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沖 第七章：喬冰倩

    「尊敬的各位旅客請注意，前方即將到達本次列車終點站——上海站……」

    快到站時，女孩子的作品完成了，「畫的還挺像……」旁邊乘客嘖嘖連聲。筆神閣 bishenge.com

    「同學，你在畫畫麼？能不能拜讀下你的作品？」

    對面大方地笑笑：「可以啊，畫得不好，請見諒！」說罷就把畫板遞給了常天浩。

    常天浩對個人形象出現在作品上沒什麼意見，但作品右下角的署名卻引起了他的關注——「喬冰倩，1998 年10 月3 日於火車上」

    喬冰倩？

    這名字好像有點印象，在哪裏聽到過？他略一思索便想了起來：這不是陸筱敏上次提到的，要給自己介紹的那姑娘的名字麼？沒想到介紹場面還沒碰到，卻先在火車上出人意料地碰到了。還是說兩人終究要見一面，無論處於介紹還是邂逅。

    他謹慎地問道：「你是喬冰倩？今年剛讀中國美院？」

    對面點頭：「你認識我？」

    常天浩浮現出古怪的笑容：「不認識，但聽過你名字，陸筱敏是你表姐？」

    「是我表姐，你是？」

    「我叫常天浩，滬江經濟系，她有沒有和你提到過我？」

    「哦……哦……我知道了，你是那個常……常百萬？」

    常天浩本來都要點頭應允，聽到最後這「常百萬」三字又忍不住搖頭：「是我沒錯，不過這外號真難聽。」

    「表姐給你取的，很生動形象，要不是這外號說不定我還記不住名字……」

    確認對眼神和姓名後，兩人臉上都掠過一絲尷尬：彼此都清楚提到陸筱敏這名字意味着什麼。

    實際常天浩去滬江後，陸筱敏便開始了行動，但喬冰倩本人心思都在沈飛上，沒興趣認識常天浩，不過又不能隨便拒絕陸筱敏的熱情，只好含含糊糊搪塞下來，性質和常天浩也基本差不多。

    喬冰倩是個大方利落的姑娘，如果換成程雨詩，這會估計要臉紅了，尷尬表情只持續了幾秒鐘就很快神態自若。

    既然「認識」，那從下車到出站，兩人便有一搭沒一搭聊了起來：常天浩終於明白陸筱敏之母和喬冰倩之母是堂姐妹，論排行兩人確實是表姐妹。雖然關係其實隔得蠻遠，但因都是領導幹部家庭，多少這層關係還在。

    下車後兩人本該分道揚鑣，不過天忽然下起小雨，等着打出租車的隊伍拍得很長，常天浩問：「等會我回滬江，你去哪裏？順路的話我們可以坐同一趟車。」

    「我去同濟看同學……」

    「同濟那再順路不過了，到同濟再到滬江沒多少路。」

    「那正好一起走，」喬冰倩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和常天浩一起上了車。

    「原來你錢塘二中畢業的，我三模時還做過你們模擬卷。」車上兩人有意避開了陸筱敏這個話題，談論些高中生活。

    喬冰倩畢業於錢塘二中，論起實力比錢塘中學更勝一籌——沒錯，錢塘這裏二中比一中更好，所以常天浩壓根沒往錢塘中學想。

    「那捲子挺難的，我才考了110 多分，其實數學更慘，好在藝術類不算數學分……」

    真論成績喬冰倩還進不了二中，但副秘書長女兒嘛，疏通一下容易。

    車子很快到了同濟，常天浩張望了一下，嘀咕道：「雨下大了，該讓你同學來接你啊。」

    「他心情不好，所以我來看看他，給他個驚喜，沒提前和他說……」說是這麼說，看着外面大雨喬冰倩也有點猶豫，便道，「師傅，能不能幫我找個不下雨的地方靠邊？」

    常天浩笑笑：「就等這裏吧，免得你們走散，你都喊我常百萬了，等候費我掏就是，先給你同學打電話吧……」

    他還沒說完，喬冰倩已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號碼：「喂，你好，麻煩幫我找一下沈飛同學。」

    「餵……」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有點不太耐煩的聲音，「哪位？」

    「沈飛，我是喬冰倩。」

    「哦，等會和你聊行麼？我在打遊戲，一時半會停不下來。」

    「不是！我在你學校門口，下大雨了，沒帶傘，你能來接我下麼？」

    「你在學校外面？你怎麼突然來了，沒和我打招呼啊……」對面連連抱怨。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你！好吧……等我一下。」

