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二哥,你看,那邊有座金山,叫船員把船開過去,我們登上去瞧瞧!」
「小祖宗,公子可是下了嚴令,要我們明天日落前必須趕回武帝城.....」
「我知道!你都說了不下八十次了!」
「這是公子吩咐....」
「知道知道,死命令是吧,如果完不成,就把咱們這群人挨個扒皮是吧?」
「姑娘知道就好。」
阮小二聞言苦笑。
一年多的時間相處過來,阮小二和東方白等開往瀛洲的一群人也混熟了,此時聽聞東方白在這近乎死命令的時候還想作妖,心都嚇得禿嚕了。
開玩笑,你東方白有個師徒名分,違反了規矩可能不受重罰,可他阮小二是什麼身份?他可是當初被藍家船隊在長江上打服了才投向的悍匪,自史以來藍家對付如他這般半家奴的武者就沒有什麼憐憫之心,作為家主的藍禮下令撥皮,那肯定不會有其他的結果等着他阮小二。
再說,就算不去管藍禮的命令,這一船的人都離家一年的,誰不想着回家去團員?
別和他們說什麼金山!
就算金山之上再富裕,還能富裕的過藍家?
自家公子有句話說的好,什麼金子啊、銀子啊、若是他們這些人帶頭不認,這些金屬就是一堆的廢物,還是用來做出頭都嫌棄不夠耐用的廢鐵!
這番道理,近乎所有出身藍家的人都被普及過,所以對這些人來講,金子、銀子永遠都沒有到手的土地、糧食、甚至是藍家自身的信用品級值錢。
在一塊金子,和藍家內部等同的信用記錄之間二選一,近乎所有人都會選擇信用記錄。
而這件事,已經有事實來證明!
只因為這些信用記錄你在任何一個有藍家商行的地方進行交易,都能實打實的當作錢來用,且永遠都不會貶值,還能夠購買一些外界買不到的特殊貨物。
做個實際例子。
你帶着一塊金子去軍營,說要找他們買馬、買刀、買鎧甲,軍營里的將校肯定先把你抓起來。
可你帶着藍家有着特殊印記的信用物品去交換,不出半個時辰,當地的軍營就會把你所需要的東西送到指定地點!且都不會去問你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甚至在長江防線,和北方中原地區,只憑藉東海藍家這塊金子招牌,都能夠當錢來用.....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一方面,是因為有着南宋小朝廷這個反面類比存在,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些年以來,藍家每年上百萬的銀錢運輸、供應、從不求回報的那種!
但凡是當兵的,誰沒吃過藍家拉去的救援糧?誰手裏沒有藍家出產的兵器鎧甲?
更有甚者的是,最初先皇趙逸剛剛駕崩的那兩年,南方小朝廷拒絕給北伐軍供應糧草和俸祿,最後還是岳鵬舉和藍家牽頭,號召天下商人捐款,用以支付北伐軍所應得的餉銀和撫恤金!
所說隨着岳鵬舉赴死,眼下的中原軍方和江南朝廷之間的關係有所緩和,可隨着朝廷不願遷都中原的小道消息開始流傳,整個中原大地、北方原金、遼地區、甚至是還在進行戰爭收尾的西夏方面,都不願意去承認南宋這個宗主國!
承認岳家軍、北伐軍的實際佔領、承認由王陽明、袁宗望等出身南方的軍方大佬,可這些人卻不承認南宋朝廷的統治!也不承認某位剛剛繼任皇位的新皇.....
皇權的威懾力敗壞至此,可以想像,南宋朝廷的信譽還剩下多少。
與之相比,藍家商會就是另一個極端對比例!
早在十多年前,藍家的商隊就在列國諸多城市、居民聚集地、軍營周邊地區,開門營業,經過十多年來的經營,由實打實的信譽積累下來的品質,可以說,在一定層面上,藍家已然充當了本應由皇商所負責的位置。
一諾千金!
