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英吉利京城的名字,昨天到的那六個半路出家的翻譯,愣是翻譯出「林登」、「楞蹲」、「冷燈」等六個叫法兒。書神屋 m.shushenwu.com
韓秀峰覺得不夠文雅,跟慶賢商量好一會兒最終決定譯成「倫敦」,壓根兒沒往「敦倫」上想,結果竟搞出這麼大笑話。好在皇上高興,兩位世襲罔替的****高興,連戶部尚書文慶都覺得無傷大雅。
韓秀峰也忍不住笑了,不過笑歸笑,心裏卻很清楚「厚誼堂」不能只報喜不報憂,不然今後打探到對朝廷不利的軍情就不敢呈報了,於是小心翼翼地說:「稟皇上,臣還偵知西夷歷一千八百五十三年七月,也就是去年五月初,咪夷水師的一個叫培里的將軍,率兩艘蒸汽鐵甲炮艦和兩艘普通炮船駛進日本的江戶灣口,以開戰威脅日本開國。」
「開國?」鄭親王端華下意識問。
「就是要求日本開放通商口岸,讓他們的商人好跟日本百姓做買賣,還有關稅和派駐使臣等條款。」看着皇上和鄭親王端華若有所思的樣子,韓秀峰深吸口氣,補充道:「提出的那些條件跟……跟包令等夷酋跟咱們提出的那些條件差不多。」
日本咸豐知道,沉默了片刻陰沉着臉問:「日本答應了嗎?」
「稟皇上,臣偵知日本主政的不是皇帝,其朝政竟被一個叫着德川的家族所把持,該家族的家主官職為征夷大將軍,也叫幕府將軍,世襲罔替,到如今已傳了十五代,歷時兩百四十多年。」
鄭親王端華脫口而出道:「亂臣賊子!」
怡親王載垣深以為然:「這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正是。」韓秀峰拱拱手,接着道:「這一代幕府將軍姓德川,名慶喜,他擔心簽這城下之盟既無法跟官紳百姓交代,百年之後更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於是想以皇帝的名義跟咪夷簽,甚至破例請大名、城主等疆吏和飽學之士一起商議。」
「有沒有商議出個結果?」咸豐追問道。
「當時夷酋率去的四艘炮艦共有六十三尊大炮,而日本在江戶灣能與其對射的炮不足二十尊。要是不答應咪夷的條件,咪夷就開打,幕府不敢拿國運賭,不敢斷言拒絕,但又恐接受夷酋培里差人送上岸的國書會禮崩樂壞、國將不國,於是藉口要得到皇帝的諭旨方可接受條約,並約定今年夏天給予答覆。」
正在說得雖是日本,可日本的處境與大清又有什麼兩樣?
韓秀峰知道皇上不高興,但依然硬着頭皮道:「西夷歷一千八百五十四年二月十三,也就是今年正月十六,還沒到約定的夏天,夷酋培里竟迫不及待率七艘炮船駛進日本的江戶灣。面對咪夷的鐵甲炮艦,這一代幕府將軍德川慶喜只能接受咪夷的國書,雙方在一個叫橫濱的地方簽定了《日美和好條約》。」
「喪權辱國,奇恥大辱啊!」咸豐喃喃地嘆道。
