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劉百四十五節 賣花
黃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整個人瞬間濕透。
推開老舊斑駁的鐵門，一道道水簾映入眼中。水流順着屋檐的瓦片落下。放眼望去，宅子間的巷道一片汪洋，地面的積水已有半尺來高。
「孫兒啊，我的寶貝疙瘩，發大水了，不能出門吶。」
身後響起老人的念叨聲，陳興回過頭，目光透過雨簾，似乎看見了老人慈祥的面容。
「奶奶……」
他下意識地叫出了聲音。那是他的祖母，最疼愛他的人。
「嘻嘻……」
嬉笑聲再次響起，他猛地回過頭，就看見一抹金光竄入巷道。
鮮紅的的鱗片，金色的邊緣閃閃發光，穿透重重雨幕。
金鱗錦鯉！
像是潛意識中的決定，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追了上去。
大雨傾盆，泥水橫流。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雨水包圍，每一個屋檐下都流淌着瀑布，每一條河渠都被灌滿。
錦鯉在前方飛速遊動，他在後方狂追不止。
四周的場景急速變化，從積水成川的巷子，到泛濫成災的村莊，再到汪洋一片的田野。
追着追着，前面出現一座黑色的大山。山壁陡峭筆直，數條瀑布奔涌而下。
陳興心中一喜，錦鯉被擋住了去路，卻見它扭動身軀，尾巴用力一拍，擊打着水面騰空而起，躍入瀑布，逆流而上。
眼看錦鯉就要溜走，陳興心念一動，身形原地消失，連續瞬移。只見他在空中左突右閃，做「z」字形運動，追趕着錦鯉上到了山頂。
入眼之處是一汪潭水。潭水正朝外溢出，順着山體奔流而下了。
水流嘩嘩嘩的響，陳興很快就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這哪裏是座山，分明就是個大瓮。
錦鯉衝上半空，撲通的一聲落入潭水中。陳興雙手合攏，一頭扎入水中，繼續追趕金燦燦紅彤彤的影子。
看你往哪跑！
陳興心裏嘀咕着，雙腳飛快划動，急速逼近錦鯉。
眼看就要抓住，錦鯉猛地一擺尾，向前沖了數米，但還是沒有拉開距離。
一人一魚你追我趕，水中的光線越來越黑，直到最後只剩下魚鱗的一抹金光。
不知追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現一團藍光。
光團靜謐幽深，陳興放棄了錦鯉，好奇地游過去。
漸漸地，他看清了光團的全貌，竟然是一個大漩渦。
水流變得湍急，他必須全力踩水才能維持不被吸過去。
龍宮？
陳興忽然想起了奶奶的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放慢了踩水的速度，逐漸靠近漩渦中心。
漩渦中心越來越清晰，一開始只有臉盆大小，隨着接近，變得如同洞穴般。
巨大的風聲從中心傳來，光線瘋狂地扭曲變幻，仿佛有一股狂暴的力量正在肆虐，扭曲着一切。
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頭皮開始刺痛。陳興意識到危險，開始用力踩水，想要脫離漩渦。
可無論他怎麼努力，身體都被水流帶向漩渦的中心。
頭皮的刺痛越來越厲害，預示着巨大的危險。
情況緊急，陳興發動瞬移，想要拉開距離，可身體消失的瞬間，像是受到了某種莫名力量的拉扯，又出現在原來的位置上。
怎麼回事兒！
瞬移失效，陳興頓時有些慌了，手腳並用地划水，可來自漩渦中心的吸力越來越大，完全沒有奏效。
他仿佛聽見的風在咆哮，在怒吼，更加狂暴的力量混雜在水流中。他拼盡全力的掙扎，可身體就像被擰成麻花的毛巾。
眼看就要被吸進漩渦，眼前金光一閃，錦鯉游到他身後，一股反作用力從背部傳來。他立即奮力向前遊動，終於擺脫了漩渦。
仿佛在死亡的邊緣走過，他嚇出了一身冷汗，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中的是一張女人的臉，眼睛水波蕩漾，直勾勾地看着他，帶着幾分疑惑和好奇。
陳興認出是船主的小妾，終於鬆了口氣，原來是醒過來了。
「你做噩夢了？」那女人問道。
陳興沒有理會對方，而是陷入了對夢境的思考。
那個漩渦，到底是什麼？
他從領口摸出黑陶碎片做成的吊墜，輕輕搓磨着，若有所思。
那個漩渦，很可能就是接連無盡虛空的地方。而他聽到的風聲，很可能就是虛空能量風暴。
如果那是無盡虛空，他的意識一旦被卷進去，就會立刻被能量風暴絞成齏粉。
沒有什麼東西能存在於在虛空之中，那裏最小的單位就是宇宙。、
那條錦鯉很可能是黑陶大瓮的「靈」。或許是這些天的接觸形成了牽絆，在最後的時刻將他拉了回來。
想到這裏，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很可能就在剛才，他與死神擦肩而過。
靈能和精神的世界充滿未知和不確定性，即便在夢中，也有丟掉性命的危險。
如果被卷進虛空能量風暴，後果不堪設想，或許最好的情況就是和趙若曦一樣，變成植物人。
