺要招慰安婦,你媳婦還不錯,就去城裏當慰安婦吧。」
周鐵從地上一軲轆爬了起來,眼睛瞪的圓溜溜的,聲音也大了很多「這……這不成。」
大漢又是一腳,周鐵絲毫不敢反抗,又一次翻倒在地。
「馬勒戈壁,老子看上你媳婦,你是走運,給你,這是十塊錢,拿着趕緊滾。」
一枚十元鋼鏰被扔在了周鐵面前,周鐵的臉色變得極為精彩。
周圍沒有人一人敢啃聲,都把頭轉了過去。
半晌之後,何叔低聲道「小鐵,拿着吧!」
周鐵卻沒有動,他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媳婦。
周鐵的媳婦面色還是很平淡,她也看着周鐵。
半晌之後,周鐵囁嚅着問「你……你願意去嗎?」
周鐵媳婦眼中出現了一絲嘲弄,把頭扭了過去,淡淡道「我願意。」
周鐵沉默了,半天之後,又問「為什麼?」
「因為我想活下去!」周鐵媳婦沒回頭,只是淡淡道。
周鐵聞言,臉上露出了苦笑,繼而是麻木。
他跪在地上,緩緩的撿起了地上的十元錢,攥在手心,攥的很緊,很緊。
「對不起,我……我……我也想活下去!」他低着頭,口中喃喃道。
活下去!
特別簡單,卻又特別沉重的三個字。
天下攘攘,誰不是為了活下去?
楊玄收回了準備發出的超聲波,他驚奇的看到,從周鐵,從周鐵媳婦的身上,甚至從何老,從那些麻木的村民身上,莫名散發出了一種奇異的氣息。
那似乎是道意!
這一刻,楊玄又想起了向東來的問題。
何為道?
何為道?楊玄不斷重複着這三個字。
什麼是道?
這一刻,他敏銳的感覺到,從向東來口中問出的問題,似乎已經超越了武道本身,他問的,並不是武道之道,並不是入道之道,而是……
楊玄說不出來,他不明白,他的面前,是一團厚重無比的濃霧。
周鐵的媳婦被帶走了,周鐵收起了十塊錢,繼續着自己打漁的生活,村子裏,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顯得那麼平靜。
唯一變化的,就是楊玄。
他在一天夜裏,跳出了水桶,一蹦一跳的跳回了海里。
不知道那只會算數的八爪魚死了沒有。
當海水將他包裹着的時候,他卻想到了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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