當這個條例變成真實的例子時,就有了銀行家這個暴利組織出現的土壤。
當第一個商人在藍家的商號的存儲金銀,且又在千里之外另一個地方予以兌現,這種方便的交易手段,就逐漸替換了金本位的社會效益!
藍家生產的玻璃珠子都能當錢來用!
理所當然,這種代替效應需要以自身的信譽和龐大的資金儲備、物資供應來作為擔保,可作為一家車隊足跡、商戶落網、器物供應,近乎霸佔了所有已知國度的龐大商戶,藍家的信譽就是比金子更為保值的『黃金』!
換個說法,當最北方的牧民、比蒙古、遼國更往北的地方,都不願以承認金銀兌換物品,反而是願意承認、且認可藍家的信譽擔保時,藍家的財富落網就變成了一種不可或缺的真正『貨幣』。
既然這樣,當黃金的貨幣價值已然受到了衝擊,他們這群人由何必冒着違抗自家公子命令的風險,去一座只是看上去金燦燦的島嶼上,挖什麼金子呢?
不說能不能挖到,就算真的挖到了又能怎麼樣?
他們又帶不走,也不能把金山變成自己的,用以上交給上面,還會收到自家管事的嫌棄,甚至貶責他們違抗軍令、擾亂物價......
可以說,藍家的人,可能是這天底下對金銀需求最少的一部分人。
終其原因,就是因為某個萬惡的家主所代表的資本,開始拒絕承認黃金作為一種流通貨幣的根本價值......
當藍家這個體量龐大的商戶、和他周邊圍繞的整個江南商戶集合體,選擇不願以黃金作為大額交易的貨幣值後,黃金的價值一路暴跌。
哪怕由南宋朝廷出面作保,都沒有任何的效用!
終其原因,還是因為市面上所流通的黃金、近乎有八成都存在與南宋各個貴人、皇族、世家的庫房內落灰.....
反抗自然是有的,甚至在傭兵公會成立的那段時間裏,許多以金本位為主的團體,開始拒絕與藍家代表的集體進行任何交易。
而藍家在這方面上,卻表現出了一種異常堅定的態度,拒絕以任何形式上的妥協。
這種近乎互相傷害的商業戰爭,以南宋朝廷作為代表的貴族團體,甚至一度想以軍隊來鎮壓。
可軍方種的大多數,卻選擇了袖手旁觀,開始以各種方式來推脫、延遲。
這場貨幣戰爭持續了足足半年,最後還是物品的生產方獲得了勝利。
沒有什麼其他的原因,或者說原因有很多,就是在這段時間裏,貴族集體的生活品質受到了影響.....
貴族們發現,他們倉庫里的金子,真的變得越來越不值錢了!
從一兩金子能買到一石的白米,到一輛金子只能買半石、再到一斗,最後到賣米的商戶不收黃金、只收碎銀子.......
這其中的原因,大多數的貴族們完全想不明白!
究竟是為什麼?
只因為一些賤民說金子不值錢了,這實打實的金子就真的不值錢了?
千年以來傳下來的規矩,就這麼變了?
可當你用一塊金子,買不到一斤白米、水果、肉類、華服,只能吃、穿、用、自家莊園裏出產的那些,明顯比商人群體出產相差了不止一個品階的貨物後,這種妥協就顯得理所當然。
失去了貴族,天底下的老百姓還是依舊過日子,可失去了商人,大家的生活品質就差了不止一籌!
沒有商人作為販賣的中間商,難不成還指望着貴族老爺們去農戶人家收購蠶絲、水果、大米、染料?
就算貴族們願意,你問老百姓們敢相信他們麼!
一方面是明碼標價的公平交易,另一方面是吃拿卡要的剝削體制,老百姓又不傻,自然知道哪方面更值得去相信,且用腳投票做出了對自家有利的選擇。
這場持續了半年的貨幣戰爭,帶來的影響是非常遠大的,在一定程度上抬高了商人集體的地位的同時,也進一步打擊了南宋朝廷的統治力。
哪怕現在臨江城內的大宗交易還以黃金、金票為主,但終歸的,黃金已然成為了一個小圈子內一群人自娛自樂的遊戲。
而這一點,卻對老百姓沒有什麼影響。
因為老百姓們用的都是銅幣,頂破了天能用上點碎銀子,其中九成的人一輩子都沒摸過金元寶是什麼手感......
