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1月8日,晚,7時。
重光堂。
今夜,土肥原賢二特別設宴,款待從重慶來的特使:
孟柏峰!
今天,除了土肥原賢二之外,客人都是中國人。
孟柏峰、苗成方、田七、李士群。
「諸位。」
土肥原賢二興致勃勃:「士群先生來到上海,由於當時公務繁忙,我一直沒有好好的為他接風,今天,孟先生也來到上海了,正好,我能一併設宴,祝中日親善,*****圈早日實現!」
「中日親善,*****圈萬歲!」
幾個中國人一起舉起了酒盅。
完全日本式的宴會。
每個人面前都放了單獨的酒菜。
「苗主任,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土肥原賢二注意到了細節。
「機關長閣下,我沒有辦法高興。」苗成方一聲嘆息:「我沒錢!」
土肥原賢二哭笑不得。
款子被劫之後,苗成方是天天盯着自己要錢。
可問題是自己還沒有辦法斥責他。
他苦笑一聲:「苗主任,不要着急,新調集的資金已經在路上了,這次一定不會出事。」
說完,生怕他再繼續追問下去,拍了拍手。
五個藝伎走了出來。
然後,在音樂中,藝伎跳起了日本舞蹈。
土肥原賢二看得津津有味。
田七看得想打哈欠。
孟柏峰看得目不轉睛。
「都說孟先生是風流才子。」坐在他身邊不遠的李士群忽然說道:「孟先生想來又是看中哪個了吧?」
「哈哈,士群先生深知我心。」孟柏峰笑道:「五個我都喜歡,我這個人做其它事情都果決的很,可就是挑選女人,但凡漂亮的哪個我都愛。」
李士群打了一聲「哈哈」:「那有很難,土肥原閣下對孟先生如此器重,到時候讓他下個命令,都陪着你就是了。」
「哎,風流而不下流,那是真風流。」孟柏峰正色說道:「下命令,那便是用強了。士群先生對日本頗有了解,想來也是知道的,這日本的藝伎啊,雖然也帶個妓字,但含義大不相同。要讓她們願意陪你,非她們自己同意不可。」
「孟先生博學多見,佩服佩服。」
「這點我倒不必謙虛。」孟柏峰若無其事說道:「我除了對日本文化了解很深,而且我精通漢語、日語、英語,可以用法語、拉丁語對話,略知一點德語。」
「了不起,了不起。」李士群一豎大拇指。
他知道汪精衛很看中孟柏峰,今日也是存心和他接近。
將來汪精衛早晚要在日本人的支持下成立新的政府,自己能不能夠在其中獲得巨大權利,這個孟柏峰可能起到很大作用。
一曲跳罷,掌聲四起。
五個藝伎早就得到吩咐,很自覺的分別在幾人身邊坐下。
「且慢。」
孟柏峰忽然說道:「我要她陪我。」
他指的是正準備坐到土肥原賢二身邊的藝伎。
「哦,為何?」土肥原賢二饒有興趣問道。
「方才跳舞之時,她一共朝我這裏看了三次。」孟柏峰微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說的是純正的日語。
那技藝抿嘴微微一笑:「我叫山下初代子。」
孟柏峰旁若無人,眼睛只管看着初代子:「告訴他們,你是不是喜歡我?」
好傢夥,真夠直接的啊?
