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命垂一線
上官秀聞言,腦袋嗡了一聲。當初金婉兒曾向他提起過寧南研製火銃的事,但並未引起他足夠的重視,如果說這件事還有情可原的話,那麼,寧南軍利用雄鎮暗藏的火銃大敗風軍這件事,上官秀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當時他們成功偷襲雄鎮,已經打進雄鎮裏了,而且胡沖也向他建議過,雄鎮是寧南在仲德郡的軍事重鎮,穩妥起見,當將其付之一炬,火燒全城。
不過上官秀考慮的是風人與寧南人同文同種,放火燒毀全城,不知要燒死多少的寧南百姓,手段過於殘忍,而且風國不是打完就走,而是要收復失地,放火燒城,也不利於風國以後的統治。
結果他的一念之仁,釀成了今日的慘敗。如果他當時採納了胡沖的建議,那麼寧南藏於雄鎮的火銃、火藥就全毀了,風軍又怎會有今日之敗?一念之差,釀此大禍,導致成千上萬的兄弟白白搭上性命。
想明白這一切,上官秀此時此刻的心情可謂是把抓揉腸,肝腸寸斷,他斷喝一聲,把插進寧南兵肩頭的陌刀拔出,緊接着,回手一刀,削掉對方的腦袋。
他把滴血的陌刀向地上一插,支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仰天長嘆,喃喃說道:「今日之敗,皆因我之過錯!」
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就算上官秀把腸子都悔青了,現在也於事無補。
周圍的風軍呆呆地看着他,人們也不明白他說自己錯了究竟是錯在哪裏。
一名風軍士卒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跟着大人遠征寧南,都是我們自願來的,不是大人逼着我們來的,有今日之敗,也請大人不必自責。」
「是啊,大人!何況我們並不是敗在打不過寧南人,只是敗給了寧南人製造的暗器,以後,大人還得帶着我們捲土重來,報今日之仇呢!」其餘的風軍紛紛勸說道。
他們的話聽在上官秀的耳朵里,心中更是自責,也越加的難受。
自己還有何臉面面對這些可敬又可佩的兄弟們?又有何臉面去面對他們的家人?上官秀底下頭,看着手中的陌刀,此時他都有橫刀自刎的衝動。
如果死能夠解決一切問題,那麼現在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自刎謝罪,但是死並不能解決問題,寧南人不會因為他的死而停止追殺風軍,停止進攻風國。
恰在這時,林外的寧南軍再次發動進攻。只不過這回寧南軍的進攻不再是一盤散沙,而是列着整齊的方陣向前推進。前面是重盾兵壓陣,後面的火銃兵,再後面的長槍、長矛兵。
寧南軍的方陣一邊向樹林這邊前進,一邊齊聲大喊:「殺!殺!殺!」
聽聞林外傳來的喊殺聲,上官秀身子一震,對身邊的風軍眾人說道:「你們向林子深處撤,我來禦敵!」
「大人,我……我走不了了,我留下來擋住敵人,大人快走吧!」一名雙腿皆被打傷的風兵坐在地上,對上官秀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們的命不值錢,死了就死了,但大人不能死,大人還得回貞郡,重整旗鼓,為我等弟兄報仇呢!」
「大人快走吧!」林外上萬的寧南軍步步逼近,僅存下來的數十名風兵竟無一人想苟且偷生,欲趁亂逃走,人們齊齊跪伏在地,向上官秀叩首,要他先走。
看着四周跪地的弟兄們,上官秀眼圈一紅,眼淚來回打轉,他強忍着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一字一頓地震聲說道:「即入貞軍,便是兄弟,即為兄弟,理當同生死、共進退,曾經誓言,又豈是說說而已?」
說話之間,他提起陌刀,一步步地向林子外面走去,繼續說道:「凡我貞軍弟兄,只要還有一人尚在,我上官秀就絕不退後一步!只要還有一人尚存,我上官秀誓與敵軍血戰到底!」
他的話說得決絕,也說得斬釘截鐵,令在場的風軍無不是熱淚盈眶。人們異口同聲地說道:「能為大人效勞,能與大人並肩作戰,是我等畢生之幸事!」
說話之間,眾人齊齊站起身形,互相看了看,大聲說道:「我等絕不拖累大人!」說着,人們紛紛越過上官秀,衝到樹林的邊緣,把弩機內的弩箭全部向外射去。
弩箭撞擊寧南軍的重盾,叮噹作響,等風軍把全部的弩箭都射完之後,人們紛紛大吼一聲,高舉着武器,從樹林中跑出來,直奔迎面而來的寧南軍方陣衝去。
這是以卵擊石的衝鋒,雙方的實力是鴻毛與泰山的差距。
隨着風軍衝出樹林,寧南軍方陣中的火銃齊射聲響成一片。沖在前面的兵卒渾身中彈,但活生生地打成了篩子,後面的兵卒越過同伴的屍體,繼續大吼着向前衝鋒。
