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嘆紅塵 楔子

    六月初十,宜嫁娶動土,忌搬遷出行。

    涼州城內外上下張燈結綵,大街小巷人山人海。北辰府前後院落熱鬧非凡,過往賓客絡繹不絕。

    堪比皇上封后的婚禮也就只有北辰府敢如此奢華,北辰穹宇更是許諾,凡在涼州城內的百姓,都可以得到北辰府發放的五兩銀子。廣發請帖,邀請各界武林好友前來參加他與君尚兒的婚禮。因為這一天他盼了好久,好久……

    吉時已到,此刻身穿大紅喜袍的北辰穹宇看着大家臉上洋溢的笑臉,聽着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心裏充滿了說不出來的幸福,再有一會就是自己盼望已久的時刻。正了正頭上的紫金冠,摸了摸胸口尚兒送給自己的鸞玉,整個人被幸福緊緊包圍着。

    漸漸的,他看到花轎越來越近,到了自己為尚兒精心準備的北辰府的門口,說實話,就連他去滅東丹府都沒現在這麼緊張……

    這時,聽到喜婆說到:」花嬌到門前,賓主站兩邊,鼓樂迎新女,鞭炮慶家宴」奏樂,有請新娘下轎,新郎迎親咯,」北辰穹宇早已按耐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心上人就在眼前。邁着大步走向花轎,後面的僕人只好小跑似得跟在後面。

    北辰穹宇拉起那雙白皙的小手,緊緊地握在了手掌心,暗暗在心裏發誓(尚兒,曾經我做了不少錯事,但現在我是真心對你,傾我一生,護你一世,絕不食言!)

    到門前拿紅帶,喜婆裂開大嘴道:「一條紅絲綢 兩人牽秀球 月老定三生 牽手到白頭 各位親朋好友,新娘已下轎」,新娘子下轎不踏土地,不踏空,新郎官還等什麼,背着吧。」

    北辰穹宇微微皺眉,原本熱鬧非凡的北辰府門口突然鴉雀無聲,大家都深知眼前這位煞神的厲害,這怎麼大喜的日子有些不高興了呢。新娘子此時頂着鴛鴦戲水的蓋頭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小手微微動了動,北辰穹宇不理會眾人,突然抱起君尚兒。緩緩道:」我喜歡抱着」。

    這一切使得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但也看出來對新娘子真的是打心眼裏面喜歡,只不過是一個字的問題還認死理。喜婆這裏不敢怠慢,:」代代相傳,一代傳十代,十代傳百代,千秋傳萬代。借來天上火,燃成火一盆,新人火上過」。北辰穹宇回復了剛才的神態,嘴角勾勒出完美的弧線,跨過火盆,走向大廳。

    」日子過的紅紅火火啦」!

    旁邊賓客更是議論紛紛,北辰家唯一的後人,武藝蓋世的北辰穹宇成婚,乃是武林中頭等大事。到場的有九大門派,數位海外高人。就連性子淡雅,不喜熱鬧的翎衫公子都到場祝賀。

    走到大廳慢慢的把尚兒放到了地上,拉起紅絲帶,只聽喜婆說道:」一塊檀香木,雕刻玉馬鞍,金龍攜玉鳳,花開並蒂蓮

    「一拜天地 跪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起。千里姻緣一線牽 相親相愛到永久」

    由於君尚兒和北辰穹宇雙方父母均已去世,所以座位上擺放的只是沒有情感的牌位罷了。君尚兒現在感覺自己被泡在了蜜糖里,雖然父親大仇未報,但以宇哥哥的武藝定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捉拿兇手。君尚兒在心裏默默地對天上的父母說道(爹,娘,你們看到了麼?女兒出嫁了,您二老可以放心了。)

    「二拜高堂 跪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起」

    「夫妻對拜 ,跪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禮成。 起 入洞房嘍!」

    底下一片叫好聲,與北辰穹宇十分要好的東海七十二環島島主夜清寒喊得最為大聲。「小宇砸,別那麼着急嘛,好歹讓我們看看新娘子今天有多美啊」

    「就是就是,北辰兄,讓我們看看嘛」

    「我看呀新娘子必定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穹宇大哥捨不得嘍」

    聽着兄弟們的打趣,北辰穹宇英俊的臉上也難得的映起了紅暈。他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明顯比自己要羞澀得多,不斷地往自己身邊依靠。

    「哈哈,多謝眾位兄弟捧場,改日一定讓你們看你們美麗的大嫂,但今天可不行。兄弟們吃好喝好!」

    嗩吶重新吹響,大廳人聲鼎沸。一時間到處都洋溢着喜慶的氛圍,連門口的石獅子都咧開嘴一直在笑……

    只是,就在北辰穹宇抱起新娘子的那一刻,傳來了一個與此時格格不入的聲音。

    」站住」!

