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鋪路
子隱琢磨了片刻,對廣獠說道:「如果獠將軍一定要呈報,就私下裏呈報,千萬不要於眾將面前呈報。」
「這又是為何?」廣獠是直性子,沒有子隱那麼多的花花腸子,也遠沒有他考慮事情那麼周全。子隱一笑,說道:「獠將軍只需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不會吃虧的。」
廣獠不滿地嘟囔道:「就你事多,做什麼都是前怕狼、後怕虎。」
子隱苦笑,我這不也是為你着想嗎?
廣獠對子隱的顧慮重重很不滿,但他還是有聽取子隱的意見,在私下裏向上官秀呈報了此事。廣獠這個人是直腸子,頭腦也常常短路,總有不靈光的時候,但他有個優點,很能聽得進去旁人對他有利的良言,也正因為這樣,他和該當、子隱的相處從一開始就很融洽,他二人給他的出謀劃策,他也是言聽計從。
當然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該當和子隱做事恨絕的風格,對廣獠也造成了較大的影響。
上官秀在聽完廣獠的呈報之後,也很是生氣,他倒不是氣洛忍和安義輔給叛軍送糧的事,他二人對於叛軍的同情,是由於他二人的出身造成的,他也能理解,但洛忍對該當動粗的這件事,觸碰到了上官秀的底線。
他在憲兵隊成立之初就已經和麾下的眾將講好了,憲兵隊就是要在軍中執法,嚴明軍規軍紀的,任何人都不得阻撓。
這次,憲兵隊在沒有做錯任何事的情況下,洛忍當眾對憲兵隊的副隊長動粗,這不等於是當着全軍將士們的面打憲兵隊的臉嗎?以後誰還會遵紀守法,誰還會服從憲兵隊的執法,洛忍拆的不僅是憲兵隊的台,也是在拆他的台。
翌日的中軍會議上,上官秀沒提洛忍和安義輔為叛軍送糧之事,倒是當眾訓斥了洛忍不該在憲兵隊執法的時候與之發生衝突,並責令憲兵,責罰洛忍兩百軍棍,以示警告。
上官秀的決定讓中軍帳里的諸將都傻眼了,洛忍可是與大人關係最近的親信,而且大人不在軍中的時候,全軍的事務都是由洛忍代為負責的,儼然已經成為了大人指定的接班人,但以洛忍這麼獨一無二的身份,在與憲兵隊發生衝突的情況下,都要受罰,其他人若是也這麼做了,受罰的程度還指不定會有多重呢。
人們暗暗咋舌,一個個耷拉着腦袋,大氣也不敢喘。詹熊清了清喉嚨,向上官秀拱手說道:「秀哥,就算阿忍有做錯,但……二百軍棍的責罰也太重了。」
洛忍和詹熊只是政見不合,常常爭得臉紅脖子粗,但私下裏的交情還是極為深厚的,現在見到洛忍受罰,詹熊第一個站出來求情。
上官秀瞥了詹熊一眼,慢條斯理地質問道:「詹將軍可是要我徇私枉法?」
他一句話,把詹熊嚇得一縮脖,剛站起來的身子立刻又坐了回去,再不敢多言半句。
眾將人群中的子隱眼珠轉了轉,不留痕跡地輕輕拉下身邊該當的衣角,並向上官秀那邊偷偷努下嘴。
該當會意,他跨步出列,插手施禮,正色說道:「大人,昨日之事,倒也不能全怪洛將軍,屬下也有不當之處,或許,屬下當時的態度太咄咄逼人,導致洛將軍突然發火,還請大人收回成命,暫且,原諒洛將軍這次吧!」
想不到該當竟肯站出來為自己求情,洛忍還真的是頗感意外。上官秀揉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原來是這樣。該當,你不怨恨洛將軍對你的無禮嗎?」
該當連連擺手,說道:「洛將軍與屬下只有公務上的摩擦,私下裏並無罅隙,又何來的怨恨之說?這次的責任的確不全在洛將軍身上,還請大人從輕處置。」
「嗯。」上官秀點點頭,抬手指了指該當,對洛忍心平氣和地說道:「阿忍,你聽聽該當說的話,你身為軍中前輩,難道還沒有後輩的心胸寬廣嗎?」
洛忍老臉一紅,低垂着頭,小聲說道:「秀哥,我錯了,我甘願受罰。」
「能知錯就好,不過懲罰可少不了,軍棍還是要打,兩百改成一百吧。」說完話,上官秀轉頭看向廣獠,說道:「獠,你安排憲兵執法!」
「是!大人!」廣獠插手應了一聲,向中軍帳外的憲兵一揮手,從外面走進來兩名憲兵,把洛忍帶了出去。
廣獠隨後也走出中軍帳,子隱急忙向上官秀拱手道:「大人,屬下也出去看看。」見上官秀點了頭,子隱快步而去。
他還真怕廣獠公事公辦,讓憲兵下狠手,往死里打這一百軍棍,就算洛忍是修靈者,在沒有靈鎧護體的情況下,下重手的一百軍棍也能把他打殘廢了。
子隱這次倒是多慮了,廣獠只是直性子,不是笨蛋、白痴,他又怎麼可能會讓手下的憲兵下重手。
雖說有手下留情,但一百軍棍過後,洛忍的屁股還是被打得皮開肉綻,被軍兵抬回了寢帳。
曹雷、袁牧、丁冷、賈彩宣等人都有前來探望,看到洛忍趴在床榻上,小腹下墊着枕頭,屁股向上撅着,眾人皆忍不住笑了出來。
洛忍轉頭看了他們一眼,氣道:「我都這樣了,你們還好意思笑?」
