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七百八十八節 請教

    dr2618-3-5，am9：15

    冰藍城，紅寶石大街。

    清脆的馬蹄聲迴蕩在古老的街道上，晨露沾濕的麻石地面上壓過車輪，留下輕微的痕跡。

    兩側聳立的古老閣樓讓原本寬闊的道路變得幽深灰暗。

    這些古樓稜角分明，黑色尖頂的鐵柵欄如同列隊的持槍士兵。

    如果細心觀察，就會發現樓房的裝飾極為奢華，光是深淵岩石牆面和修長莊嚴的橡木拱形窗戶，以及透過玻璃看到的天鵝絨遮光布，很容易就能聯想到一堆閃閃發光的金幣。

    但第一眼看去卻十分普通，非常符合低調奢華的貴族風範。

    這裏是全龍涎河房價最高的兩個街區之一，另外一個則是她的孿生姐妹——藍寶石大街。

    藍寶石街主要以獨棟宅子為主，有獨立的庭院，宅子和宅子之間隔着小道。

    而紅寶石街的居住密度更大，樓房和樓房緊挨在一起，類似於「聯排別墅」。

    雖然都是權貴的聚集地，房價都是寸土寸金，但是藍寶石大街居住的多是伯爵以上的權貴，紅寶石大街則以身居要職的小貴族為主。

    儘管爵位低，但手中的權利卻一點兒也不小。

    換個說法，藍寶石大街代表着冰藍城的貴族圈子，紅寶石大街代表着冰藍城的官僚體系。

    「叮鈴鈴……」

    馬車停在了一棟雙聯排的大房子前。聽到馬匹鈴鐺聲的門房從裏面探出頭來，看見一名衣着體面的中年貴族從車上下來，立即開門出來，朝馬車上下來的訪客行禮。

    「請問是檔案局內務部的席恩子爵大人嗎？」

    「正是在下。」

    中年貴族聲音沉穩，充滿上位者的氣度。

    「老爺正在書房等候。」

    不一會兒，席恩子爵在門房的帶領下來到書房前。他先整了整衣領，然後才走進去。

    此時，這所房子的主人——羅布子爵正坐在書桌後，專心看着早報，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

    席恩子爵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冰藍城官員的耳朵都比兔子還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察言觀色，反應迅捷，怎麼可能聽不見腳步聲。要知道，他穿的可是硬底皮鞋，落在木地板上聲音不小，況且為了引起對方的注意，他還刻意調整了落腳的力度。

    很明顯，對方是故意在冷落他、敲打他。

    至於為什麼，大概是因為他在當檔案局局長的時候，沒有怎麼關照過這個表姐夫。

    然而時過境遷，情況已經對調。對方現在身居要職，正是春風得意時，而他則一落千丈，現在只是檔案局裏面一個掛着空頭銜的書記官。

    席恩子爵沒有急着開口，而是站在一旁，耐心等待。

    不管他以前如何風光，今天他是來求人的，所以他必須放下身段，迎合這個以前在他看來不學無術只會溜須拍馬，靠着祖輩留下的名望混跡官場的二流子。

    等了七八分鐘左右，羅布子爵大概是裝看報紙裝得脖子有些發僵，微微扭動了幾下，席恩子爵趁機上前。

    「早上好，尊敬的羅布子爵大人。」

    「哦，你來了啊！」羅布子爵放下報紙，顯得十分意外。

    「昨天晚上跟您約好的，今天早上過來拜訪。」席恩子爵腰部微微彎曲，臉上帶着幾分討好，又有幾分尷尬的笑容。

    「哎呀，你看我這記性，現在事情多了，一轉眼就忘記了……」羅布子爵客氣地說着，可是既沒有起身迎接，也沒有讓對方坐下，就讓對方乾巴巴地站在書桌前。

    「大人現在身居要職，事務繁忙，能抽空見見我這個窮親戚，已經非常不容易了。」席恩子爵說着，腰彎得更低了。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的他已經是昨日黃花，沒有被黑獄衛隊抄家，還保留着體面的閒職，比起大多數馬蘭二十二世時期的官員已經好很多了。

    就以他身邊的同僚來說，三分之一逃離，三分之一被清洗，剩下的三分之一每天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反而在馬蘭二十二世時期不得志的官員，紛紛上台表演，眼前的官場混子便是其中之一。

    「誰是窮親戚啊，你可是機要檔案局的三個副局長之一，國之重臣！」羅布子爵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仿佛在為表妹夫鳴不平，「哪個不長眼的傢伙敢瞧不起你，我第一個幹掉他！」

