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在你的賭場裏,有最好的洋酒喝嗎?」
一聽這話,施春平立刻下令服務生和荷官離開貴賓室。
齊四十七也檢查了一下貴賓室的門。
然後,規矩的站到了一邊。
施春平這才回答道:
「您要美國的、英國的、還是法國的?」
「我要意大利的,聽說,意大利的姑娘浪漫,酒也一定是好的。」
這個接頭暗號,有些那個什麼。
但這是最高級的接頭暗號。
聽說,還是軍統局行動處處長孟紹原親自製定的暗號。
「有,我正好有一瓶,您喝多少?」
「一瓶的一大半。」
一瓶的一大半!
施春平急忙一個立正:
「長官好!」
「這裏沒有長官,只有蔡老闆。」
「是,蔡老闆。」
對方掌握了軍統局最高級的聯絡外號,肯定是頂頭上司來了。
而且,這種暗號都是一次性的。
長官在離開前,會交給自己新的聯絡暗號。
「余蘭台,你在澳門很好啊。」
孟紹原直接呼出了對方的真實名字。
他不是施春平。
他是軍統局澳門站站長余蘭台!
在澳門,沒幾個知道余蘭台這個名字。
此時孟紹原一叫出來,余蘭台再無絲毫疑念:「請您訓斥。」
他也聽出了,對方說的是反話。
孟紹原冷笑一聲:「你的確傳遞迴了不少情報,有些還很重要,可日特在澳門為所欲為,一手遮天,你卻毫無作為。
愛國人士慘遭暗殺,愛國報社被人放了一把大火,愛國領袖魯多山和他的小女人慘死日特之手,你都無動於衷嗎?」
余蘭台冷汗淋漓,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還有你,齊寶康!」孟紹原一口就叫出了齊四十七的真名字:「你是我軍統局訓練出來的王牌殺手,派你到澳門協助,以賭客名義被余蘭台招募,為的就是掩蓋你的身份。
為什麼?是讓你能夠更好的協助余蘭台展開工作,都殺一些日特和漢奸,可你現在呢?齊四十七?你呢?施董事長?
騰興賭場歌舞昇平,買賣興隆。我忽然想起了兩句詩,末一句是隔江猶唱後庭花,施董事長,前一句是什麼來着?」
余蘭台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滲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商女、商女不知亡國恨。」
「對啊,商女不知亡國恨。」孟紹原嘆了口氣說道:「上海淪陷、南京淪陷、武漢淪陷、徐州淪陷、廣州淪陷、香港淪陷,澳門沒有,澳門好啊,澳門還沒有被佔領啊。
異域風情,花花世界,紙醉金迷,亡國恨?亡國恨離你們遠着呢。亡國恨是重慶政府的事,亡國恨是前線百萬將士的事,你們要管的,就是這騰興賭場!」
「職部萬死。」余蘭台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職部就任以來,謹慎小心,一心經營好賭場,為我軍統局在澳門能有個根。」
「余蘭台,你知道我生平最厭惡的是哪種人嗎?」孟紹原的語氣愈發變得不善起來:「就是你這種謹小慎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人。
五年了,你在澳門整整五年了。我軍統局各區、站站長只有你沒有調換過。罕見,罕見啊。你也不在乎,因為你喜歡澳門這個地方。
五年,你的確從情報交易所購買了大量的情報,這也是你在澳門唯一的貢獻。因為你也不能什麼事都不做啊,這樣交代不過去。
可其它的呢?其它的你還做了什麼?我也不說鋤奸,香港淪陷,大批愛國學者撤離,很多都是途徑澳門當做中轉站。
我軍統局澳門站,袖手旁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從始至終,沒有出過一次手。在重慶,就連關於學者到達澳門情報,你連一份電報都沒有!」
他的口氣變得越來越嚴厲。
余蘭台滿頭是汗,可一句都不敢接嘴。
孟紹原滿臉怒氣:「戴老闆很生氣,你知道他說了一句什麼嗎?他說,『余蘭台厲害啊,騰興賭場的董事長啊,以後我們去澳門,得先去拜他的碼頭啊。』」
戴笠的這幾句話,雖然一句罵人的都沒有,可是聽在余蘭台的耳里卻讓他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畏懼起來:
「職部不敢,職部生是家裏的人,死是家裏的鬼。」
「你還知道你是家裏的人?你以為家法就處置不了你這無功無過的人。」孟紹原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戴老闆這次派我來,為的就是執行組織紀律!」
一聽,是「組織紀律」,而不是「家法」,余蘭台的一顆心倒放下了一大半。
組織紀律,是軍統局的各項明文規定。
家法,就有一些差別了。
一旦被執行家法,不死也殘廢。
「余蘭台。」
「到!」
「你在澳門五年,無能至極,貪圖享受,不思報效國家,不知報效組織,着,免去所兼全部職位。」
「是,職部罪該萬死。」
「不過,五年來你總共傳遞四百五十三份情報,其中重要情報三十七份,絕密級情報三份,還是有些功勞的。」
孟紹原的口氣略略變得緩和一些:
「澳門站也比較特殊,值此非常時期,一時也難以找到替代者。澳門站站長,還是由你暫時代理。」
這是喜從天降了。
本來按照經驗,像這種被免職的,沒有個半年八個月的,不會重新安排職務。
可現在,居然還是讓自己繼續代理澳門站站長。
孟紹原淡淡說道:「我行動處處長孟紹原,認為你還是有一定能力的,這才在戴老闆面前求情,保住了你的位置。」
余蘭台感激涕零,心中認定,這位「蔡老闆」,一定是孟處長的親信,當即便表態說道:
「請蔡老闆回去告訴孟處長,職部永遠記得他的恩情,但有吩咐,職部就算拼着一死,也一定盡忠於孟處長!」
差不多了。
余蘭台在澳門五年,起初還是盡心盡力的。
但隨着時間增長,頗有些尸位素餐的感覺。
戴笠在重慶最擔心的,就是他把賭場看得比組織還要重要。
問題是,余蘭台的地位特殊。
他名義上是騰興賭場的董事長,如果驟然換人,肯定會引起日方懷疑的。
這事,戴笠權衡之下,也交給了孟紹原。
反正,他在香港完成任務之後,是肯定要從澳門轉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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