想到這裏，他後怕不已，再次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耳邊響起女人柔軟的嗓音，「要不要我拿醫療箱過來？」
身上傳來溫軟的感覺，這時陳興才發現，船主的小妾正抱着他，讓他躺靠在自己身上。
發現他疑惑的目光，對方臉色微微一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你睡着的時候，忽然大喊大叫，好像溺水的人，我擔心你摔下去，所以，所以才，才抱着你……」
在陳興的注視下，她有些誠惶誠恐，「如果大人覺得不舒服，我馬上就起來。」
陳興沒有說話，只是注視着對方，目光逐漸向下遊走。
據說人類在恐懼之後，會不可抑制地產生邪念。因為感覺到死亡逼近，物種延續生命的本能被激發出來。
女人怯懦害怕的樣子，猶如火上澆油，陳興從來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要餓了，送到眼前的肥肉怎麼會不吃？
於是他很自然地享用了起來……
戰鬥來得快也去得快，二十分鐘不到就結束了。
原本只是一場露水情緣，卻沒想到，一抹鮮紅映入了眼中。
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打開黑表檢查「戰鬥」數據。
一堆瑩綠的小字中，四個紅字格外顯眼——小由一血。
由於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發達，補個膜什麼的十分簡單，並且技術高超，光憑自身感覺和肉眼觀察，根本無法分辨真偽。無數男人被欺騙之後，強烈要求人類生存委員會制定規則，於是就有了現在的「一血認證」。
這個認證的準確率接近百分之百，出錯率幾乎為零。感覺可能會錯，肉眼辨識也會錯，但黑表不會錯。除非像陳興這樣能夠自由操縱明網主腦修改數據的人，但這樣的存在全世界只有兩個——他和諾娃。
顯然諾娃不會幹這麼無聊的事情，所以這個結果的準確性可以視為百分之百。
他不禁有些意外，船主娶回來的小妾竟然還是處女。
「你怎麼……」陳興指着血跡。
小由看向了外面，略有所致地說道，「他那方面不行的，買我回來只是為了招待客人。」
「買？」陳興捕捉到了一個特殊的字眼。雖然這個世界弱肉強食，但卻是現代社會，奴隸制已經被廢除幾千年，人口買賣是違法的。即便買賣流民，也是違法的。
「我是賣花女養大的，他支付了花禮金，就能把我娶回家……」
經過小由的一番解釋，陳興終於明白這個「買」是什麼意思了。
小由說的「賣花女」，指的並非普通的賣花女孩，而是一些專門收養流民女孩的孤寡老婦。
一個賣花女通常會帶一到三個女孩兒。這些賣花女會跑到流民村落里，物色那些長相好看的女孩，並把她們帶回城市撫養。
這些女孩兒在小時候經常會以兜售零食、香煙、花束，或是幫忙干雜活為生。賣花女會照顧和教導她們，長大之後從金主那裏收取「花禮金」，然後嫁給對方。
乍一聽，和宮廷女僕十分相似，特別是花禮金和援助金，本質上是一樣的，可以說是平民版的宮廷女僕。
陳興上一世沒有聽說過賣花女，估計傭兵不是賣花女的主要客戶，做生意的商人才是。
傭兵退休一般有兩種情況，要麼飛黃騰達，直接上宮廷女僕，要麼一輩子碌碌無為，找個流鶯就算了。賣花女處於中間，不上不下，所以傭兵知道的少。
陳興很快就聯想到，蘇娜的養母，很可能就是一個賣花女。
說不定從這個方向入手，還能找到一些線索。他曾經答應過蘇娜，要為她尋找親人。蘇娜這麼乖，這麼貼心，哪怕機會渺茫，他也要試上一試。
這樣想着，陳興抬起小由的下巴，看了幾眼。六十五分的樣子，比野花之美差上五分，還算可以，身子也還不錯，至少剛才挺爽的。
「你以後就跟着我吧。」他宣佈道。
女僕不嫌多，有多少收多少，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錢。
「啊？」小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有些發愣。
「不想跟我走嗎？」陳興眉毛一挑，表情逐漸冰冷。
小由終於聽明白了，頓時喜極而泣。
「嗯嗯嗯！」她一個勁地點頭。能跟上一位大人，不用在這骯髒的貨船上隨時被當做招待客人的玩物，她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
至於船主，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去拒絕一位大人的要求，而不是趁機撈一筆。
「你和你養母還有聯繫嗎？」陳興問道。
「有，我們偶爾還發郵件的。」小由回答道。
「你安排一下，我要見她。」陳興說道。
「您要買花嗎？」小由問道，然後意識到自己卑賤的身份問這樣的問題很失禮，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問的，對不起……」
儘管她連番道歉，但還是免不了一頓責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