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七百三十三節 空降
上午，噠噠鎮礦山腳下的棚戶區。
因為即將到來的戰爭，原本就亂糟糟的地方現在變得更加混亂。
流民們忙着收拾帳篷和鍋碗瓢盆、衣服被子等家當，各種遺棄的垃圾被扔得到處都是。
喊聲，叫罵聲和小孩的哭喊聲混雜在一起，讓人一靠近就感到頭痛。
「停下，都給我停下！」
正熱火朝天地收拾着，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忽然闖入棚戶區，拿着廣播喇叭大聲叫喊。
「所有人都停下，將軍有令，非常時期，不得擅自離開！」
「憑什麼不讓我們走！」「我們又不是公民！」「我們沒有黑表，沒有國籍，你們無權讓我們留下！」流民們紛紛抗議，場面一片混亂。
「嘭，嘭，嘭！」
士兵鳴槍示警，大喊道，「軍令如山，誰敢違抗，就地處決！」
面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正規軍，流民根本不敢抵抗，怨聲載道地退了回去。
得知項彩蝶扣押流民的事情，火咀怒氣沖沖地闖進指揮部。
「項姑娘，枉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女中豪傑，對你敬重有加，可你怎麼能做得出這種事情來！」火咀瞪圓着眼睛，氣勢洶洶。
項彩蝶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其實扣押流民，她心裏也是抗拒的，但為了陳興，不得不這麼做。
「火咀團長，你不要難為項副統帥。方案是我提出的，有什麼不滿，跟我說。」林詩遠上前說道。
「林詩遠，你腦子是進水了嗎！」一看到是男人，火咀沒控制住火氣，破口大罵。這些天陳興失聯，他本來就煩躁，就像火藥桶，一點就着。
「火咀，這裏是指揮部！國有國法，軍有軍規，這裏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請你出去！」林詩遠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火咀馬上就炸了，插着腰說道，「老子今天就是不走了，看你能拿老子怎麼樣！」
「覺得我不敢是吧？」林詩遠拔出配槍，拉栓上彈。
「你們夠了！」項彩蝶大叫起來，「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窩裏鬥！」
兩個男人都愣了一下，隨即冷靜下來，不再爭吵。
隔了好一會兒，火咀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誠懇地說道，「兩位大人，我不是指揮官，也不是參謀，本不應該多嘴，但現在陳老大不在，就容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莽漢說兩句。說得好，你們就聽，說的不好，你們也別在意。」
「火咀大哥，您請說。」項彩蝶說道。
「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我們遠征軍的根本就是正義、勇氣和夢想。如果失去這一些，我們和那些爭權奪利的傢伙又有什麼區別？我們還有什麼顏面，去號召天下英雄，跟我們一起創造夢想中的國家。」
「嗯……」項彩蝶點了點頭，她是由衷地認可這一觀點。雖然北橋團沒有這麼高尚的信條，但也是符合普世價值觀的。
「如果鐵諾還活着，他一定會……」
火咀話還沒說完，就被林詩遠打斷了，「那是你們雷光團的根本，不是我們遠征軍的！」
「你！」火咀眼睛一瞪，又要發作。
「火咀大哥說得很有道理。」項彩蝶先安撫了火咀，然後又安撫林詩遠，「我們也聽聽林參謀的意見吧。」
火咀哼了一聲，雙手抱胸，大腦袋撇向一邊，看着別處。
「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尷尬，既不能跑，又扛不住四國同盟的圍攻，所以只能想辦法儘量拖延時間。」
林詩遠看向火咀，雖然對方沒有看着他，但他知道，對方一定在認真聽。這個漢子看似五大三粗，其實很細心。
「這樣的做法，或許會犧牲一些無辜的人，但也會成就另外一些人。」
「俗話說，義不經商，仁不當政，慈不掌兵。過度的仁慈，並不會為戰爭帶來勝利。」
