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一動不動地坐着。由於時間太短,他沒法隔斷氣味的傳遞,只能寄望於對方沒有這類能力。
一小時後,他聽見下方傳來細微的動靜。大貓也聽見了,朝他望過來。他微微挪動身體,從破碎的窗台朝陽台下方望去。
兩個端着槍的男人出現在視線中,貓着腰,輕手輕腳,不時左右張望。陳興緩緩縮了回來,依靠鞋面和泥土摩擦的聲音辨別對方的位置。大貓抱着m4,神色有些緊張。
時間仿佛停滯下來,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恢復了正常的流速。
兩人同時鬆了口氣。接下來,是漫長的等待。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下來,沒有一丁點兒聲音。太陽漸漸西沉,光線仿佛摻入了血液,變得紅通通的。
外面的兩個團伙還在對峙。再這樣下去,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所以陳興打算替他們加一把火。等會兒光線全暗下來,就沒有機會了。雖然他的「夜梟」能大幅度減少槍口的火焰,但在黑夜中,依然明顯。
他伸長脖子,越過陽台的樓板觀察四周,目光在每一個可能藏人的地方掃過。
數分鐘後,他發現一個藏在建築物中的男人。對方穿着灰綠兩色的迷彩服,躲在窗台的後面,只露出半個防彈頭盔。
目測距離五六百米,四周沒有發現別的同夥。陳興拉開槍栓,塞入一發鋼芯穿甲彈,然後推栓上彈,瞄準頭盔下方的牆壁。
「希望牆別太厚。」
陳興一邊灌注靈能,一邊低聲說着,最後扣下了扳機。
「嘭!」
沉悶的槍聲響徹了廢墟。鋼芯彈在牆上開了個碗口大的洞,濃稠血漿從裏面噴出來。
「換個地方。」
一擊得手,陳興迅速收好槍,貓着腰離開房間,從樓梯下到三層,找隨時準備撤離。這裏距離地面只有十來米,如果樓梯被堵,他們可以從任意房間的陽台直接跳下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洶……」「洶洶!」
仿佛捅了馬蜂窩般,密集的槍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並伴隨着火箭彈劃破空氣的尖嘯。
「打起來了。」
陳興咧着嘴,朝大貓笑了笑,那樣子說不出的邪性。大貓豎起大拇指,也跟着笑了。
「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我們就出去收割。」陳興低聲說道。
「嗯。」大貓用力地點了下頭。
隨着時間的推移,光線逐漸變暗,最後融入了黑暗。
夜幕降臨,槍聲從最開始的密集到稀落,最後歸於平靜。從槍聲的方向上判斷,兩方人都採用了分散躲藏的戰術。這裏地形複雜,最合適巷戰。沉不住氣,率先進攻的一方將會吃大虧。
在上一世,陳興最精通的就是這種戰術。他最擅長的是防守而非進攻,布好陣等敵人來沖,等消耗得差不多再反擊,屬於典型的防守反擊戰術。這也和他的發展方向有關,他從來就不是沖在前面的突擊兵,而是躲在後面放冷槍的精確射手。十多年的傭兵生涯中,死在他手裏的敵方士兵不計其數,在整個雷光團都能排得上號。但也因為這點,他不能沖在第一線搶戰利品,在雷光團「自由分配」的規則下,賺不到什麼錢。
不過這也是他能存活十幾年的原因。突擊兵沖在第一線,傷亡率最高;機甲是敵方的首要打擊目標,機甲兵傷亡率排在第二;偵察兵要進入前線,傷亡率第三;狙擊手需要大量用藥,因過量注射而死的不少,傷亡率第四;反倒是他這種精確射手,傷亡率最低。
在戰場上,精確射手的唯一任務就是殺傷敵方的有生力量,行動相對自由,大總攻沖在最後,撤退是第一個,而且緊跟着主力部隊走。狙擊手和火炮機甲距離主力部隊有一段距離,容易遭到敵方的繞後突擊,所以精確射手是所有兵種中生存率最高的。
但話又說回來,這一世還當個精準射手,真是混到老家去了。好歹也得弄個傭兵團團長噹噹,手下指揮幾百號人,還做小兵就太沒出息了。
夜半時分,樓下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陳興和大貓同時睜開眼睛。借着陽台進來的月光,只能看見白生生的眼白。
陳興做了個「在這等」的動作,拿着連鞘刀,貼着走道的牆壁挪向樓梯。
衣服的摩擦聲越來越近,然後一束白光從樓下掃上來。陳興握住刀柄,放緩呼吸。卻在這時,光束忽然停住了。
陳興瞳孔微縮,難道對方發現了什麼?