    「多謝姐夫！」席恩子爵躬身到底。眼中閃爍着淚花，不知道是被對方的仗義感動，還是想起自己窘困的處境。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有什麼事情，我這個做姐夫的不能不管！」羅布子爵拉着席恩子爵在旁邊坐下。他這句話倒不是假的，畢竟他們還有親戚關係，就算心裏討厭對方，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的，不然傳出去影響名聲。

    席恩子爵低垂着頭，一副喪家之犬的樣子。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羅布子爵關心地問道，然後一拍胸口，「如果是一千金幣以內的事情，我可以直接做主！」

    「但如果再多就……」羅布子爵面露難色，「你表姐你是知道的，守財奴……」

    「姐夫，我今天不是來借錢的。」席恩子爵痛苦地說道，他的面子已經被狠狠地踩在地上，反覆碾了好幾腳。

    「那你是？」羅布子爵面露狐疑，目光有些閃爍。現在這個時局，可不是什麼忙都能幫的。萬一幫錯忙，可是要出大事兒的，輕則丟官跑路，重則當場暴斃。

    「我今天來，是想請教姐夫。」席恩子爵整理了一下思緒，說道，「我接到後天參加議政會的通知……」

    「那是好事兒啊！」羅布子爵面容驚變，雖然嘴上說着好事兒，眼底卻閃過一絲戒備。參加議政會，代表着參與國家決策，重新掌握權力。他心裏琢磨着，難道皇后準備啟用前朝官員？

    「我聽說……」席恩子爵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靠近羅布子爵，「皇后會親自主持會議，商討國策。」

    「嘶……」

    羅布子爵忍不住抽了口涼氣。誰不知道翠麗絲是個瘋子，和她開會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大碧池這個稱號可不是空穴來風。

    「我聽說姐夫曾經參與過皇后主持的會議，想向姐夫請教經驗，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如何才能妥當，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席恩子爵站起來，鄭重行禮，「姐夫，我要是不小心說錯什麼，做錯什麼，我就是丟了性命也沒什麼，就怕連累親人……」

    羅布子爵面露凝重，沉思不語。身居官場多年，席恩子爵的潛台詞他哪裏聽不出來，意思就是告訴他，要是出事了，他這個親戚也不好過。

    書房裏陷入長久的沉靜，氣氛壓抑無比。

    冰藍城所有官員都知道，參加翠麗絲主持的會議，命懸一線。

    許久過後，羅布子爵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朝席恩子爵說道，「我當時也是請教了一位前輩……」

    「面見女皇，有三點要記住……」羅布子爵加重語氣，「一旦犯錯，當場死亡！」他強調道，「而且是千刀萬剮的慘死。」

    席恩子爵點頭。

    「第一，不要提碧池這個字眼。你要把這個名詞從字典里划去，就像它從未出現過在人類世界。上一個口誤的傢伙被剁成了肉醬，連骨頭渣子都看不見的那種。」

    「第二，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要反駁女皇的觀點。女皇代表着世間的至高智慧，每一句話都蘊含着真理和宇宙法則，反正你只需要記住一條，女皇永遠是正確的。」

    「第三，儘量不要說話，低頭聆聽，必要時點頭讚嘆。原則上，能不多說一個字就不多說一個字，能沒有動作就沒有動作，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有什麼字眼和行為會犯忌諱。」

    席恩子爵目光沉穩，點了點頭。

    「還有，開會之前，你要給一個人送禮。」

    「誰。」

    「黑獄審判長阿喬木。」提到對方時，羅布子爵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似乎記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她會收禮嗎？」席恩子爵奇怪道，按理說對方根本不缺錢，抄了這麼多家，現在說是冰藍城首富也不為過之。

    「她很貪財，你至少要拿出五分之一的家產，這樣她才不會在開會的時候故意提問。」羅布子爵仿佛心有餘悸，「只要她看不順眼的人，都會想辦法定罪。女皇之下，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這個女人。」

    「嗯，嗯……」席恩子爵用力地點頭，表示明白。

    「去見阿喬木之前，你最好先找幾個女人泄泄火。」羅布子爵忽然說道。

    「這……」畫風突變，席恩子爵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麼一下子扯到女人身上了，不過看羅布子爵認真的樣子，又不像是開玩笑。

    「這個阿喬木似乎很討厭男人，明明身材很好，穿着審判官的制服又很性感，但如果你在見她的時不小心有了生理反應，那你就基本活到頭了。」

    雖然有些奇怪，但席恩子爵還是記下了，「明白。」

    「祝你好運，我親愛的妹夫。」

    羅布子爵起身擁抱了席恩子爵。兩人眼中閃爍着淚花，宛如生離死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