韓秀峰能想像到皇上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兒,偷看了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說:「稟皇上,這事並沒有因此而結束。臣偵知英、佛、俄、荷等夷聽說日本答應了咪夷的條件,竟像餓狼般撲了上去,紛紛向日本提出相應要求,德川慶喜既不敢跟咪夷開戰,一樣不敢輕易跟他們開戰,萬般無奈之下只能與他們相繼簽定和約。」
怡親王載垣心想皇上本來挺高興,你非要哪壺不開提哪壺,急忙道:「日本彈丸小國,不敢得罪西夷也在情理之中。」
肅順猛然反應過來,連忙笑道:「皇上,奴才估摸着那個德川家康一定不曉得英佛二夷正在跟俄夷打仗,一定不曉得咪夷國內並不太平,就這麼被咪夷虛詞恫嚇住了,稀里糊塗簽下了喪權辱國的城下之盟。」
肅順的哥哥鄭親王端華更是走到地球儀前,一邊轉動着巨大的銅球,一邊故作好奇地問:「韓秀峰,那邊不是有萬國輿圖嗎,你為何帶這個來?」
「稟大人,下官是帶來好幾張輿圖,其中甚至有兩張西夷繪製的海圖,之所以帶此物來,是擔心說不清楚。」
「有何說不清楚的?」
「因為……因為據西夷說這個世界是圓的,並非天圓地方,而且西夷不止一次驗證過,他們從這兒揚帆出海,一直往西走,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再從這兒往東走,走着走着竟也回到了原來的地方。下官也不曉得是真是假,可涉及西夷之事下官還是覺得應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無稽之談!」端華轉動了下銅球,回頭笑道:「皇上,您瞧瞧,這世界真要是如西夷所說是圓的,那站在這兒的人豈不是要掉下去?」
咸豐小時候在圓明園,曾見過一個比這更精美的地球儀,也曾跟當時同為皇子的恭親王奕?一起問過皇阿瑪同樣的問題,皇阿瑪當時這麼說的已經忘了,而他現在也懶得想那些。
他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怡親王載垣突然走過來,抑揚頓挫地說:「皇上,奴才以為西夷說這世界是圓倒也有幾分道理,您瞧瞧,我大清在這兒,西夷所在的歐巴羅洲和咪夷所在的亞美什麼什麼洲自然就在這兒。我大清在上,西夷在下,而且在地底下;我大清為陽,西夷則為陰;換言之,我大清在陽間,西夷在陰曹地府啊,所以才稱其『洋鬼子』,稱其『紅毛鬼』、『綠毛鬼』!」
怡親王載垣越想越有道理,竟俯身指着地球儀道:「哎呦,還真是!皇上,這一說就說得通了!」
咸豐同樣覺得有幾分道理,沉思了片刻突然起身道:「文慶,代朕傳旨,命太常寺擇吉入,遣恭親王奕?,詣覺生寺;惇郡王奕誴,詣黑龍潭;醇郡王奕譞,詣清漪園龍神廟;成郡王載銳,詣靜明園龍神廟;惠親王綿愉,詣宣仁廟;莊親王奕仁,詣凝和廟;怡親王,你代朕詣昭顯廟拈香。」
「奴才遵旨!」
咸豐想了想,又看着韓秀峰和站在門邊一直不敢吭聲的恩俊道:「以通政司參議韓秀峰辦差出力,授其父為奉政大夫;以乾清門侍衛上學習行走恩俊辦差出力,賞大荷包一對,小荷包兩對。」
賞了個封典!
