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陽光萬縷。
光華中飛來一道影子,撲呼着翅膀,飛過下方成片成片的墨綠色帳篷,落在一處鐵架子上。
架子上放着穀物的盆子,雀鳥一邊啄食,一邊用爪子和鳥喙梳理羽毛,發出咕咕的叫聲。
定眼看去,是一隻鴿子,大約兩個拳頭大小,尾部的邊緣有些暗紅,額頭部位有三條豎起的紅色條紋。
大概是聽到鴿子的叫聲,一個女軍官從軍帳中走出來。看見鴿子後,緩步走了過去,輕輕抱起鴿子。
鴿子腿部繫着一個小圓筒。取下來,裏面卷着一張小紙條。
這是一隻紅尾信鴿,是大災變後,人類居住在地底的沉寂時期,利用變異麻雀和傳統信鴿培育出來的新品種。
因為變異血統,紅尾信鴿擁有比傳統信鴿更高的智商,其相當於七八歲的小孩,能夠更好地完成信件傳遞的任務。
進入全面戰爭狀態後,大眾網絡無法傳遞軍事信息,而傳統的長電波電報很容易被截取破譯,所以軍事信息傳遞,復古地使用了信鴿。
只要鴿子不被打下來,就不怕泄密。
「辛苦了。」女軍官輕撫着鴿子的羽毛,眼睛裏透着對小動物的憐愛,然後輕輕地將它放回原處,接着打開紙條,看了一眼,立即面露凝重,快步走回軍帳內。
軍帳內設施華麗,地上鋪着幾層厚厚的毯子,中間擺着全息投影的戰術沙盤,然後是沙發和辦公桌。
一名穿着將官軍服的女人站在沙盤前,背對着門口,負手而立。背影窈窕挺拔,顯得英氣十足
「統領大人,暗線來報,五國聯軍向西南方向運動!」
「司空聖傑坐不住了。」
白夜風華的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看來給那些小雜誌的錢沒有白花。」
這幾天,諾頓、紅桑等國的街頭小報對司空聖傑大肆抨擊,說他是縮頭烏龜,軟腳蝦,見到敵國將領,就只知道跑。
「你做得不錯。」白夜風華表揚道。
這是製造輿論導向,煽動民眾的反間計,目的是逼迫司空聖傑轉守為攻,主動出擊,而白夜風華排好兵,布好陣,等着對方送上門來。
「只可惜諾頓軍團的動向一直沒偵察到。」女軍官有些遺憾地說道。
諾頓軍團內部十分團結,沒有辦法策反或者安插眼線。
「無妨。」白夜風華抬了下手,呼出虛擬鍵盤,將沙盤上的紅色光點做了一些調整,「只要知道司空聖傑和舒穆冰塵的動向,就能推斷出諾頓軍團的位置。」
修長的指尖落在虛擬鍵盤上,五國聯軍和天琴第一集團軍之間出現一枚白色的半透明旗子。半透明表示不確定,白色表示變數。
「報告大統領!」
一名女兵從外面衝進來,神色有些緊張,「丞相大人到訪!」
白夜風華臉色一凝,沉默了幾秒,深深地吸了口氣,站直身體,整了整衣領和袖口,然後下令,「恭迎!」
出到營帳外,就看見主子陳興正朝這邊走來。
「恭迎丞相大人!」
白夜風華九十度躬身,其餘屬下也跟着行禮。
陳興走到白夜風華面前,面無表情地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注視着她的眼睛,沒由來地說了一句,「氣色還不錯!」
冰雪聰明的白夜風華馬上聽出了陳興話里的第二層意思,有些不太確定地問道,「大人這是在責備屬下沒有盡心盡力嗎?」
「北方聯盟都拿下水鼬了,你晚上還能睡好覺嗎?」陳興反問道。
「屬下的睡眠一直很好。」白夜風華注視着陳興的眼睛,不甘示弱。
陳興上下打量着女將軍,然後在對方高挺的胸脯上狠狠地剮了一眼,語氣不善地說道,「你很囂張啊。」
白夜風華仰着脖子,如同一隻驕傲的百靈鳥,脆聲道,「都是大人教得好。」
「哼!」陳興冷哼一聲,甩手走進軍帳。
白夜風華跟了進去,女軍官下意識地跟在後面,被她回頭一個眼神屏退。
進到統帥軍帳內,陳興左右打量了一圈,提出道,「怎麼沒有床?」
白夜風華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地毯,沒有說話。
「真囂張啊,剛見面就想讓老闆睡地板。」陳興神色正經,語氣里卻透着一股調侃的味道。
「大人若是想小憩,屬下這就去找床來。」白夜風華無奈地說道。鞍前馬後,時刻滿足上司的各種無理要求,就算身為公國長公主也逃不掉這樣的命運。
看白夜風華痛苦的樣子,陳興笑了,「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
