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廢土 第一卷 無盡荒野 第三十九節 母親

    「大蜘蛛，什麼大蜘蛛？」陳興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於是追問蘇娜。

    「幾個月前，寶寶們挖到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地方，撿了好多好玩的玩具給我。後來，一群大蜘蛛跑了出來，把它們都趕跑了。」蘇娜嘟着嘴，情緒有些低落。

    地下求生所？

    陳興不由得想到，蘇娜口中的「好大好大的地方」，就是65號地下求生所，隨即問道，「你說的地方，在哪？」

    「好遠的，寶寶們要走一個多小時。而且，而且上次和大蜘蛛打架的時候，也，也塌方了……」說話的時候，蘇娜本能地向後縮了縮，低垂着頭，像個做錯了事情的小女孩，擔心受到大人懲罰。

    「別害怕，不是你的錯，我不會欺負你的。」陳興放緩聲音，說道。

    「真的嗎？」蘇娜抬起眼帘，不敢相信地問道，一臉天真的模樣。

    「那當然了，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我是不會傷害朋友的，除非……」陳興語氣一冷，眼中寒芒四射，嚇得蘇娜縮回了角落裏。

    「蘇娜，蘇娜好乖的，以後，以後一定聽哥哥的話，哥哥要蘇娜做什麼，蘇娜就做什麼……」蘇娜顫聲說道，仿佛快要哭出來了。

    「要是不聽話呢？」陳興眯着眼睛問道。

    「蘇娜要是不聽話……不聽話，哥哥就懲罰蘇娜，打……打蘇娜的肚子……」蘇娜支支吾吾地說道。

    「行，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陳興點了點頭，齜着牙、咧着嘴，惡狠狠地說道，「要是敢騙我的話……哼哼……」他故意拉長聲音，然後目光一寒，發出幾聲冷笑。威脅之意，流於言表。

    「蘇娜一定會乖乖地，乖乖地聽哥哥的話。」蘇娜連忙保證道。

    「那就好。」陳興微微一笑，沒有再繼續威脅，轉而哄騙道，「只要你乖乖的，哥哥就給你弄好吃的。」

    「哇，好啊好啊~」蘇娜雀躍起來。

    「嗯……」在蘇娜滿是期待的目光中，陳興全身上下摸索了一番，卻沒找到吃的，於是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你在這裏等着，哥哥出去拿。」

    說完，陳興抓着背包的肩帶，想要背上，卻發現東西裝得太多了，有點兒背不動。可他窮慣了，又不願意放下一部分，一時間沒拿定主意，愣在那裏，半晌沒有動靜。

    「哥哥，是不是太重了？」蘇娜俯下身體，關心地問道，「要不然……」她顯得有些猶豫，「要不然我讓寶寶幫你拿？」似乎怕他多心，又急忙解釋道，「它們很乖、很聽話的，和蘇娜一樣的乖、一樣的聽話。」

    「行，讓它們來試試。」陳興想了想，點頭答應道。

    「那我叫它們了。」說完，蘇娜仰起頭，發出一聲長鳴。

    「啾……」

    清亮的蟲鳴迴蕩於穹頂，遠遠傳去。

    緊接着，四周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千百隻細小的節足在地上爬動。不一會兒，四面八方出現了大量白色的斑點，密密麻麻的，不計其數，看得陳興腳底生寒、冷汗直冒。

    「從今往後，你們都要和媽媽一樣，聽哥哥的話，知道嗎？」

    蘇娜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然後陳興就看見那些未成年的白蟻朝他爬了過來，用頭部的觸角在他腳下輕觸了一下，似乎在嗅他的氣味，接着依次離開了。

    「寶寶們記住了哥哥的氣味，以後就能分辨出來，聽哥哥的話。」蘇娜說道。

    最後，剩下幾隻較為強壯的白蟻工蟻，搬起行囊，朝外面爬去。

    陳興跟在它們後面，很快就走了出去。快到發電室時，陳興讓它們留在原地，自己拖着背包出去。蘇娜的事情，他不打算讓別人知道。且不說蘇娜半人半蟻的身份會不會引來非議，就算為了65號避難所的秘密，他也應該保密，免得招人窺覬。