聽他說話時中氣十足,聲音洪亮,知他無大礙,只是受點皮肉傷而已,賈彩宣打個呵欠,無精打采地說道:「既然沒什麼事,我回去睡覺了。」丁冷聞言,立刻接話道:「我送你。」
「你留下來陪阿忍吧!」「你都說了他沒事了。」「估計一個月不能下床了。」「才一個月嗎?」
他二人一邊說着話,一邊走出去營帳,洛忍氣得把小腹下的枕頭抽出來,狠狠甩了出去,衝着營帳的門帘氣吼道:「你倆還是不是人啊?還有沒有點良心?」
站於床榻旁的曹雷和袁牧咧嘴大笑,低頭查看着他屁股的傷勢,不時發出嘖嘖聲,說道:「秀哥這次還真的是沒客氣,看來,你這回算是把秀哥給惹火了!」
洛忍深吸口氣,沉聲說道:「我倒不是對憲兵隊不滿,只是,當時的情況太令人氣憤了。」
曹雷從一旁拿起金瘡藥,說道:「阿忍,你忍着點,我幫你上藥。」
「嗯。」洛忍剛應了一聲,緊接着便發出殺豬般的慘叫。曹雷的手指頭簡直像鐵棍一般,摁在他的屁股上,洛忍疼得眼淚差點噴出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說你能不能輕點,我屁股沒被打開花,也被你捅開花了!」
在他不滿的叫喊下,感覺屁股上塗藥的勁道果然輕了許多,而且金瘡藥抹到傷口上,也不是火辣辣的疼痛了,有股舒適的清涼感。他長鬆口氣,感嘆道:「你總算是有點良心了。」
「如果我不罰你,那才是沒良心呢!」
聽聞背後突然傳來上官秀的說話聲,洛忍身子一震,他急忙扭轉回頭一瞧,不知何時,上官秀已站在床榻邊,正彎着腰身,一臉認真的為他塗抹金瘡藥。曹雷和袁牧站起一旁,笑呵呵地看着。
「秀哥,你……你怎麼來了……」洛忍正想從床上爬起,上官秀摁住他的肩膀,說道:「趴好,不要動。」他制止住要起身的洛忍,繼續把藥小心翼翼地塗抹在傷口上,說道:「軍紀不嚴,軍心就會渙散,軍心一散,等日後編入到中央軍,貞郡軍是誰的可就不一定了。」
「秀哥的意思是,貞郡軍將會編入到中央軍里?」
「你認為朝廷會容忍貞郡存在四十萬的大軍嗎?」上官秀笑了笑,說道:「貞郡軍不僅僅是我的,也是你的,是老曹、阿牧這些兄弟們的,如果連我們自己都不去愛護它,還有誰會去愛護它?憲兵隊的存在,一是為了言明軍紀,其二,是為了讓我們能夠更好更全面地掌控全軍將士。這麼重要的一環,我們維護還來不及,你又怎能帶頭去破壞?」
原來是這樣。洛忍面紅耳赤,腦袋低垂,就差沒埋入被褥當中了。他低聲說道:「秀哥,我知道錯了。」
「這次我罰你,也不僅僅是因為憲兵的事。」
「還有,還有我給叛軍送糧的事?」
上官秀笑了,意味深長地說道:「是給你一個名正言順可以休息的時間。這一個月的時間,你下不了床,貞郡軍不管用多麼殘酷的手段對付叛軍,都與你無關。罵名由我一人來背就好,紅臉也由我一人來做即可,在我的兄弟當中,必須得有一人能得到天下百姓的敬重,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可以順理成章接替我的位置,代我去完成我未能完成的那些事。」
叛軍當中,有太多的江湖門派參與進來,上官秀明白,在自己殲滅叛軍之後,自己不僅會成為百姓心目中的罪人,還會成為江湖門派的眼中釘、肉中刺,到時不知會有多少人絞盡腦汁的想取走自己的腦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他必須得做最壞的打算。
上官秀的這番肺腑之言,讓洛忍、曹雷、袁牧以及在場的肖絕、吳雨霏眼睛都紅了,曹雷咧着大嘴,帶着哭腔哽咽道:「秀哥不會死,誰要是想殺秀哥,得先踩着我老曹的屍體過去!」
洛忍更是把抓揉腸,眼淚不由自主地滾落出來。
上官秀邊輕輕地幫他塗藥,邊喃喃說道:「這場戰事,也不知要打多久,本來,我打算罰你兩百軍棍,讓你在床上躺得更久一些,可是,又突然捨不得,又怕他們把你傷得太重……」
聽聞他的話,洛忍已是哭得泣不成聲,周圍的眾人也都在不停的抹眼淚。上官秀回過神來,向四周看看,笑了,說道:「大家這是做什麼,阿忍沒事,傷得不重。獠的性子太直,好像他身邊有個子隱,讓我省了不少的心。」
眾人看着笑呵呵的上官秀,看着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心裏卻有種說不出來的心疼感。
大多數人只能看到他現在顯赫的地位,又有幾人能看到他所面臨的重重壓力;大多數人只認為他是個貪圖國公之位,反覆無常、陰險惡毒的卑鄙小人,又有幾人能看到他顧慮到方方面面、為兄弟鋪路的柔情一面,和甘願為國做出犧牲的大義一面?
這就是上官秀,他不需要得到旁人的理解,他也不在乎任何人的口誅筆伐,他只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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