他走到沙盤前,笑容逐漸收斂,「水鼬之戰,你怎麼看?」
「打得非常漂亮!」白夜風華打開戰術沙盤,移動到水鼬公國,劃拉出一個箭頭狀的進攻路線。
「聲東擊西,虛虛實實,先在赤岩戰線布下惑敵之兵,再抽調精銳,繞行山地,潛入敵國,關鍵時刻請出紅龍大公,以烈焰紅龍克製毒沼九頭蛇,一舉定下乾坤!」
「整個過程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一氣呵成。」
「無論是大局觀,策略運用,還是行軍偵察,戰術安排,時機把握,都接近於完美。」
說到這裏,白夜風華有些情不自禁地感嘆道,「蕾西真不愧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我輩之大敵啊!」
司空聖傑是龍涎河年輕一輩的翹楚,而蕾西·馬里斯,是全世界年輕一輩的翹楚,論才能與實力,能與之相比的寥寥無幾。
當然,這個翹楚必須排除阿麗雅這種逆天級別的存在,畢竟十八歲的大王級,可以打爆無數年輕輩的臉。
「那婊砸有這麼厲害嗎,我怎麼不覺得呢?」陳興非常不認同,甚至覺得白夜風華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確實是厲害啊。」白夜風華堅持道。
蕾西的戰術看似簡單,但要真正做到,卻一點兒也不簡單。
光是隱秘行動這一個點,就已經非常困難了。
小部隊的隱秘行動不難做到,但要一支八萬人的大部隊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敵國領地,躲過所有的偵查,絕對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要做到這一點,需要自上而下的整體配合,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有可能造成泄密。
從士兵的訓練、管理,到軍官的選拔、任免,再到人員的調遣、安排,都要非常細緻。如同一個精密的鐘表,每一個齒輪都必須完美地工作,任何一個齒輪出問題都會導致整個鐘錶的癱瘓。
可以說,蕾西是對戰場的每一個細節都把握得非常到位,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為什麼就一定是蕾西指揮的,我看阿喬木拿回來的情報,行動的總指揮是火咀。」陳興的思想非常簡單,火咀是自家兄弟,有功勞自然是自家的。
「火咀?他學過軍事嗎?」白夜風華疑惑道。
「咳……」陳興尷尬地咳了一下。火咀什麼情況,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清楚嗎?老大粗一個,說是他指揮的,只怕母豬都會上樹。
「那為什麼不是葉陽白柳指揮的,她可是巨蜥城貴族學院的高材生。」
既然兄弟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雖然葉陽白柳也是帶毒的,但是毒性比蕾西小。兩害權其輕,相比之下,葉大奶還是自己人。
「葉陽大神官是個人才,這點兒沒錯,但她屬於一根筋的類型,沒有蕾西那麼狡猾。」白夜風華評價道。
「或許是林詩遠的主意。」陳興又猜測道。
他的話讓白夜風華想了好一會兒,抬頭問道,「林詩遠是誰?」
「算了,你就當我沒說過。」陳興滿臉尷尬,林詩遠不是林遠征,就是個混跡貴婦圈子的窮詩人,根本沒什麼名氣。
「對了……」白夜風華忽然像是想起什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陳興。
「怎麼了?」陳興被看得渾身不舒服,雖然對方現在是他的屬下,願意為他兩肋……不,是兩奶插刀的「忠臣」,但被女人這樣直勾勾地看着,就是感覺不舒服。
「屬下有個問題,想請教丞相大人。」白夜風華認真地說道。
陳興鬆了口氣,做了個請的手勢,「問吧。」
「我聽說……」白夜風華的聲音不由得變小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好奇,「聽說,聽說大人在北方的時候,跟蕾西有些糾葛?」
「有嗎?」陳興裝傻。
