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方面要員即將在這幾日抵滬,這是日本人得到的最新情報。
負責來調查唐度錦自殺案的專員叫古未風,是委員長侍從辦公室的,這來頭可不小了。
而來為孟紹原頒發勳章的,一樣有背景。
那是軍統局的秘書陳世賢。
他們到滬乘坐的是英輪「一往無前」號。
日本人盡最大的努力弄到了這些情報。
剩下的,就是看孟紹原如何來應付了。
孟紹原也是個人。
在局勢如此複雜的情況下,他一樣沒有辦法做到方方面面周到俱全。
而那位孔令儀孔大小姐的情報,日本人也掌握了不少。
孔令儀住在國際飯店,一共帶了十二個保鏢。
侍衛長是高凡義。
甚至,日本人多次冒險進入國際飯店,數次接近孔令儀居住的樓層,弄清楚了其中絕大部分保鏢的長相、特徵。
他們也在等待一個機會。
一個能夠綁架孔令儀最好的機會!
而親自負責尋找機會綁架孔令儀的羽原光一,雖然對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始終保持懷疑,但他做任何事都是盡心盡責的。
國際飯店一直都被監視着……
……
翟才華難得的遇到了放假的好機會。
而且最關鍵的是,大小姐還發給了他們一筆錢。
翟才華才走出飯店,一輛黃包車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要車伐?」
翟才華朝周圍看了看,上了車。
「先生,要去哪裏?」
翟才華遲疑了一下:「有沒有什麼可以玩幾把的地方?」
「哎喲,先生,儂算是問對了。」車夫立刻拉車就走:「寶來俱樂部那是上海頂頂好的賭場了。」
佘愛珍人聰明,自從她乾爹季雲卿把寶來俱樂部交給她管理好,除了上海當地賭客,她還大量僱傭了黃包車夫,讓他們儘量多拉外地客人到賭場來。
每拉一個客人到賭場,多少錢,當場結算。
這也是後來僱傭出租車司機拉客去飯店、旅遊景區的鼻祖了。
……
「快,去通知羽原中佐,有個『夏月』侍衛離開飯店,我跟着他們。」
……
「羽原中佐。」
「是哪個人?」
「就是那個!」
羽原光一掀開帘子,悄悄朝外看去。
一個年輕的賭客,面前堆了不少的籌碼了。
「這個人在這賭了半個鐘了。」佘愛珍隨即說道:「手氣還不錯。」
羽原光一看了一會:「讓他輸。」
「李金手。」
「老闆娘。」
「你上吧。」
……
剛才還戰無不勝的翟才華,手氣一下變差了。
面前的籌碼迅速的減少。
賭徒就是這樣,越是輸,越想急着翻本,越想翻本,手氣越差。
標準的惡性循環。
翟才華不斷擦着頭上的汗水。
本來還鎮定自若的他,看着寥寥無幾的幾個籌碼,手也忍不住顫抖起來。
「先生,儂下不下?」
在荷官的催促下,翟才華一咬牙,把剩下的籌碼全部推了出去。
他又擦了下汗,拿起了面前的牌,拼好了,往前重重一放:
「雙斧頭!」
荷官把牌稍稍一整理,朝前一攤:「雙和,通殺!」
……
「孟紹原,這是哪裏?」
高凡義皺了一下眉頭。
「這是是上海的貧民區。」孟紹原隨即說道。
「孟區長,我的孟區長。」高凡義哭笑不得:「上次去南京,你帶我們去了破布營看貧民區,現在又來這裏?你是不是進貧民區上癮?」
「是啊。」
孟紹原笑了笑:「高兄,你在外面守着,我帶大小姐進去看看。」
「你!」
「高凡義,外面守着吧。」
孔令儀卻如此說道。
高凡義無語了。
大小姐到底吃了什麼迷藥了,怎麼對這個孟紹原那麼的言聽計從啊!
……
「兄弟,輸了?」一個小混混樣的,走到了翟才華面前關切的問道。
翟才華苦笑一聲,摸了摸身上,卻什麼也沒有摸到。
「抽煙。」小混混立刻掏出了煙給他點上:「輸光了,找錢翻本啊。」
「到哪找錢,連回去的車費都輸了。」翟才華用力抽了幾口煙。
「你沒有,我有啊。」
「你?」
翟才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遇到賭場裏放「水錢」的了。
所謂水錢,其實就是在賭場裏專門向賭客放高利貸的。
翟才華有些遲疑:「我是外地人,你肯借我?」
「四海之內皆兄弟。」小混混拍了拍胸脯:「我先拿一百隻大洋給你好不好?」
整整一百隻大洋啊!