韓秀峰猛然反應過來,急忙跪謝道:「謝皇上恩典。」
恩俊緩過神,也急忙磕拜謝恩。
「跪安吧,把這些東西都帶回去吧,」咸豐指指擱在大殿中央的地球儀,想想又說道:「你上午那道摺子裏所請的如何向軍機處各大臣稟報之事,朕准了。『厚誼堂』要是再遇着什麼難事,可跟之前一樣找肅順。」
「臣遵旨。」
……
皇上只是心情沒剛才好了,並沒有大發雷霆,韓秀峰終於松下口氣,收拾起洋人的報紙和地圖海圖,同抱着地球儀的恩俊一起退出了大殿。
剛走出不遠,肅順和一個小太監追了上來。
韓秀峰迴頭一看,原來是給恩俊送荷包的,恩俊急忙放下用紅綢蓋着的地球儀再次磕拜謝恩。
等小太監走了,肅順才低聲問:「志行,好一個前車之鑑,日本的事兒是你是故意的吧?」
「大人,秀峰也知道據實奏報皇上會不高興,可秀峰深受皇上,辦得又是打探夷情的差事,不敢不據實奏報,也不能不據實奏報。」
「說得好,你又不是灶神爺,不可能總是言好事。」
「大人,您是說……」
「我是說就應該這樣,滿朝文武總得有敢說真話的,」肅順回頭看了一眼,見恩俊老老實實地拉開了距離,遠遠地跟在後頭,隨即話鋒一轉:「皇上那兒別擔心,皇上沒生你的氣,也不會生的你氣,就算皇上真生氣了,這不是還有我嗎。」
「謝大人。」
「又來了,這有什麼好謝的。仔細想想我應該謝你,這差事辦得漂亮,沒給我丟臉。」想到浙江的奏摺竟拖延了三個月,肅順又笑道:「現在看來『厚誼堂』的往來公文不經軍機處,不走兵部郵傳是對的,要是走兵部郵傳,這消息哪會有如此這般靈通。」
提起這個,韓秀峰不禁苦笑道:「大人,現在這消息是比走兵部郵傳快捷,但全是要銀子砸出來的。秀峰都不曉得長此以往,慶賢能不能撐得住。」
「撐不住他也得撐,他怨不得你,要怨只能怨他那個越老越糊塗的阿瑪。」
「也是,他家能有現而今這個結果已是皇恩浩蕩。」
「不說這些了,說正事。」肅順停住腳步,笑看着韓秀峰道:「我估摸着文中堂原以為『厚誼堂』成不了氣候,結果發現無心插柳柳成蔭,覺得打探夷情尤其軍情等事不但不能懈怠,而且要嚴防宣洩,不然就剛才那通『地圓說』就會掀起滔天大浪,到時候你韓志行被千夫所指也就罷了,甚至連『厚誼堂』都得關門大吉,於是奏請皇上多派幾個侍衛。」
「文中堂果然老成謀國。」
「這還用得着你說,我看滿朝文武加起來也不如一個文中堂!」
韓秀峰沒想到誰都瞧不起、看誰都不順眼的肅順,竟如此敬佩文慶,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肅順又笑道:「我待會兒得回去陪皇上聽戲,侍衛的事明兒個再辦。之所以出來是想問問你,『厚誼堂』還缺點什麼?」
「皇上讓問的?」
「這不是廢話嗎,究竟缺不缺什麼,究竟有沒有難事?」
機會難得,韓秀峰權衡一番,抬頭道:「大人,東西我那邊倒不缺,但通過這一次消息傳遞,秀峰發現天津那邊沒個信得過的人真不行。因為托兩大票號傳遞的緊急軍情也好,從廣州、澳門、福州、上海等地送回的西夷邸報也罷,全得在天津中轉。」
「再往天津衛派個人?」肅順下意識問。
「天津乃海防重地,要是跟之前一樣派個八九品小官去,秀峰擔心這差事不一定能辦好。」
「你是怎麼打算的?」
「大人,您這話問的,官員選任這麼大事我能有什麼打算?」
肅順急着回去陪皇上聽戲,不耐煩地催促道:「這兒又沒外人,有何想法但說無妨,不說出來我怎曉得能不能辦成。」
韓秀峰不敢再繞圈子,直言不諱地說:「這官不能太小,正印官也不太合適,秀峰想保舉現任兩淮鹽運司通判韓宸,去天津署理海防同知或去長蘆鹽運司署理運副。」
「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
「稟大人,韓運判在角斜場鹽課司大使任上辦過團練,要不是他未雨綢繆招募了幾百鄉勇,秀峰當年哪有那麼多兵守萬福橋。」
「想起來了,這人郭沛霖好像也保舉過。」
「大人好記性,他現而今這個運判就是郭大人在署理兩淮鹽運使時保舉的。」
對韓秀峰而言這是天大的事,但對肅順來說這算不上什麼事,他沉思了片刻,輕描淡寫地說:「你說的這個韓宸既然辦團練有攻,又曾得郭沛霖保舉,做得又是鹽官,那我就幫你想想辦法,把他調直隸來署理長蘆鹽運司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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