    還有就是，掌握這麼一支地下軍團，也算是他的底牌之一。但事情其實還很難說，現在蘇娜之所以示弱，是因為兵蟻和成年工蟻死光了。若是恢復過來，在地下據守不出，他也是沒辦法的。

    接下來，還看他們之間有沒有互相依賴的關係。陳興三世為人，深知人心，只有共同利益才可能長久。光靠大棒和糖果，還是遠遠不夠的。

    思緒之間，陳興來到了洞口。葉陽白柳還和上次一樣，在洞口等他。見他出來，就伸手拉他。

    一時間，陳興的心裏浮現出一絲暖意，小小地感動了一下。幾經猶豫之後，他還是把裝滿值錢物品的背包交給了葉陽白柳。

    儘管他心裏很不情願，但除了對方，似乎又沒有更合適的對象了。兩人之間，好歹還有點兒深度關係。若是換成別人，說不定卷了東西就跑。

    再者，葉陽白柳是大小姐出身，見過世面。雖然目前是挺落魄的，但這點兒錢，應該還不放在眼裏。

    「帶幾個人，把東西送到蘭花鎮銀行存起來。」從蟻穴中出來後，陳興一直沒說話。直到返回地面，才在指揮營帳里，對葉陽白柳小聲吩咐道。

    後者會意地點了點頭，叫來小楊之外的另一名司機，坐上吉普車，拖着滾滾煙塵，直奔蘭花鎮。

    接着，陳興叫來營地里負責雜務的廚娘，讓她準備了一大包的肉乾、水果、甜食、壓縮餅乾，然後回到甬道中，讓工蟻運送。

    片刻之後，陳興來到蟻穴的產卵室，再次見到了蘇娜。

    「嗚嗚嗚，哥哥，真好吃，真好吃，謝謝你，謝謝……」蘇娜滿臉幸福地吃着，臉上沾滿了食物的殘渣。

    「只要你乖乖聽話，以後我每次來，都給你帶好吃的。」陳興帶着溫和的笑容，說道。

    「嗚嗚嗚，謝謝哥哥，蘇娜以後一定會乖乖的，什麼都聽哥哥的。」蘇娜眼角掛着淚珠，說道。

    「真的假的，沒騙我吧？」陳興似乎有點兒不相信。

    「真的真的，蘇娜說話算數，不信我們拉鈎鈎。」說着，蘇娜還揚起了一隻鐮刀狀的節足。

    看着蟲鐮鋒利的內刃，陳興只覺得尾指一陣抽搐。若是真鈎上去，估計馬上就斷了。

    「那你說……」陳興微微一笑，「哥哥現在要打你的肚子，你答不答應？」他試探性地問道，同時拔出手槍，朝着蘇娜碩大的肚子比了比。

    蘇娜先是呆了一下，然後哭了起來，「嗚嗚嗚，哥哥你好壞……」

    「那你答應不？」陳興問道。

    「嗚嗚嗚……」蘇娜一邊嚶嚶嗯嗯地哭着，一邊挪過笨重的身體，將肥厚的腹部展露在陳興面前，一副任君魚肉的樣子。

    只見她雙目緊閉，用力地咬着牙齒，就像個站在刑場上，等待處決的犯人。

    「咔嚓……」

    保險栓拉動的聲音響起，她渾身不由得顫抖起來，牙齒咬得更緊了。

    可等了半天，預想中的穿腸之痛卻遲遲沒有到來。她禁不住好奇，睜開了一條眼縫。卻看見，那個壞壞的哥哥，正一臉笑嘻嘻地看着她，手槍早已插回了腰間。

    「壞蛋，壞哥哥……」蘇娜紅着臉，嬌嗔道。

    「小笨蛋，你是我的好妹妹，我怎麼捨得欺負你啊。」陳興笑着說道，聲音說不出的溫柔，連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果然哄小女孩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就是自己這一關，都很難過去。