    北辰穹宇十分不悅的轉過身來看向門口,可只此一眼,就好像被點了穴一樣的動也不動。


    懷裏的人兒用十分甜美的嗓音打趣道:「是不是你的哪個情妹妹的爹來找你這個負心郎了?」北辰穹宇低下頭看着尚兒臉上的蓋頭,用着已經沙啞的嗓音大聲說道:「尚兒,蒼天為證,大地為憑,江山為聘,吾命為禮。傾我一生,護你一世。好麼?」說到最後,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已然在顫抖。君尚兒聽着自己的宇哥哥如此動情的對自己告白,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北辰穹宇看着懷裏的人一動一動,知道她是被自己的話感動了,帶有些挑釁的目光看向門口的老者和他的隨從。來的老人邁步走到北辰穹宇近前,北辰穹宇下意識的抱緊自己的心上人,死死的盯着對面的老者。一旁的翎衫公子退到了屏風後面。

    半晌,老者捋了捋自己的鬍鬚:「小宇,和為師回山,一年以後就是龍虎風雲會,現在正是你需要努力的時候,為師把希望都寄託你一個人身上,難道你要讓師傅失望麼?」

    北辰穹宇緊皺着那雙劍眉,低頭不語。老者深深地被自己徒兒這一舉動惹得火冒三丈。:「難道你就為了這個女人連為師的話也不聽了?她究竟有什麼魔力吸引你,你要時刻記住自己的身份,記住她的身份!」

    「夠了,師傅,您老人家對我的栽培,小宇感激不盡。但是現在小宇想明白了,徒兒要的不是那些,只想和尚兒一生一世在一起,求您成全」。

    「哼,我的傻徒兒,為師告訴過你什麼,女人就是禍水,情就是禍根,當禍水澆灌你的禍根你就不可能翻身,有情的人永遠也做不了天下第一。」

    北辰穹宇狠狠的搖了搖頭,「不,師傅,我倆是真心相愛的。不如這樣,過幾天徒兒就帶着尚兒一起回山,不就是天下第一,徒兒為您贏來就是。」俊美的臉上再次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不可以!有了牽掛你打擂的時候還會那麼拼命呢麼,別人也會因為她要挾你,到那個時候,你拿什麼和別人斗?!」

    北辰穹宇苦說無果,最嫌麻煩的他可不是那麼的好脾氣。師父的頑固他早就領受過了,今天的大喜日子,他不想讓尚兒傷心。

    冷冷的說到「這麼說,師傅是不同意我和尚兒的婚事了?」北辰穹宇挑起那好看的眉毛,語氣中帶有些威脅的成分。「既然如此師傅請回吧,徒兒還要入洞房呢。怎麼不奏樂了?繼續!」一旁被嚇得不知所措的樂師只好硬着頭皮吹起了喜樂。看出事態苗頭不好的各派盟主掌門,都找了各自的理由推脫回山。

    一時間,原本熱熱鬧鬧的北辰府,只剩下了十幾個人。

    「孽徒,為師一直以來只顧教你武藝,恰恰忽略了教你做人,你就這麼和為師說話麼?啊!你以為當她知道了你是誰,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還會和你在一起麼?還會像以前一樣對你一心一意麼?你以為還可以回到以前麼?不能了,因為你是她的殺父仇人,你要知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正向洞房走去的北辰穹宇聽到師傅的話停下了腳步,只覺的猛然間血都湧入了腦袋,耳邊嗡嗡作響。正在北辰穹宇懷裏幸福的人兒也突然僵直身體,只一會,便又恢復了平靜。

    小聲問到:「宇哥哥,這位老者說的是我麼?你是不會殺了我爹爹的對吧?」問到最後也沒了底氣。因為尚兒知道,宇哥哥雖然對自己無比溫柔,但對別人卻喜怒無常。而且也聽宇哥哥提起他的身世。但自己怎麼也不肯相信宇哥哥會殺了自己的父親。

