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流川楓很有可能是假的。」
「不會吧?」
「小林少尉,真是有趣啊。一個你在南京認識的朋友,失蹤了,被支那人抓住了,成了一個支那士兵,接着又忽然出現在武漢。而且你注意到沒有,之前看守我們的士兵居然全部都換了,為什麼?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叫流川楓的人,又忽然出現在了新面孔里。還有,支那人怎麼會延遲審訊,給你了你和他單獨談話的機會?」
「啊,您要是這麼說,真的有些古怪了。那麼我立刻停止和他的接觸。」
「不,我覺得這倒是我們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支那人想要從我們身上獲得情報,這個自稱是流川楓的人,又主動提出了營救我們的想法。他們在設一個圈套,要利用流川楓獲得我們的信任,所以,我們可以將計就計。」
「請吩咐。」
「首先要讓流川楓相信,我們已經信任他了,然後再製造一個看起來很完美的營救計劃。啊,我記得平和街那裏有個聯絡點可以動用,他們不認識我,但我知道聯繫辦法。流川楓一定會把情報送到那裏,然後他一定會神奇的弄到一輛卡車,神奇的把我們營救出去的。但他越這麼做,越證明他是支那人的特工。」
一個普通士兵,是沒有辦法做到這些事情的……
……
所以,孟紹原死的一點都不冤。
他的計劃一早就被高岸識破了。
三顆子彈打在了他的身上。
孟紹原捂着胸口,怔怔的看着高岸:
「你!」
對於對方生命力的頑強,高岸也還是有些佩服的:「支那特工的那點把戲,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我……」孟紹原喘息着:「我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的子彈……打在我的身上……我為什麼沒流血?」
高岸一怔?
是啊,為什麼沒流血?
他又對着孟紹原連開幾槍。
可是,手裏同樣有槍的小林少尉沒有開槍,相反他還有些遲疑。
「真是一個笨蛋啊!」
孟紹原忽然鬆開了捂着胸口的手:「你瞧,空包彈的戲法總是能夠騙過很多人的!」
「八嘎!」
高岸剛剛罵出,那個中年人的手裏猛的多了一把槍,對準了高岸。
接着燈火通明,從其它的房間裏衝出了十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
「別動,真的不要亂動。」孟紹原慢吞吞地說道:「介紹一下,這位利寶商社的老闆,其實是武漢警備司令部稽查處處長萬國才!」
……
「郭司令,萬處長,高岸絕對不會相信我的。」孟紹原笑着說道:「本來忽然調動原先的看守人員,就已經引起了他的警覺,然後我又在這裏遇到了小林少尉,我一個小小的士兵,之前扮演的還是一個懦弱的日本年輕人,怎麼忽然有勇氣救人了?高岸不是傻子。
我有什麼本事救人?能救出他們來才真的是見鬼了。如果高岸是個老資格的特務,那麼我們故意安排我和小林少尉單獨見面,有充分的談話時機,同樣會引起他的懷疑。一切都太巧合了,對於特工來說,那麼多的巧合加在一起就是一個騙局!」
萬國才不是特別明白:「既然這樣的話,那你還要煞費苦心的和他演戲?」
「不演戲,怎麼調得出這條老甲魚?」孟紹原笑容更加燦爛:「我說了,演戲,有複雜的演戲,有簡單的演戲。越是複雜的,越是容易讓人相信,記得嗎?」
郭懺和萬國才當然這些話。
「高岸設計了一個看起來複雜,但卻非常簡單的計劃。而我,則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有些複雜,因為這需要你們的全力協助。高岸用看着複雜的計劃引我上鈎,可我用看着簡單的計劃反過來引他上鈎,我的簡單計劃,比他的複雜計劃要複雜的許多!」
郭懺和萬國才面面相覷。
這位孟科長以前是在北京天橋賣藝說相聲的嗎?
……
「現在,你輸的冤不冤?」孟紹原掏出煙盒點上了一根煙:「怡和街,利寶商社,那是你的緊急聯絡點是嗎?萬處長,可以去抓人了。順着這條線,可以牽出一長串的大魚小魚出來。」
「交給我吧,你們兩個,立刻帶人實行抓捕!」
「是!」
高岸死死的盯着孟紹原:「這裏不是怡和街利寶商行?」
「不是,不是。」這次是萬國才說的:「『流川楓』讓我們找個地方,搭建一個……舞台,老實說,我們費了不少力氣,還臨時徵用了幾間民房。」
「你要商社也好,要二層小樓也好,不管你去哪裏我都能帶你去。」孟紹原點上煙吸了一口:「你們的飛機轟炸幫了我們不少的忙,夜晚,轟炸,你們又在車廂里,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小林少尉呢,第一次來武漢吧?根本認不出路,所以我帶着你們瞎兜圈子,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把你們帶到這裏來了。」
你們分得清屁的這是哪裏?