    「嗚嗚嗚，哥哥你對蘇娜真好。好多年沒人跟蘇娜說話了，蘇娜一個人在地下好孤獨。」

    「沒人跟蘇娜玩，沒人跟蘇娜說話，沒人關心蘇娜。」

    「蘇娜想媽媽了，媽媽……媽媽你在哪裏，蘇娜想你了……」說着說着，蘇娜又哭了起來，而且越哭越大聲。

    看着眼前哭泣女孩兒，陳興心中的某根弦，似乎顫動了一下。當年穿越過來，和遠在地球的親人從此天各一方，永無再見之日。骨肉分離的痛苦和失落，再次瀰漫心頭。

    「沒關係，哥哥就在上面，能幫蘇娜找媽媽。」陳興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輕撫着她的蟲腹，安慰道。

    「真的嗎，哥哥，真的嗎！」哭聲戛然而止，蘇娜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

    「哥哥從不騙人。」陳興違心地說道。但這一刻，他說的卻是真話。只是，蘇娜的母親，十有八九已葬身蟲腹。為了孩子，母親不可能不拼命，所以結果可想而知。

    「可是……」蘇娜又哭了起來，「嗚嗚嗚，蘇娜現在變成這副樣子，媽媽，媽媽還認得蘇娜嗎？會不會，會不會不要蘇娜了，嗚嗚嗚……」

    「不會的。」陳興目光堅定地看着她，說道，「天底下，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無論對方變成什麼樣子，她都不會介意。」

    「不，她一定會嫌棄蘇娜的，蘇娜現在長得好醜，她一定會害怕蘇娜的……」悲慘的女孩喃喃自語地說道。

    「你愛你的寶寶嗎？」陳興指着四周的蟲卵，問道。

    「我……」蘇娜抬起頭，看着陳興，顯得有些猶豫。

    陳興走到一堆蟲卵的旁邊，抬起腳，作勢要踩。

    「不！」蘇娜下意識地叫道。

    「你愛它們嗎？」「愛……」「你介意它們長什麼樣子嗎？」

    蘇娜沒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那不就對了？」陳興攤開雙手，笑着說道。

    「哥哥你真壞！」蘇娜呆愣了一會兒，嘟起嘴，傲嬌地說道。不難想像，當年的她，是如何的嬌憨可愛。

    不過現在，似乎也是同樣的……

    腦海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陳興不由得心裏一慌，難道他的食譜已經能跨越物種了？

    不不不，這是決不可能呢的！

    陳興用力地甩着腦袋，把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了腦海。

    「哥哥……」沉默了一會兒，蘇娜收起嬌氣的樣子，不安地蠕動着身體，欲言又止地說道。

    「怎麼了？」陳興問道。

    「我……我……」蘇娜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這裏沒吃的了，大寶寶都死光了，沒法出去找吃的，小寶寶和蘇娜都會餓死的……」

    「這是小事，哥哥幫你找就行了。」陳興說道。

    隨後，陳興回到地面，叫來亞倫，讓對方帶着錢去找屍體商人，把上次賣出去的活死人屍體要回來。

    儘管屍體商人氣得半死，但考慮到將來長久的合作關係，以及阿麗雅的面子，把屍體退了回來。接着，陳興以「儲備植物肥料」為由，讓人把屍體塞進了發電機房的甬道中。之後又讓人填上泥土，焊上鋼板，把洞口封閉了。

    接下來，陳興把訓練室的三分之一隔成單獨的隊長休息室，嚴令閒雜人等進入。沒過多久，蘇娜派工蟻挖通了休息室的甬道，讓陳興能下來。

    當一切都安頓好後，陳興讓他手下的兩名大將——葉陽白柳和亞倫守在外面，然後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裝着靈能藥劑的鋁製醫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