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
「回來了。」
「一口氣出了?」
「出了。」
「那可以負責撤離工作了?」
「不高興。」
孟紹原整個人癱坐在沙發里:「我懶!」
吳靜怡真正知道了什麼叫做哭笑不得。
一個人懶,居然能夠說得如此的理直氣壯!
可她拿這位大少爺又能有什麼辦法:
「已經撤離了一部分的家屬,按照你的吩咐,索菲亞利用她的外國人身份進行了護送,還有一些家屬,並不願意離開上海,我們正在做工作。」
「潛伏者呢?」
「按部就班的進行潛伏。」吳靜怡隨即問道:「你說,日本人真的敢進公共租界?」
「他們有什麼不敢的?」孟紹原一聲冷笑:「兩年之內,公共租界必然淪陷,孤島的歷史也算是結束了。」
看到說的如此肯定,吳靜怡逐漸開始認真起來:「真的到了那個的時候,我們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孟紹原老老實實回答道:「我們中有的人會被俘,有的會會叛變,你說我現在怎麼回答你?我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算了。」
吳靜怡白了他一眼:「還有一件事,是關於重慶派到天津去的聯絡員的。」
她把費應孫的事情匯報了一下。
原本以為孟紹原會和過去一樣必然大怒,想方設法的除掉這個叛徒,沒想到孟紹原沉默了一會之後問道:
「你說,叛徒為什麼那麼多?」
吳靜怡怔了一下,她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才好。
「打不完的漢奸,殺不完的叛徒。」孟紹原喃喃說道:「你好不容易殺了一批,總又有新的跳出來。我們剷除一個叛徒,費勁千辛萬苦,甚至還要付出血的代價。可好不容易等到任務順利完成了,一看,又有新的叛徒了。」
這是他們這些人的悲哀。
可他們根本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這次,不冒險殺費應孫了。」孟紹原沉吟着:「天津的抗團已經被破壞,咱們天津站站長倪中立是根老油條,一定知道怎麼保護自己的。費應孫的叛變,對我們上海的影響不大,暫時放着他,除非他招惹到了我,要不然不動手。」
說到天津站站長,他忽然想到了馬歸途。
馬歸途自從被捕後,音訊全無,沒人知道他活着還是死了。
在重慶,他還有個孩子呢。
「要是重慶方面來了電報,讓我們鋤奸怎麼辦?」
「鋤奸鋤奸,真的當那麼簡單?」
一聽到這,孟紹原就來氣了:「有本事讓他們自己來鋤奸,他媽的,他們的命就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費應孫現在被重重保護在憲兵隊,我拿什麼鋤奸去?」
「你小聲一點吧。」吳靜怡被嚇了一跳:「隔牆有耳,這話要是傳到重慶,你又得倒霉。」
「我倒霉的時候難道還少?」孟紹原嘟囔着:「用我的時候,怎麼都好。把我給用完了,就變成了一把臭不可聞的夜壺!」
少爺今天這是怎麼啦?
吳靜怡一頭霧水。
她不知道,這個時候的孟紹原正憋着一肚子的氣呢。
孟紹原回來已經兩天了,這段時候,吳靜怡一直都在負責撤離工作,直到今天才和他碰了個面。
有些情況她不了解。
孟紹原一回到上海,立刻給重慶方面發了電報,建議撤換南京區的區長錢新民,由尚振聲代理。
可誰想到,回電一共有兩封。
一封是以軍統局重慶總部的名義,對在常熟立下赫赫戰功的孟紹原進行嘉獎。同時還有獎金三萬,暫時存放在軍統局總部,等孟紹原去重慶的時候再行領取。
另一封電報則是戴笠發給孟紹原的。
在電報里,戴笠把孟紹原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大致意思就是不要以為立了幾個功勞,尾巴又翹起來了,居然敢建議總部撤換一個區長。
南京區雖然名義上歸上海區指揮,但大家都是大區,上海方面一般不輕易干涉南京方面的活動。
再加上,這次南京區的毒殺案剛剛立下大功,錢新民才被總部嘉獎過。
如果這個時候撤換了他,不是在扇自己巴掌嗎?
戴笠這麼罵孟紹原,其實也是在提醒他。戴笠太了解自己的這個部下了,每次立下一個大功,一定會闖下一個大禍。
他想着罵他一頓,能夠點醒他不要驕傲自滿,少犯錯誤。
不過,戴笠還是沒有完全摸懂孟紹原的性子。
這個傢伙,什麼事情你都得順着他,要是倒摸了他的毛,他一定會不開心,甚至還會暴跳如雷。
他在執行任務的時候,算無遺策,步步設局,腦子動得飛快。
可要是任務完成了,他的那顆腦袋,時常都會短路。
他根本沒想到戴笠是在保護自己,就想着自己好心好意,生怕南京區遭到重大損失,這才提出建議。
沒採用就沒採用吧,你好好的在電報里罵我做什麼?
我才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啊!
孟紹原越想越是生氣:「哎,你知道錢新民這個人嗎?」、
「南京區區長啊,我怎麼會不知道?」吳靜怡只覺得這個問題問的莫名其妙的:「他又怎麼着你了?」
「得罪我了。」孟紹原沒頭沒腦地說道:「你說錢新民會叛變不?」
「叛變?」吳靜怡都被懵住了:「南京區剛立下了大功,你問人家會不會叛變?要不你到南京自己去問問他?」
「好主意。」孟紹原居然如此說道:「可我不去南京,才從那裏回來,要不把他叫到上海來問一下?」
吳靜怡都快被他給弄笑了:「少爺哎,你又發什麼神經啊?人家當面問你會不會叛變,你樂意不?就算你真的要叛變,也不會明着告訴對方吧。」
「有道理,有道理。」孟紹原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靜怡姐姐,你真聰明。」
你說該哭還是該笑?這個道理誰都明白啊,偏偏這位最會用腦子的孟少爺就好像真的不明白這個道理似的。
「不行,不行。」孟紹原是在那喃喃自語:「我得想個辦法,知道錢新民會不會叛變,真的要有可能,我得除掉他。」
完了,完了。
吳靜怡心裏絕望了。
瘋了。
這傢伙又瘋了。
一個大區區長啊。
南京區的區長啊。
你這是又要去闖大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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