看着弟兄們自殺式的進攻,上官秀心如刀絞,他以風影決,衝出樹林,到了寧南軍的方陣前,大吼道:「靈亂·極!」
嗡!無數的風刃鋪天蓋地的席捲出去,對面的寧南兵向下低身,縮在重盾的後面。風刃掃在重盾上,噼啪作響,密集的風刃把重盾都卷飛起來,後面的寧南兵被風刃絞了個粉碎。
嘭嘭嘭!四周的火銃噴射出火光,鋼彈由四面八方向上官秀飛射過去,打在他的身上,靈鎧的殘片四處飛濺,同時血霧也從他的身上不時的騰起。
上官秀站立不住,單膝跪地,陌刀深深插進地面的泥土中,支撐着自己的身體不倒下。
現在他是真的體會到了何謂『有心殺敵,無力回天』。縱然把靈武修煉得蓋世無雙又能如何,在一眼望不到邊的敵軍面前,仍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自己就要死在寧南戰場上了嗎?上官秀腦袋低垂,血水順着他的鼻孔、嘴角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鮮血滑過他身上的靈鎧,只一會的工夫,便被他的腳下滴淌了好大一灘。
「大人,快走啊!」就在上官秀的神智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他聽到風軍兄弟們撕心裂肺的大喊聲。
他艱難地抬起頭,看向前方,只見僅存的十餘名風兵衝到寧南軍的方陣前,揮舞着戰刀,死命地向前劈砍着。
鋼刀砍在重盾上,嘭嘭作響,火星四濺,但是根本破布開重盾,隨着寧南軍方陣的向前推進,風兵們紛紛被撞倒在地,人們連從地上爬起的機會都沒有,寧南軍的方陣如同一台巨大的機器,從他們的身上碾壓過去,寧南軍的人群里偶爾能聽到幾聲風兵弟兄瀕死前的慘叫。
「殺!殺!殺!」寧南軍方陣喊殺着向前推進,前排的兵卒已然到了上官秀的近前。看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渾身上下全是彈眼,全是鮮血,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有持長槍的寧南兵走上前來,用槍尖在上官秀的頭上推了推。
上官秀的身體非但沒有倒下,反而一抬手,猛然把長槍的槍頭抓住,他抬起頭來,雙目因充血而變得統統紅,半張臉還覆蓋着靈鎧,另半張臉裸露在外面,看上去猙獰又可怕。
連上官秀自己都不知道體內又從哪迸發出來的力量,他斷喝一聲,把對方的長槍硬生生地拽了過來,接近着又向回反刺。
槍尾正撞在寧南兵的面門上,啪,那名寧南兵口鼻竄血,當場暈死過去。
上官秀從地上一躍而起,再一次施放出靈亂·極,與此同時,他扭轉回身,向樹林裏跑去。
現在支撐他的只剩下一個念頭,就是報仇。他不能讓自己的弟兄們白白死在寧南,今日的血海深仇,他一定要讓寧南人十倍百倍的吐回來。
從現在開始,上官秀已經不是在為自己而活着了,在他的身上,背負着十多萬風軍將士的血債。
世界上再沒有什麼力量能比仇恨更強大,這股力量能讓人變成野獸,變成惡魔,也能讓人變成鬼。
嘭嘭嘭!火銃的噴射聲在上官秀的背後持續響起,鋼彈從他的身邊呼嘯掠過,打在樹木上,樹皮掉落,木屑橫飛,打在上官秀的背上,鑽心的劇痛讓他跑得更快。
上官秀不敢停歇,他只能跑卯足力氣向前飛奔,甩開後面的追兵,是他唯一的活路。無形拿在手中越發沉重,他將其化為手鐲,戴在手腕上。
此時他的頭腦完全是一片空白,身體出於求生的本能,機械性地向前狂跑,後面火銃的發射聲由近即遠,漸漸的徹底消失,但他不敢停下來,依舊全力向前飛奔。
不知跑了多久,也許是一兩刻鐘,又像是一兩個時辰,直到上官秀的身上再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他奔跑的身形才翻滾着撲倒在地。
他平躺在地,殘破不堪的靈鎧在他身上氣化,消散於無形,他的嘴巴張開好大,嘶嘶地狂吸着氣,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
但是沒過多久,他的吸氣聲越來越小,胸口的起伏也趨於靜止。
周圍的一切在他眼中漸漸變得模糊,他的眼皮也越來越沉重,他想挑起眼帘,睜開眼睛,都得使出渾身的力氣。
恰在這時,隨着嗖嗖的破風聲,有兩條人影來到上官秀的近前。此時上官秀只能看到有人來了,但來人的模樣,他已完全看不清楚。
「他死了嗎?」其中一人小聲問道。
另一人蹲下身形,摸向上官秀脖頸的動脈,等了一會,那人站起身形,搖頭說道:「還沒死,但也快了。」
「師兄,我們要不要救他……」這是上官秀聽到的最後一句話,而後,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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