「嗯……」項彩蝶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她也挺認同這個觀點的。花婆常對她說，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如果不活着，理想還有什麼意義？
「有些時候，為了大局的勝利，我們需要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哪怕是會讓我們的良心受到煎熬。」
「但只要最終結果是好的……」
不知是情緒過於激動還是故意的，火咀也打斷了林詩遠的話，「我覺得這些話是放屁！」
「只有正義的過程，才有正義的結果！」
「那你告訴我，是幾個陌生人的生命重要，還是我們陳老大的生命重要！」
「生命不分貴賤！」
「好一個不分貴賤，那你什麼都別做，眼睜睜地看着你家兄弟死去，卻無能為力。也不要在跟我提什麼夢想了，連命都沒有了，夢想就是個狗屁！」
火咀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我火咀沒讀過什麼書，不懂你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做人要講良心！」
林詩遠猛地一下站了起來，「為了你所謂的良心，就把所有的兄弟葬送，這就是你的良心！」
「停！」
兩個男人越說越大聲，火氣也越來越大，眼看就要打起來，夾在中間的項彩蝶再次爆發了！
「都給我閉嘴！我才是統帥，你們一個是參謀，一個是大頭兵，都沒有決策權！」
「我……」「這……」
一時之間，兩個大男人說不出話來。
項彩蝶指着軍帳外，「都給我出去，出去！」
代統帥大發雌威，兩男人灰溜溜地被趕出來了。
趕走兩人，項彩蝶頹然坐下，兩隻手抓着頭髮，用力地抓扯。
大廈將傾，風雨欲來，她感到了巨大的無助。她的才能有限，面對如此錯綜複雜的局面，她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甚至連維持軍團的內部和諧都做不好。
絕望之中，她撥通了花北斗的語音。
如同過往生命中無數次的迷茫，這位慈祥睿智的老人總是會給她正確的指引。
「花婆……」
淚水不自覺地涌了出來，這段時間她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都多大年紀了，還哭哭啼啼的，有什麼事兒，說！」
聽到花北斗的聲音，項彩蝶平靜了不少，一五一十地，將目前的困境說了出來。
「你說的這些問題，有一個人都能解決。」
「你早應該能想到了……」
掛斷通訊，項彩蝶絞盡腦汁地想着，花婆說的人，到底是誰。
誰有足夠的才智，又有足夠的威信，還能全權代表陳興，把下面這些人管得服服帖帖的？
腦海中忽然划過一道亮光，她知道花婆說的是誰了，迅速撥通了一個語音。
「親愛的，你家姐妹需要你，你家男人更需要你！」
「知道了。」那邊的聲音清冷平穩，古井無波，卻能讓人感到安心無比。
仿佛只要有她在，天就不會塌下來。
放下黑表，一對潔白的筒靴踩踏着光潔如鏡的白石地面，行走了一段，一雙素手推開雙扇木門。
晨曦照了進來，仿佛置身光海之中，一股莊嚴聖潔的氣息流淌而出。
走過國王大道，穿過城堡大門，經過前庭花園，她來到一扇漆黑的大門面前。抬起雙手，推門而入。
一股冷風吹來，千燭晃動，光影迷離。
「你來了。」
高台王座上的少女出聲問候。
她走到高台前方，單膝下跪。
「遠征軍軍情告急，大聖堂請願出兵，馳援前線！」
「准！」
「謝主上！」
五十個小時後，大神官葉陽白柳率領七百鋼鐵姐妹，空降噠噠鎮。
原本還有多個聲音，現在只剩下一個了。
論權位，北方公主座下重臣；論實力，聖域強者，大治療師；論智謀，巨蜥城貴族學院研究生；論關係，老闆娘……
如此多的頭銜之下，沒有人會質疑她的決策。
「放掉所有平民，遠征軍能丟這個人，大聖堂可丟不起。」
林詩遠的方案被直接否定，火咀還沒笑出聲來，第二道命令就壓下來了。
「只給他們留三天的食物，剩下的就讓衛海棠去頭痛吧。」
葉陽白柳這一招，只怕比林遠征的還要毒辣，直接讓饑民衝擊敵方陣地，並且絲毫不損遠征軍的名聲。
大戰在即，釋放平民，是仁慈，徵收糧食，是合理。
至於要不要拯救飢餓的民眾，那是國主才應該思考的問題。
就這一件事情，就讓火咀和林詩遠佩服得五體投地，老大的女人，確實不簡單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