「聽說葉陽大神官曾經追隨大人?」白夜風華又問。
「這個倒是有。」陳興點頭道。這個太明顯了,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想否認都不行。葉陽白柳以前在蘭花鎮是任職第三治安小隊副隊長的,而他是隊長,很容易就能查到。
「那你和她們……」白夜風華眨着眼睛,「是不是上過床了?」
「由愛生恨?」那漂亮的杏眼裏,分明燃燒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呃……」陳興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隨即臉色一冷,你很好奇啊。」他目露危險,「知不知道好奇會害死貓。」
「可我確實是好奇啊!」白夜風華完全沒有被陳興危險的目光威脅道,反而更大膽了,「跟這麼優秀的女人發生關係,對丞相大人來說應該是一種榮耀吧,就像是陳列櫃裏的勳章。」
「我就想知道,大人的陳列櫃裏有多少勳章。」
「很多。」陳興回答了兩個字。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對這件事情還是挺自豪的。
「有多少,都是誰,說來給我聽聽。」白夜風華一副認真請教的樣子。
「你問得這麼詳細,是想進陳列櫃嗎?」陳興問道。
他本來想說裏面有枚刻着「白夜流芳」四個字的,但想想還是算了,畢竟人家是姐妹,心連着心,因此而影響工作就不好了。
「不想……」白夜風華搖頭道,「我就是好奇,隨口問問。」
「你說你好奇?那你知不知道……」陳興逼近過去,「當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產生好奇的時候,就是她淪陷的開始。」
「我在書本上看到過這種說法。」白夜風華攤開雙手,「但我覺得,那都是騙人的。」
「何以見得。」陳興問道。
「你看啊……」白夜風華摸着自己的胸口,「你說好奇等於心動,我是對你好奇,但我的臉有沒紅,心跳也沒有加速。」
「真的嗎?」陳興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我摸摸看。」
白夜風華抓起陳興的手,摁在自己的胸上。
手感溫軟,彈性十足。
「心跳是不是沒加速?」白夜風華問道,一副認真的樣子。
「隔着衣服,感覺不到。」
白夜風華看了他一眼,解開胸前兩顆扣子,把他的手塞進去裏面。
酥軟溫潤,如若暖玉。
陳興抓了抓,「怎麼樣,有感覺沒有?」
「咚咚,咚咚,咚咚!」
原本英氣十足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紅暈,陳興能明顯能感覺到,對方的心跳正在加速。
感覺到身體的變化,白夜風華連忙將陳興的手抽出來,然後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我覺得,為了不影響工作,我們還是保持純潔的上下級關係比較好。」
「所以……」她捋了一下因為慌亂而跑出來的髮絲,「我們還是談工作比較好。」
「行。」陳興點頭道。如果他要上白夜風華,那天在辦公室就已經上了,不用等到現在。他今天來的目的,是視察工作,不是沾花惹草。
「準備得怎麼樣了?」陳興雙手撐着桌沿,俯身看着戰術沙盤問道。
「陷阱已經挖好,就等獵物上門了。」一談到工作,白夜風華馬上恢復了女強人的樣子。
「如果你的對手是蕾西,勝算有多少?」陳興問道。
「百分之五十。」白夜風華回答。
「如果是司空聖傑呢?」
白夜風華柳眉一揚,「百分之百!」
「他有那麼菜嗎?」陳興忍不住笑了。雖然他知道上一世的歷史,但從來不知道司空聖傑這麼好對付。當然,這只是一個中小型傭兵團的小隊長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的角度。
簡單來說,就是吃瓜眾的視點,信息很有限。
「一個從來都不敢賭的人,不可能打好仗。」白夜風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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