孟柏峰的眼睛,就好像能把人的內心看穿:「聞歡下揚州,相送楚山頭。探手抱腰看,江水斷不流。來來來,初代子,我來到上海,又何必要急着相送。讓我攬着你的腰,我帶你去看夜色里的黃浦江!」
他本來就相貌堂堂,風度翩翩,說話間又好像有魔力一般,初代子竟然真的不管不顧走到孟柏峰的面前,在他身邊坐下。
孟柏峰端起酒盅,湊到初代子的嘴邊,初代子喝了一口。
接着,孟柏峰毫不避諱,舉盅一飲而盡,「哈哈」一笑:「和美人共飲一杯,若吻美人之唇,幸甚,甚妙!」
土肥原賢二都忍不住鼓掌:「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風流名士了。舉手投足,能讓我們的大美人初代子心甘情願侍候先生,除了孟柏峰誰能做到?」
「要什麼戰爭?」孟柏峰真的攬住了初代子的腰:「我有美人,便如同有天下。」
「好!」土肥原賢二再次舉起杯子:「等到*****圈實現,先生要多少美人,我就幫先生找多少去!乾杯!」
「土肥原君勿忘此言,乾杯!」
真是其樂融融。
田七這是第一次見到孟柏峰。
「田先生,請用酒。」
身邊的藝伎拿起酒壺給他倒酒。
田七身子微微一動:「謝謝。」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喝酒上。
又是一個漢奸來了。
不一樣的漢奸。
你不得不承認這真的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
「苗主任,田副主任,士群先生。」
土肥原賢二言歸正傳:「目前上海局勢變化太多,諸位有何意見?」
針尖對麥芒的計劃是李士群制定的,他很快接口說道:「之前,我就已經預料到了有今天的局面會發生,我的看法,是繼續堅持下去,絕不退縮一步。以殺止殺,毫不動搖!」
「田副主任的意思呢?」土肥原賢二又把目光落到了田七的身上。
「李士群先生的計劃有可行之處。」田七脫口而出:「但造成的後果也是我們之前沒有想到的,李士群先生,我下面要說的話,請你不要生氣。我知道,你曾經拜季雲卿為師,但是季雲卿這個人,非常複雜,兩起案子又都和他有關。」
「無非栽贓陷害而已。」李士群不在意地說道。
「也許吧。」田七冷冷說道:「可是當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對手利用,那麼這個人會成為我們中一個最容易被突破的環節。」
「也許,這正是軍統願意看到的。」李士群爭鋒相對:「我們要控制住上海公共租界,季雲卿絕對是一枚非常重要的棋子。不是因為我和他的特殊關係我才這麼說的。如果我們現在就採取不信任的態度,那麼反而幫了軍統,將我們繼續限於不利。」
田七一絲一毫不願讓步:「上海灘不是只能靠季雲卿的,還有一個張嘯林,即便都沒有,我們還可以再樹立一個人出來。李士群先生,你說你沒有私心,我看未必是這樣吧?季雲卿的存在,對我們未必有利,但對你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田副主任,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士群有些動怒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爭鋒相對,火藥味漸漸濃了起來。
而此時,孟柏峰卻和初代子你餵我一口酒,我餵你一口吃的,還彼此說着悄悄話,完全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毫不在意。
土肥原賢二非常有興趣的在那聽着,絲毫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
用人之道,就需要有兩個彼此展開競爭的手下,這樣才能把他們身上的全部能量都釋放出來。
田七是個能幹的人,李士群也是個能幹的人。
兩個能幹的人不能聯手。
「好了。」還是苗成方及時打斷了這場爭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爭來爭去也不會有個結果,到底誰對誰錯,總會得到證明的。」
「是的,是的。」土肥原賢二也藉機說道:「但我相信,不管是田副主任,還是士群先生,都是一心為了中日和平考慮的。我希望在未來的日子裏,你們能夠彼此精誠合作。爭論,總是有爭論的,但我認為,這不影響到我們的事業!」
「啊,你們吵完了?」
孟柏峰如夢初醒:「來,來,喝酒,喝酒,風花雪月,談論什麼國家大事?將來汪先生成立正統國民政府,萬眾歸心,國家自然太平了!」
「好,孟先生說得好!」土肥原賢二大聲說道:「為了和平,乾杯!」
這一頓酒,除去田七和李士群的爭論,那是相當的完美。
尤其是孟柏峰,大展自己魅力,既然隻言片語之間,就抱得美人歸。
「初代子,從現在開始就由你侍候孟先生。」
「哈依。」
孟柏峰看起來已經喝得有七八分酒意了:「美人在側,誰還有心思喝酒?散了,散了!」
土肥原賢二大笑:「田副主任,孟先生現在開始住在你那,由你親自負責孟先生的安全。」
「是的。」
田七站了起來:「孟先生,我們走吧。」
孟柏峰握着初代子的手,站起身的時候都是搖搖晃晃的:「走,走,走。我好睡懶覺,美人陪我我起來的更晚,田副主任,勿要打擾我才是!」
「不會的,孟先生。」
田七和初代子一起,攙扶着孟柏峰走了出去,上了車。
一路上,孟柏峰一會吟詩,一會唱歌,那是真正的醉了。
到了住處,還不肯下車。田七和初代子又費了好大力氣才把他弄下了車。
可才一下車,孟柏峰乾嘔聲不斷,還難過的捂住了嘴。
「要吐。」田七急忙說道:「你趕緊回去燒點熱水,我讓他在外面吐完了再進去。」
「哈依。」初代子急匆匆的走了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孟柏峰卻忽然看向了田七,風采的醉態似乎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然後他忽然緩緩問了一聲:
「孟紹原派你在日本人身邊潛伏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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