翟才華聽的眼睛都亮了。
輸光的賭客,遇到任何有錢可以拿的機會,都好像一個溺水的人遇到了一塊浮板一般……
……
「孟區長,您又來看我了,快請坐,快請坐。」
中年那人不斷的咳着嗽,拿出了兩張凳子,擦了又擦。
屋子裏居住的環境很差,孔令儀皺了一下眉頭,看到孟紹原根本不管不顧的坐下,她遲疑了一會,終究也還是坐了下來。
「我給你們倒茶去。」
「不用了,老梁,坐吧。」
孟紹原招呼着他坐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重慶來的孔小姐。」
「孔小姐,你好。」
「這是我手下的一個特務,梁和恩。」
如果沒有孟紹原的話,梁和恩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見到孔令儀這樣的人物。
梁和恩一直在咳嗽,有的時候咳的猛了,彎下腰恨不得把肺都咳出來。
孔令儀心裏也有一些惱怒。
瞧這樣子,是肺病,別傳染給了自己。
孟紹原帶自己到這裏來做什麼?
「老梁,你的老婆兒子女兒都送到重慶去了,昨天我剛接到了電報。」
「謝謝孟區長,謝謝孟區長。」梁和恩一迭聲的道謝。
「大小姐。」孟紹原忽然說道:「老梁的大兒子今年十八了,讀過幾年書。二兒子十六,最小的閨女十四歲。老婆呢,是個鄉下人,沒文化,縫縫補補的還行。老梁是結婚後才進的軍統局,時間也不短了,只是一直都是編外人員。
咱們軍統局呢,從力行社開始,對有家室的人員一直都不那麼友善,為什麼?怕他們有家室的拖累啊。所以這些人薪水少,待遇差,日子過得很辛苦。老梁一個人要養一大家子,還得靠老婆幫別人做事才能勉強度日,所以這次我想求你幫個忙,大小姐。」
「要錢?」
「不要錢,錢我給老梁媳婦了,銀元三萬。」
孔令儀被嚇了一跳。
三萬銀元?
好大的手筆啊。
「大小姐,我是這麼想的。」孟紹原隨即說道:「您在重慶人面廣,能不能幫他兒子閨女都各謀一份差事?」
「這事不難。」
孔令儀剛說出來,孟紹原已經說道:「您先別說不難,他二兒子呢,找家大的公司,有您的面子,想來不會錯的。小閨女呢,等到再過兩年,能不能進銀行?他大兒子讀過書,我想,那個,能不能進財政部?」
孔令儀好像看個怪物一般看着孟紹原。
一個這種小人物的兒子,想進高高在上的財政部?孟紹原是真不知道還是在那裝糊塗,財政部是那麼好進的嗎?
梁和恩也是難以置信:「孟區長,這太過了,太過了。您能幫我的兒子閨女謀個前途,我已經千恩萬謝了,進銀行,進財政部我是想都不敢想啊。」
「孟紹原……」
「大小姐,你聽我說。」孟紹原一指梁和恩:「他很快就要死了。」
孔令儀一怔。
瞧梁和恩的樣子雖然病怏怏的,但也不至於那麼快吧?
「醫生診斷他是肺病晚期,估計頂多也就是一年半載的事情了。」
孟紹原緩緩說道:「我挑選老梁選了很久,他一輩子沒立過什麼大功,可這次我要讓他立個大功,三萬銀元是獎賞。全家人的未來我幫他負責,但他的代價是他的命。」
孔令儀有些不寒而慄。
孟紹原輕輕一聲嘆息:「大小姐,我在上海呼風喚雨,可在重慶根基淺,我想幫老梁的兒子女兒找個好前程,我沒別的門路了,就想來求您。這種事在別人那裏困難無比,可到了大小姐這裏,無非就是您一句話的事,勞煩您幫幫我。」
勞煩您幫幫我。
孟紹原差不多是在那裏哀求了。
看看孟紹原,再看看梁和恩,孔令儀心裏一軟:「我幫你想想辦法,打幾個電話吧。」
「哎喲喂,大小姐,我謝謝您了。」孟紹原大喜過望:「老梁,記得,我不是你的恩人,大小姐才是你的恩人!」
「大小姐,我給您磕頭了!」
……
又輸光了。
看着面前空蕩蕩的桌面,早已經輸紅眼的翟才華不甘心,他咬牙切齒地說道:「兄弟,再給我五百隻大洋。」
「五百隻?兄弟,你知道你問我借了多少了?」
「兄弟,你放心,我這次一定能翻本。」
「兄弟,咱們到這邊說話。」小混混把翟才華叫到了一邊:「就這賭場裏,每天說自己一定能夠翻本的人,我可看得多了。你前前後後問了借了一千隻大洋了啊。」
翟才華一聽這數目,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一千隻大洋?這麼多了?
「這有借有還,再借不難。」小混混不緊不慢說道:「一千隻大洋,算上利息,我也不多要你的,一千五百隻大洋,公平吧,您說您是開支票,還是我跟您回去拿?」
「兄弟,我現在手裏一時半會哪有這麼多的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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