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在巴縣和江北廳鄉下有幾百畝地,在巴縣城有七個鋪面;敖家更了不得,在榮昌有幾千畝地,號稱「敖半縣」!翰林院編修吉雲飛在京城雖過得清苦,但在老家也有幾百畝地。
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仕途能有吳大人那麼順暢的官員實屬鳳毛麟角,大多官員只是能做一兩任,韓秀峰不認為能跟人家一樣做一任官就能賺到今後十年八年乃至幾十年花銷的錢,也不認為現在賺到錢今後也能賺到錢,覺得張館長說得有一定道理。
入股做邊茶買賣多少有些風險,想不擔風險只有置地。而置地要看機緣,巴縣和巴縣周邊的璧山、江津乃至江北廳山多地少,不是你想買人家就會賣的。
想來想去,赫然發現想讓遠在老家的琴兒和琴兒肚子裏的娃不至於坐吃山空只能給余掌柜入股做邊茶買賣。
第二天一早,余掌柜果然帶着他的二兒子再次趕到會館。一進房就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說啥子一點心意不成敬意。
「余掌柜,你的心意等會兒再說,你在京城的買賣和你家二公子你也無需擔心,就算我的缺補上了要走馬上任,走前也會幫你拜託吉老爺他們關照。」
「韓老爺,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韓秀峰看看他那拘束不安的二兒子,隨即直言不諱地問:「余掌柜,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回去之後打算咋做這邊茶買賣,打算下多大本,打算把買賣做多大?」
余掌柜沒想到韓秀峰問這個,苦着臉道:「不怕韓老爺笑話,要是擱二十年前,有吳大人和張先生關照,我少說也要包銷二三十萬斤邊茶。可惜家道中落,實在湊不出多少本錢,而且離家太久,老家的生意全荒廢掉了,一切全要重頭再來。」
「要是有本錢,刨去上上下下打點的花銷,這買賣能有幾分利?」
「藏民的生意最好做,他們不咋還價,而且大多以貨易貨,把換來的羊毛、皮張和藥材等貨物運回內地,刨去所有花銷這一來一去少說也有四五分利。」
有四五分利,不少了!
韓秀峰再次權衡了一番,咬咬牙從賬本下翻出一疊銀票,連同餘掌柜父子剛送的一百兩,往他們父子面前一擱:「余掌柜,本錢不夠我這兒有一千兩,不是借給你周轉的,而是入股。賠了就賠了,賺了按股本分紅咋樣?」
余掌柜楞住了,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韓秀峰笑了笑,接着道:「機會難得,好不容易能跟吳大人說上話,這買賣自然要做大點,不但我要入股,省館張館長一樣打算入股。我家境貧寒,只拿得出這麼多。張館長不一樣,他財大氣粗着呢,你要是同意,他少說也要入五千兩。」
「韓老爺,您沒開玩笑吧?」
「大早上的,有那麼多事要做,我哪有時間跟你開玩笑。」
「您和張館長這麼信得過我?」
「要是信不過還能跟你說這些?」
余掌柜確認韓秀峰不是在開玩笑,不是感慨萬千而是欣喜若狂,起身拱手道:「韓老爺,實不相瞞,我正為能籌多少本錢愁,您和張館長如此信得過我,我回去之後一定會好好做這買賣。請您二位放一百個心,錢放在我這兒,只是賺多賺少的事,絕不會賠!」
「商場如戰場,是賠是賺誰也不敢打這個保票,我和張館長既然決心入股就做好了賠點的準備。」韓秀峰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接着道:「記得以前跟你提過,我岳父在重慶府衙當差。等會兒寫封信,你幫我把信捎給我岳父。其它地方不敢說,但在重慶府轄下十四州縣,他一定會想方設法給你行方便。」
「您岳父是重慶府衙兵房的段經承,這我曉得。有段經承襄助,我就能差去重慶收茶葉。」
「我岳父也只能給你行點方便,張館長的門路比我廣,他做館長這麼多年,從我們四川出來的官老爺沒他不認得的。入股之後他會讓他堂弟跟你一道回老家,不是擔心你會卷跑銀子,而是想讓他堂弟幫你疏通各州縣的關係。」
「太好了,韓老爺,有您和張館長鼎力相助,這買賣要是賠那就沒天理了!」
「我們也只能從旁襄助,論做這邊茶買賣你才是行家,再說這買賣能不能做成得靠吳大人和張先生關照。吳大人和張先生明天就要走,這關係現在算勉強巴結上了,但還不夠牢靠,這一路上該咋做你應該是曉得的。」
「曉得,韓老爺儘管放心,這一路上我一定伺候好。」
韓秀峰微微點點頭,接着道:「再就是快到巴縣時,你讓你家大公子雇條快船,趕在你們前頭去巴縣找我岳父,我岳父看到我的信會去請顧老爺一道去朝天門碼頭恭候吳大人的大駕。等會兒你再去省館找一下張館長,張館長一定也會有所交代。總之,我們力往一處使,盡我們的全力幫你把與吳大人和張先生的這層關係處牢靠了。」
山西商人的買賣為啥能做那麼大,不就是因為他們會巴結官老爺!
余掌柜沒想到他也能有這麼一天,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
韓秀峰事無巨細叮囑了一番,當着他面給老丈人和顧老爺各寫了一封信,又寫了一式兩份入股的契約,這才打發他們父子去省館。
潘二找到了會修補老物件的山東人,還通過山東人找到一個會做精細活兒的老木匠,興沖沖趕到新租的院子卻被何恆的表弟攔着不讓見韓秀峰,只能悻悻地在院子裏等。
好不容易等韓秀峰辦完正事,送走余家父子,正準備介紹他找來的兩人,韓秀峰竟問道:「長生,二爺走前好像說過認得太醫院的哪個太醫,那個太醫好像還去過我們會館,你記不記得哪個太醫姓啥叫啥,家住哪兒?」
潘二楞了楞,沉吟道:「那個太醫姓陳,叫啥名我不曉得,住哪兒我也不曉得,不過有人曉得。」
「誰?」
「錢俊臣。」
「錢俊臣早去了武昌,他曉得有啥用。」
想到費二爺會試前做的那些準備,潘二禁不住笑道:「錢俊臣曉得是沒用,但想打聽也不難。因為會試時陳太醫也去了貢院,跟錢俊臣一道進去的,直到二爺他們考完才出來,他是專門去幫考官和考生們看病的。」
「去看病也算是簡選的差事,想打聽是不難。」
「打聽這個幹嗎,四哥,是不是誰生病?」
韓秀峰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陌生人,笑道:「沒人生病,我是想把儲掌柜介紹給陳太醫。要是陳太醫能做得了主從儲掌柜買點藥,哪怕只買一點,那他家也是給皇宮大內供過藥的,這就是一塊金字招牌,以後的生意會更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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