    兩人的對話常天浩全聽到了，心裏搖頭：到底是理科耿直boy，說話太有水平了。

    不對，沈飛？

    等等……

    這玩笑似乎有點大了。

    「你男朋友？」

    喬冰倩搖搖頭：「還不算？」

    常天浩意味深長地笑笑：「還不算三字聽上去就有些耐人尋味……」

    喬冰倩也笑了：「這是說給你聽的，表姐誇你見微知著，分析能力可厲害了。」

    常天浩啞然失笑，這還不明白麼：喬冰倩等在外面打電話給男生，對方居然一臉不耐煩，說明是她在追男生，對方還沒答應……再看她一個讓你從錢塘跑到上海來「安慰」同學，那就更明顯了。

    「還不算」三字，也是隱隱約約告訴自己：她有喜歡的人，故而對陸筱敏的介紹大概也會是這態度。

    「我懂了，交個朋友吧……」

    「好，交個朋友！」喬冰倩笑着把剛才那副素描拿出來，「謝謝你送我到這，這畫就送給你啦……」

    她的個性和程雨詩完全不同，落落大方、毫無造作，在這個年齡有這種交際能力絕對是頂天的，果然是副秘書長家的孩子，迎來送往看得多也學會了。

    常天浩試探道：「你同學讀什麼專業？建築系？」

    「土木工程的。本來分數夠建築系，不過他這人懶散慣了，不肯學素描，我教他又死活不肯練，所以讀了土木……哼，他以為讀土木就可以避開畫畫？早晚得搭上！」

    又是錢塘人，又是同濟土木，還是同名，那就是沈市長家的公子沒跑了。

    常天浩感慨世界真是太小：就這麼坐趟火車，不但能撞到陸筱敏口中的喬冰倩，還又要碰到沈飛。

    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有「還不算」這句話：沈飛對程雨詩念念不忘啊。

    常天浩忽然又有點同情他，對其觀感也沒那麼差：耿直是耿直了點，不過為人還算持正，這要是那頭苦追程雨詩，這頭又有痴心不改的女朋友，那就要好好鄙視一頓了。

    他打定主意，等會沈飛接人時他不冒頭，只管悄悄走人。

    沈飛帶着雨傘來了，喬冰倩也下了車，本來一切都預計好可走人，沒想到喬冰倩忽然敲了下窗戶示意常天浩搖下來，然後對沈飛道：「和你介紹個錢塘的同學，今天我們一起坐火車來的，他叫常天浩……」

    話都說到這裏了，常天浩也不能再裝看不見，只能硬着頭皮打招呼：「沈飛……」

    沈飛本來沒什麼，看見他臉色大變，惱火地回了一句：「不用你假惺惺，滾吧！」

    這話一說，喬冰倩那張笑盈盈的臉驟然大變，不明白沈飛為什麼出口傷人，她印象中沈飛不是這樣的人。

    「喬同學，再見！師傅，我們走。」常天浩聳聳肩，不和對方計較就離開了。

    看着出租車揚長而去，喬冰倩不解道：「沈飛，你和常天浩有過節？」

    沈飛沒吭聲。

    喬冰倩以為他沒聽到，又追問了一次。

    沈飛大概被問煩了，惱火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以後你離他遠點就是了，他不是個好東西！」

    常天浩倒是想離得遠點，但事物發展總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下車時他發現喬冰倩的手機落在出租車上，本想順着剛才喬冰倩撥打過的號碼打回去讓沈飛取，一想對方那態度就不想自討沒趣，便先收起來準備等喬冰倩自己來問再說。

    晚飯時分，手機果然響了，接通後是喬冰倩焦急的聲音：「師傅，我手機是不是落在……」

    「我是常天浩，手機在我這裏，我幫你收起來了。」

    「謝謝謝謝，那我過來拿啊，你在什麼地方？」

    「算了，我這裏你也不熟悉，不用過來了，你等在剛才下車的位置，我幫你送過來。」

    常天浩又出門去了同濟，到目的地發現只有喬冰倩撐傘等在門口。

    「沈飛呢？」

    「他不想見你，所以我一個人出來了。」

    「好，給你手機。」

    常天浩把手機交給她，對方猶豫一下後輕聲道：「對不起，我代沈飛和你道個歉，他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情緒有點莫名其妙。」

    常天浩笑笑：「沒事……認識你很高興。」

    「你們倆到底有什麼誤會，要不要我幫你解釋一下？大家都是錢塘同學，沒必要搞成這樣。」

    常天浩想了想，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本來他可以故作大度地笑笑走人，但沈飛剛才那句「滾吧」讓他很不爽：憑本事追女孩子，追不上你不找自己原因罵我幹啥？再想起宋莉在孟秀麗面前搬弄是非的事，他就有了主意。

    「其實我和沈飛沒啥，原因如果告訴你，你會不舒服的……所以還是別解釋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句話是拒絕解釋麼？

    當然不是！

    常夫子又要心頭種刺了。

    小布爾喬亞·常越來越厚黑了，這是學習《厚黑學》的後遺症，當然也許是沒學到精髓、練功練岔了。

    這是很可能的，不然怎麼會有走火入魔這說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