「擦擦!」
正猶豫着要不要衝出去,下方傳來了打火機的聲音,然後是深呼吸,煙味瀰漫上來。過了半分鐘,光束再次晃動起來,朝上面靠近。
當人影拐進樓道的瞬間,陳興一刀刺出!對方還來不及發出聲音,就捂着不斷噴血的喉嚨倒了下去。陳興蹲下摸索,然後把槍械和值錢的東西扔給大貓。
看了下表,現在是凌晨三點,差不多可以行動了。
兩人摸黑下到地面,貓着腰在廢墟間穿行。通過觀察地形和槍聲的方向,陳興判斷出兩伙人的大概位置。皎潔的月光灑在倒塌的建築物上,輪廓依稀可見。
不一會兒,兩人來到了第一個位置。陳興讓大貓在下面等,自己摸了上去。大貓的敏捷太低,行動不夠靈活,跟在他後面反而不利於隱蔽行動。
順着外牆爬到二層,從窗戶翻進去。四周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判斷失誤,陳興不禁有些失望。如果是他,肯定會在這個位置安排人手。
「啪!」
忽然之間,他的腳觸碰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頓時一驚,一刀插下去。刀鋒像是插進了死物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陳興立即取出手電筒,用手捂着光口,只漏出一點點微光。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具無頭屍體,脖頸的切口平滑整齊。左右查看,頭顱滾落在一旁,像是被利器削砍。而且手勁很大,一刀劈斷頸骨。
搜索屍體,槍和子彈還在,錢袋卻沒有了。看來兩個團隊中,至少有一名擅長隱蔽行動的殺手。
離開建築物,陳興招呼大貓,朝下一個地點摸過去。
十多分鐘後,陳興進入隱蔽點,再次發現一具無頭屍體。找到第三個地點,還是同樣的無頭屍體。陳興馬上意識到,事情沒他想像的那麼簡單,於是讓大貓過來,藏在建築物里等天亮。
從屍體的傷口上看,下手的是同一個人,而且只用了一刀,至少有大精英級的實力,甚至是准鎮守級。
有這樣的人在,陳興不得不小心,放棄了原本的收割計劃。
「你睡一會兒,我負責守夜。」陳興朝大貓說道。
「好。」大貓直接躺下,枕着屍體的大腿,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之中,時間靜靜地流淌着……
不知過了多久,晨曦灑進房間,一夜過去了。
為了避免睏倦,他吃了塊咖啡/因含量較高的黑巧克力,暫時驅走了睡意。雖然現在已經天亮,但外面沒有傳來動靜,他不敢輕易露頭,繼續躲在隱藏點裏。
「嘭!」
七點多的時候,遠處傳來沉悶的槍響。聽聲音是大口徑的反器材狙擊步槍。在戰場上,這種狙擊槍是用來打機甲的,威力非常大。然後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槍聲都沒有再次響起。
等到中午的時候,陳興有些沉不住氣了,決定開始撤離。叫醒大貓,收拾好東西,貓腰下樓。
剛過一個轉角,頭皮突然傳來強烈的刺痛,陳興拔槍就射,沒有半秒鐘的遲疑。差不多同一時間裏,一道人影從轉角處衝出來,正好撞在銀星的槍口上。
「嘭嘭嘭嘭嘭嘭!」
子彈爆射而出,打在偷襲者身上,藍芒閃爍,不斷向後倒退。
銀星的彈容量只有七發,射出第六槍後,陳興立即停下來,凝神聚氣,將靈能灌入最後一顆子彈中。靈海之中,三重奏符文光華閃爍,處於隨時激發的狀態。
星沙一點點地匯入槍膛,整顆子彈都亮了起來。但陳興不敢開槍,一旦失手,就意味着所有的底牌都沒了。
直到這時,他身後的大貓才反應過來,端起突擊步槍瞄準偷襲者。
「別開槍,是我。」
頭套下傳來低沉的、略微沙啞的嗓音。偷襲者站定身體,將手中的彎刀收回腰上的刀鞘,然後掀開頭套,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陳興沒有說話,也沒有放下槍,只是盯着女人的眼睛,保持着警惕。
這個女人就是昨天中午走進紅房子的阿喬木。他當時就認出來了,所以更沒有過去一探虛實的打算。對於這個女人,他本能地感覺到危險,不想有過多的交集。
那天跳傘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對方的實力大幅度提升。從剛才短暫的交手來看,至少有大精英級以上的實力。首先,他沒有發現對方靠近。要不是危險感知,他現在已經人頭落地了。其次,對方原本是不會靈能護甲的,但現在可以近距離擋掉銀星的子彈,而且看不出有什麼損耗。
「你想殺我?」陳興面無表情地問道,手指壓在扳機上。
「我對你沒有惡意……」阿喬木向下攤開雙手,露出胸腹,以示誠意。
陳興的槍口緩緩下移,瞄準她的心臟。即便對方有鎮守級的實力,他也有信心在三重奏的加持下,對其造成重創。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相距不到五米,對方又門戶大開,仿佛跳動的心臟就在眼前。
「你想殺我?」阿喬木注視着陳興,目光深邃而平靜。
陳興依然沒有說話,雙手握槍,愈發地警惕起來。
「好,你曾經救過我,這條命還給你……」阿喬木說着,竟然伸手抓着衣擺,將上衣掀了起來。
一時間,波濤洶湧,澎湃驚人。
「來啊,殺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阿喬木挺着碩大的胸脯,略顯激動地叫道。那渾圓之處,沉甸甸顫巍巍,看得人口乾舌燥。
「退後,離開這裏!」陳興瞳孔一縮,沉聲喝道。他絕不相信對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連一直喜歡她的丹尼都能痛下殺手,還有人能倖免嗎?
對方現在之所以表現得弱勢,是因為摸不清他的虛實。在烏鴉市打街頭籃球的時候,他曾經動用過三重奏,展現出超乎尋常的實力。對方只是有所顧忌,並非念什麼舊情。
阿喬木放下衣擺,最後再看了他一眼,轉身朝樓下走去。
腳步聲逐漸遠去,銀星上的靈紋漸漸暗淡。陳興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旁邊的大貓也是身體一軟,靠在牆上,一副快要虛脫的樣子。
剛才的情況實在太危險了,就像剃刀在頭皮上刮過。如果阿喬木放手一搏,只怕他們輸多贏少。
「你們認識?」大貓問道。
「算是吧。」陳興甩了甩僵硬的手臂,收起銀星,走出了建築物。
「挺大的。」「是啊,挺大的……」「你試過嗎?」「有什麼好試的,肉而已。」「豬肉嗎?」「牛肉。」
兩人一邊聊着沒營養的話題,一邊朝27區的方向走去。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88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