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死,你想活下去都沒辦法,我沒命令你死,你,得給我活下去!」
孟紹原抱住了自己的兄弟,讓他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他只感覺到了李之峰身上的滾燙:
「兄弟,給我活下去,你死了,我的小鞋再給誰穿的那麼舒暢。你那一批的兄弟們,都走了,就你還活着。活下去,活下去。」
李之峰嘴裏不知道在那說些什麼,整個人都處在半昏迷的狀態中。
之前,他一直都在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苦苦支撐。
可是,一旦當看到自己的同伴到了,而且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那口氣瞬間便泄了。
這口氣一旦泄了,人也便支撐不住了。
他嘴裏一直在念叨着什麼,含糊不清。
可是,孟紹原聽懂了。
他叫的,是徐樂生、是曹瑞成,是那些兄弟們。
他想兄弟們了。
間或,李之峰會睜開眼睛,一臉的緊張,可當看清長官的那張面孔後,整個人又放鬆下來:
「長官……兄弟們,兄弟們叫我去呢……」
「放屁,放屁。」孟紹原惡狠狠地說道:「活下去,給老子活下去,這是命令!」
不行,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孟紹原放平了李之峰。
先把他身上濕噠噠的衣服脫了下來。
生起了一堆火。
鋼盔一直都帶着。
這也是遠征軍的一個習慣。
扔什麼都可以,但有兩樣東西是不能丟的。
一個是武器,一個就是鋼盔。
武器是用來防身的。
鋼盔的作用就多了去了。
比如,燒水煮飯。
孟紹原在鋼盔里接上了水,燒開,然後脫下身上的衣服,解開襯衫,用刀割了一塊,浸泡在水裏,拿出,等到溫了,一遍又一遍的幫李之峰擦拭着身子。
物理降溫,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現在關鍵,在李之峰手臂上開始腐爛的傷口。
醫生呢?
不對啊,自己就是醫生。
心理醫生也是醫生。
孟紹原決定當一次外科大夫了。
他當心理專家的時候,的確接觸過不少的醫生,也懂很多醫學知識。
只是,正兒八經的給人做手術,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兄弟,是福是禍,咱們一起擔着。」
傷口腐爛出現發燒症狀,有幾個原因。
主要是菌血症或者是敗血症。
孟紹原現在乞求的,是前者。
菌血症還可以通過人體自身的防禦機制清除。
可一旦是敗血症,在這樣的條件下,那就真的什麼都完了。
孟紹原又少了一鋼盔的水。
趁着燒水的功夫,他到附近轉了一圈。
垂柳樹,沒錯,就是最常見的垂柳樹。
垂柳是自然界中隨處可以見到的的觀賞植物。
而它的葉子,是最有價值的。
它含有多種天然藥用成分,能消滅人體內的敏感菌和致病菌,並能阻止人體內炎症滋生。
垂柳樹葉能加快人體內潰瘍面癒合。
最重要的,垂柳樹葉中含有的水陽甙是一種天然藥用成分,這種物質能溶於水,而且具有解熱止痛的重要作用。
它們在進入人體後還能轉化成水楊酸,那是一種具有超強抗菌能力的藥用成分,所以人們在服用它以後,既能解熱止痛,也能消炎殺菌。
孟紹原摘了大量的垂柳樹葉。
隨即,他找來了一塊木頭,塞進李之峰的嘴裏,接着用布條把木頭和李之峰的嘴綁緊。
這是為了防止疼痛過甚,把自己的舌頭咬了。
孟紹原把刀在火上反覆的燒着。
最簡單最原始的消毒措施了。
「兄弟,開始了。」
手怎麼有些抖?
給日本俘虜做手術的時候,手穩定的很啊。
孟紹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開始了他生平第一次的外科手術。
他期望也是最後一次。
腐肉被剜了出來。
一點點的。
一股股的腥臭味不斷傳來。
孟紹原做的非常細緻小心。
李之峰被疼醒了。
他知道長官在做什麼。
這條硬漢子,居然死死忍着,一聲沒吭。
在沒有麻藥嗎啡的情況下,這種割股療傷,那種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當年關二爺這麼做了,還談笑風生,可像關二爺這樣的有幾個?
一頭頭的汗水,不斷的湧出。
渾身也都被汗水浸濕了。
可這麼一來,李之峰的身子反而輕鬆了不少。
身子是輕鬆了,精神也好了,這種疼痛,更加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了。
李之峰眼睛瞪得老大,苦苦撐着。
「我是專家,國際著名外科大夫。」
孟紹原也注意到了這點,他開始用談話的方式來分散李之峰的注意力:「當年,美國有一台手術啊,沒人敢做,荷,你說怎麼着?美國人用飛機來請我去啊。
我一到,一看,這手術簡單啊。三下五除二就給做了。美國人一看,連連豎大拇指,非要請我留下當教授,可你想啊,我哪裏肯留在美國啊。」
李之峰有種想笑的感覺。
如果不是嘴裏被堵住了,他很想說:
「長官,您這吹牛的水平,那是越來越差了啊。」
「我說李之峰啊,你可別給我故意。」
大部分的腐肉被清除,已經可以看到新鮮的血肉了。
孟紹原也是滿頭大汗:「你是我任命的廁所專員,回到重慶,你他媽的給我把我家裏的廁所都清理乾淨了。」
「是,長官,職部領命。」
李之峰在心裏默默的說着:「職部一定把這廁所專員做好!只要能活着,職部一定把您的專用廁所打掃得乾乾淨淨的!」
終於,腐肉被完全的清除了。
鮮紅的血不斷的流出。
孟紹原鬆了一口氣。
他急忙把垂柳葉在嘴裏嚼碎,敷在了李之峰的傷口上。
人類的唾液,同樣具有消毒的作用。
接着解開了李之峰嘴裏的木頭。
李之峰到現在終於能夠長長的發出一聲低沉的哀嚎。
鋼盔里也扔進了垂柳葉,孟紹原抬起李之峰的頭,也用垂柳葉燒好的水一口一口的給李之峰餵了進去。
做完了這些,本來就累得夠嗆,現在孟紹原整個人都快累癱了。
可他一直都在撐着,他把李之峰的腦袋枕到自己的大腿上,好讓自己的兄弟睡得儘量舒服一些。
他能夠感覺的出,李之峰一直在苦苦忍受着痛苦。
不能睡,自己不能睡,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兄弟。
可是,終究,孟紹原還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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