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停泊區和棚戶區所在的這片區域,被稱作過渡通道。
地下五千米的核聚變反應堆提供能量,廢熱通過管道排出地表,使得過渡通道保持在恆溫二十五攝氏度——這個當然也是地球中心主義者鄭毅感知出來的單位,當地人說這裏是二十五國標熱度。
這個溫度對人很友好,但是誰都不確定外閘門何時開啟。一旦有車輛確認通行碼,閘門自動開豈,然後沙漠上零下二十、甚至三十度的冷空氣就會交流進來,睡到半夜被冷風吹醒就很不愉快了。
這些簡陋的棚屋並不需要保溫,好歹能夠遮風。
年輕人和他姐姐蜷曲雙腿,在腳底讓出了一小塊區域給鄭毅。
鄭毅給手術後的姑娘多施加了三十秒的【治療術】,算是住宿費。
擋板放下來的時候,鄭毅忍不住道:「就不能把家做得大點?」
「避難所根據佔用的空間收取費用。」年輕人的聲音有些空靈,像是要睡着了。
鄭毅也覺得倦意上頭,喃喃道:「應該更大些,更舒適,更安全……」
年輕人說:「這裏很安全。空間頂部每隔兩米就有一個高能激光器,應對各種治安或刑事事件……」
鄭毅沒有接話,甚至沒有去考慮這意味着什麼。他這一天太漫長了,飛快地睡去。等他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在注視他。
十八歲的大姑娘靠在硬紙板撐起的牆面,靜靜地看着鄭毅。
鄭毅可以感知到,她沒有情緒,沒有想法,單純的安靜。如果不是有序列2的底氣,他真覺得自己進入了恐怖片世界。
於是鄭毅打破靜謐,準備聊個十塊錢的天:「睡醒了?」
「是的。」姑娘說。
「你們下面的世界……越說越瘮人……」鄭毅翻身坐起:「避難所里的人是不是都沒情緒?」
「因為毫無必要。」姑娘說。
鄭毅無語:「這天沒法聊了。」
「為什麼沒法聊?」姑娘倒是很想聊個天:「你的語法很奇怪。」
「我就想隨便扯扯,你一杆子就捅到哲學層面了。」鄭毅望向姑娘,看到她的眼中反射着微光,是雙眼皮。談不上漂亮,也不醜。
姑娘說:「只有極少部分人可以學習哲學。」
「那你們學什麼?」
「我們家屬於機械工程組。」姑娘說:「學的是機械設計。」
鄭毅點頭:「工科好就業。你們未來有什麼打算?」
姑娘說:「我們會留在過渡通道。應聘過渡通道管理崗位,有公共分房和工作餐。」
「嗯,也不錯,就是老洪那種工作吧。」鄭毅覺得這種工作有點鐵飯碗的意思。
姑娘嗯了一聲,突然流露出小小的情緒波動。她的語速降慢,說道:
「謝謝你,沒有讓我弟弟成為基因改造人。」
「呃,感覺有點歧視的意思,不過沒關係。」鄭毅揮了揮手問:「你們為什麼對基因改造這樣敵視?真相信基因改造人會毀滅世界?再一次毀滅世界?」
「這是必然的。」姑娘說得斬釘截鐵:
「基因的人工干預旨在全面升華人類生命形態。隨着序列的提升,人性會渡讓於規則性,而高級規則並不以人類族群的生存繁衍為第一順位。這是歷史,是現狀,也是未來。」
鄭毅覺得這段話遠遠超出了十塊錢的信息量。
他在腦子裏簡單翻譯了一下:原本這個世界的科學家是想大家嗑個藥,不老不死順便成個仙。萬萬沒想到居然成功了,結果發現成仙之後人就不是人了,也不在乎人類的生死存亡。說不定還搞得跟極端小動保似的,為了自己的理(執)念(着),直接對人類同胞下手。
鄭毅說:「低序列應該沒問題吧。」他記得阿坤就很正常,看到屍體會吐,看到妹子會硬,成天說着葷段子吹牛皮。
「基因改造人存在基因缺陷,失控風險大。」姑娘說:「如果他們有子嗣,就會污染整個人類基因池。他們的後代同樣具有極高的失控風險。避難所很脆弱,無法承擔這種風險。」
「基因改造人失控之後,線粒體釋能機制變異。」姑娘說:「那時候,他們無法溝通,無法控制,成為異獸,不再是人。如果在某個重要崗位,一名執行者因為數代前的親本基因毫無徵兆地失控了……」
一直躺着的年輕人翻了個身,朦朧道:「姐姐,我們要靠出售信息換取生活費。」
姐姐說道:「這些在地面也算常識。」她看了看鄭毅:「而且,這位先生應該知道自己面臨的風險。避難所對所有序列6以上的基因改造人都會進行監控。」
鄭毅心中警醒:「如果我不想被監控呢?」
「不要讓人知道。」姑娘摸了摸自己開刀的位置:「你最後給我用的,應該是醫療類序列6的能力。」
鄭毅沒有否認。
鄭毅的洞悉本能讓他相信,被避難所盯上絕無好事,而且蘊藏着極大的威脅。這個掌握着人類最高以及最後文明的系統,對基因改造人有天然的敵視。從年輕人被洗腦的程度看,這種敵視完全不可逆。
如果序列6就要被監控,那序列2怎麼辦?
在鄭毅看來,序列6還是溫和無害的低級序列呢!
「還有個辦法。」年輕人翻身坐起。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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