尤其是在下車時候的那兩聲刻意安排出來的爆炸,更加讓你們慌不擇路。
「你怎麼知道我不認識?」高岸追問着。
「動動腦子吧,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你沒有。」孟紹原譏諷了一聲:「你是跟隨本間雅晴一起加入軍隊的,被抓又特別的突然,我懷疑你沒有來過武漢。在你傳遞出去的那份情報上,你寫着大致轟炸方位詢問來人,我基本能夠確定你不認得路。上卡車的時候,小林少尉讓我負責開車,我就完全可以確定了。」
所以我想帶你們去哪裏就去哪裏。
「上卡車的時候,我特意重複了一遍地址,為的就是讓躲着的同伴聽到,好給萬處長準備的時間。」孟紹原說到這裏嘆了口氣:「可惜,我還是高估了你們,根本不用那麼麻煩。還是不明白嗎?真是讓人頭疼啊,非得我給你們仔細解釋嗎?
你們一下卡車,根本沒有觀察周圍的情況,就慌不擇路的敲門,這已經不是一個優秀特工應該有的行為了。萬處長一開門,張口就問『高岸閣下』,這有兩層意思,第一是人的本能生理反應,有人叫你的名字和你打招呼,你會下意識的承認,尤其是在那麼緊張的局面下,你的大腦除非經過特別訓練,否則很難抗拒。
不出意外的是,你果然這麼做了。第二點的用意,我考慮到這樣的緊急聯絡點,你們一定會有接頭暗號,問題是我們不知道你們的接頭暗號是什麼,所以必須要採取這樣的辦法,讓你沒有辦法核對暗號,整個過程,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輕鬆。」
之後,進入所謂的商行,萬國才給他們搶同樣是為了瓦解他們的警惕。
「你個老東西!」孟紹原忽然罵了出來:「我本來還想繼續演戲,從你嘴裏套出更多的情報,沒想到你居然迫不及待的開槍了!」
這也是整齣戲里唯一不完美的地方。
「你是誰!」這是高岸唯一想問的問題了。
「我的名字,你怎麼配問?」孟紹原扔去了煙蒂:「你不行,真的不行。我從你的眼裏看到了驚慌失措,沮喪,這說明你的心理素質其實也不過關。萬處長,之前我們的擔憂都是多餘的,把他帶回去,嚴加審問,他會說的,而且很快就會說的。」
即便不說,從利寶商社這條線就可以開始一點點的盤查下去了。
高岸和他的幾個部下都被帶走了,孟紹原甚至都懶得問他的全名。但至少有一點,武漢城裏的許多日特機關,會很快遭到致命打擊。
這也是孟紹原在離開前能夠幫武漢做的事了。
奇怪的是,他單獨留下了小林少尉。
孟紹原只問了一個問題:「當時,你為什麼不朝我開槍?」
小林少尉看起來整個人都要崩潰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應該開槍的,我應該開槍的……」
「你是應該開槍,只是在你準備開槍的時候,有些迷茫,在那想我到底是中國特工,還是你認識的那個流川楓?你猶豫了。」
這個人是魔鬼嗎?他為什麼好像能夠看穿人的內心?
「你的心裏還有一點點的人性,也許不多,但至少還是有。」孟紹原淡淡地說道:「你不是間諜,你是士兵,我們和日本不一樣,我們會遵守戰俘條例,把你關到戰俘營的。其實,我完全可以把你當成間諜處死,但你知道,除了你還有一點人性外我為什麼不這麼做嗎?」
小林少尉不知道。
他和高岸在一起,「流川楓」真的可以把自己給處死。
「一飯之恩,一衣之恩,我們中國人都會報的。」孟紹原輕輕嘆息一聲:「在南京的時候,你借給了我一套衣服,你還幫我撤離了南京。所以,這次我饒你一命。我知道,武漢有個反戰同盟,我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會出現在那裏。」
小林少尉沒有說話,一句話也沒有說。
孟紹原沒有看錯,小林少尉的確還有一些人性,他並不是那種窮凶極惡無可救藥的暴徒。
1940年3月,小林覺,前日本陸軍少尉,加入反戰同盟,戰後回國,他出版了一本書:《我在中國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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