我沒有,別人卻有,既然是這樣,那當有人帶頭選擇,拒絕承認這樣的規矩後,而黃金本身的價值也開始真的掉價,黃金這種實物的交易,就從貨幣變成了單一方面的掠奪.....
老百姓們自然是不願意被人掠奪的!
所以,大家就都開始不承認黃金的價值.....
與之相對應的,當一種東西,完全集中在一小部分人的手中後,當有人拒絕承認其價值,且其餘人都開始認同、且出現了新的代替品,這種事物的貶值價值,就會以一種令你膛目結舌的速度,飛快下落!
以藍家商會、傭兵協會、江南商會、和一些傳承世家、北方中原軍方面,因為貨幣交易的原因,變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而這個利益的共同體,還在以藍家信用幣的擴展速度,飛快的向所有使用同樣信用貨幣的群體延伸而去!
有藍家商行信譽作保、有各地的傭兵公會作為武力保護,又有着因為世間合併而帶來的各種妖魔鬼怪為禍世間,信用貨幣的擴張速度幾乎與金本位的貶值速度一樣,令人膛目結舌的飛速擴張着。
沒人能夠阻止!
這是集體的意志!
除非當地的藍家商會、傭兵公會開始倒台,不然這種瘋狂的資本模式還會繼續擴張下去!
而這種擴張卻還是溫和的,不會傷害當地的國家體系,甚至對民生方面有着一定程度上的保護。
借用藍禮的一句話,當百姓遇到危險,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是用錢尋求傭兵商會的保護,而不是去官府里挨板子,這種擴張模式就已然變成了一種必然!
無解。
而作為這個新出現的利益集體的中心點,藍利心中最為感謝的,卻是古代官府的各種條例。
比如見官需跪拜,攔轎先打板子......
這種勝利,是因為南宋的商業體系不堪,也是因為官府的體系真的爛到了骨子裏,最根本的原因,卻是因為花錢就能買到傭兵商會的保護!且不管你原本的身份如何!
同樣的價錢,能不用下跪,還能享受到甲方待遇當大爺,誰不樂意?
百姓願意接受這個新型團體,是因為他們平日裏打交道的是商隊、是傭兵公會,而不是府衙里只知道找他們要錢,卻從來不干人事的古代官府!
因為熟悉,所以用腳投票!誰能給我帶來好處,我就支持誰上位!
這種選擇,本就是理所應當。
可實際上,這種選擇,卻不在藍禮最初的預想之中。
他完全是被逼出來的。
最初是因為自家老婆懷孕,卻找不到滋補物品,沒辦法才弄出傭兵公會的底子出來,再然後是傭兵公會受到各地的擠壓、又冒出朝廷的打壓,這才發生了金本位戰爭。
待到金本位戰爭結束後,再回首,他就已經被推到這個位置,且再也下不來了!
作為得利者,藍利自然不會去做出『陛下為何謀反』這種搞笑的事情。
可實際上,藍這個集體利益存在的本身,卻並不是一個很安穩的一件事。
現在這個團體之所以能夠成功,主要是因為東海瀛洲道上那群大宗師不在,而藍利作為武當底子,則是能再一定程度上代表武當山。
可這些事情,都會隨着世界合併結束,逐漸走上正軌。
當東海之上的大宗師們全部回歸,當世界合併後、南瞻部洲迎來赤縣神州的新勢力侵蝕,甚至當武當結束封山......
藍利這個利益的最中心,還能保持自身的定位麼?
沒人知道。
而在這之前,藍利除了令自己變得更強,有更多的自保之力外,唯一能做的,就是令這個利益共同體變得更大、更強!
大到和所有人都產生利益糾紛。
強到令所有人都不願意去招惹。
而這,就是藍利面對世界合併時,所做的最後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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