    北辰穹宇嘆了口氣,緊閉雙眸。好似做了錯事的孩子,不再象往常那樣傲氣,不再是一副唯我獨尊的神情,說道:「尚兒,對不起,我會好好對你,請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

    北辰穹宇似乎還要說什麼,卻被君尚兒打斷,尚兒推開了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臂,慢慢的向後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是你呀?宇哥哥,為什麼要這麼做?五年前,你從歹徒手中救出我。你告訴我有你就有希望,可你現在為什麼給了我希望,又讓我失望啊!」

    北辰穹宇看着淚如雨下的尚兒,無奈的緊皺雙眉。君尚兒越說越激動,一步一步的往後退,離北辰穹宇越來越遠……

    那個白髮老者微微一笑,看着自己徒兒緊閉雙目,面露痛苦神情。看準時機,一個飛鏢正中君尚兒心臟。

    紅色身影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北辰穹宇立即瞪大眼睛,飛速跑到跟前,一把抱起頂着蓋頭的君尚兒,只聽到尚兒用微弱的聲音說道:「我要找我爹,我要回家,爹,爹,爹……」北辰穹宇緊緊握着君尚兒的手,慢慢的拉開了她的蓋頭,就在此刻,君尚兒突然起身,喊道「北辰穹宇,我恨你!」說完咬住了北辰穹宇的肩頭,不知是心痛還是身痛的北辰穹宇,此時也留下了眼淚。肩頭的痛漸漸的減少,君尚兒瞪大雙眼,伴着喜樂,一下子倒在了北辰穹宇的懷裏。

    「尚兒!」撕心裂肺的怒吼,換不回來那個活潑靈動的人兒。此時的北辰穹宇也不顧男兒尊嚴,更不顧自己的冷麵形象,抱着君尚兒的屍體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原本萬里無雲,艷陽高照的天空此時卻陰雲密佈,冷風四起。也不知是因為君尚兒的恨,還是因為北辰穹宇的淚……

    在一旁的冷北瀟撇開了自己的視線,一個號稱冷血的人也無法看到如此傷感的一幕。屏風後面的翎衫公子也清楚的聽到了外面的動靜,緊閉雙眸,陷入沉思。一向活潑愛笑的夜清寒此時也是傷感萬分。一腳踢到了還在吹喜樂的樂工的身上「滾!」嚇得樂工們連工錢都不敢要,用百倍的速度衝出北辰府。

    良久,北辰穹宇抬起那一直以來都高傲的頭,仔仔細細的看着懷裏的女人。今天的尚兒真美,頭上玳瑁光,腰若流紈素 ,耳著明月當 ,指如削蔥根 ,口如含珠丹。

    細細的眉毛凸顯出優雅的美,還記得自己和尚兒約定好,每日清晨第一件事就要幫尚兒畫眉,可為什麼卻不給自己這個機會!高挺的鼻樑散發着絲絲英氣,北辰穹宇抬起顫抖的手再次像往常一樣颳了刮君尚兒的鼻子,記得以前每次自己這麼做,尚兒都會咯咯的笑個不停,(尚兒,你再笑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看到那禁閉的雙唇,北辰穹宇毫不猶豫的吻了上去。嘴唇上的涼使北辰穹宇回過神來,尚兒死了!

    也不知北辰穹宇是因為剛才哭的太嚴重了,還是因為尚兒的紅嫁衣,染紅了北辰穹宇的眸子。

    不知是淚水衝掉了唇邊的尚兒咬他留下的血,還是因為尚兒的恨刺穿了北辰穹宇的心。他的嘴角留下了一抹殷紅。

    紅唇再次勾起,愣愣的轉過頭緊緊的盯住了自己的師傅,原本為自己的精準發射,殺死了君尚兒正在高興的老者也許是被他此時的目光嚇到了,渾身一顫,在三伏天氣竟感覺到陣陣寒氣。

    慢慢的,北辰穹宇再次抱起心上人,朝着大門口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去,他覺得自己仿佛被掏空了,魂魄也被攝走。整個人再沒有一絲生氣,仿若行屍走肉一般的挪着。壓制在自己口裏的腥甜再也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倒在了地上,閉眼的那一刻,眸子裏充滿的都是自己的愛人,和她胸口的那抹紅。

    也不知道是嫁衣染紅了尚兒的血,還是尚兒的血染紅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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