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悠然盯着顧珏翎看了半天,才確定自己並沒有聽錯,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什……什麼意思?」可以聽出語氣之中顯而易見的緊張。
「先扶我坐下。」
「哦。」方悠然趕緊扶着顧珏翎坐了下來。而顧珏翎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杌子,示意她也坐下。
待方悠然心懷緊張和忐忑,懷疑自己有沒有會錯意,緩緩坐下來之後,顧珏翎方開口對她道:「我姐姐,是我在這個世上,除了我娘親之外,跟我最親近的人。若是沒有她,估計我也不能開了這家店,也不能有勇氣從顧家搬出來。姐姐她雖然跟我並不是從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可我卻一直把她當作我至親的姐姐。她對我的意義是不同的。所以,我希望你去見見她。」
「好,我去,你說什麼時候?」方悠然唯恐顧珏翎反悔一般,立刻開口應道。
「明天申時,江月茶樓。」
「好,我知道。」
應了之後,方悠然下意識地用手指絞着自己手中的帕子,顯然是有些緊張,「那……那明天你也會去嗎?」
顧珏翎看到她這樣緊張的樣子,不由搖頭失笑,「你放心,我姐姐不會吃了你的。」
玩笑之後,他又語氣認真地對方悠然道:「我姐姐從來都是個和善的人,只要旁人不為難她,她也不會為難這個人。明天見了她你就知道了,她人很好的。」
「可是,她之前不喜歡我……是吧?」那天在他們家中,奕世子和世子妃也來了,她當時並沒有看到世子妃的樣子,但是卻聽到了世子妃說的那些話,那個時候,她也是不贊同顧公子娶自己的,她不喜歡自己……
「那你就讓她看看,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並不是凡事都任性而為,被寵壞了的大小姐。」
方悠然重重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讓世子妃喜歡上我的。那……若是這樣的話,你是不是就會娶我了?」
「我會請姐姐親自上你們家提親的。」
「真的?真的?你既然說了,那就不能反悔!」方悠然激動地從杌子上起身,一臉喜悅地看着顧珏翎。
「我不反悔。」
「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會在世子妃面前好好表現,讓她認可我的。」
「好。」顧珏翎笑着點了點頭。
方悠然前腳誇下海口,後腳回到家中的時候就開始膽怯起來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都緊張得吃不下去,匆匆吃了幾口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衣服、首飾,都得提前準備好,得看看哪件合適才行。
一直看到夜深了,方悠然還是沒能決定好明天究竟穿哪一套。
「小姐,這幾套都很好啊。要不就穿這套吧,顏色鮮亮,小姐穿上之後,更顯嬌俏可人。」
方悠然以審視的目光將那套衣服看了一遍,「這顏色是不是太不穩重了?」
「那這套呢?」
「嗯……花色太亂。」
「……」
「小姐……這眼看着就快到子時了。還是先睡吧,左右也是明日申時的事情,還早着呢,明天再選衣服也來得及。」
方悠然頹然地在床上坐了下來,「紫蘇,你覺得,世子妃會喜歡我嗎?」
「當然會了。」
「可是我覺得她不會。上元節我在酒肆里喝醉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一定覺得我這個人沒有規矩,還不知檢點,還任性,還胡鬧……」
紫蘇心道:小姐,你自己也知道啊,你以前不就是這個樣子嘛。
不過所謂一物降一物,當初小姐把老爺夫人纏得沒有辦法,老爺拉下臉來找上顧家的人說了兩次婚事,都被拒絕了,老爺和夫人明明不願意,可還是任着小姐的意思來了,那時候的小姐怎是『任性』兩個字就可以概括的?
如今在顧公子身邊呆了半年之後,小姐的性子跟以前比起來,可是收斂了不少,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只是對顧公子的心意卻始終沒有改變過。
對於顧公子來說,世子妃是什麼樣的存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世子妃雖然是顧家小姐,但是跟顧家人卻鮮少有什麼來往,只有跟顧公子還有顧公子的母親兩個人親厚。
顧公子此次讓小姐去見世子妃,可見是有些深意的。若是小姐不能得世子妃喜歡,這婚事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因為擔心睡得晚了,明日見世子妃的時候氣色會不好,方悠然也便趕緊躺床上睡覺。可是心裏裝着這一件大事,緊張得根本睡不着。
而歡顏則要平靜得多,其實無論明天見方家小姐的情況如何,這親事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她了解自己的弟弟,若不是真的想娶方悠然,他是不會讓她來見自己的。
既然翎兒已經下了而決心,那就按他的意思做吧。
到了次日,吃過午飯之後,歡顏陪着康兒玩兒了一會兒,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這才讓瓊兒拿了斗篷過來,準備出門去江月茶樓。
「娘親這是要去哪兒?」康兒看着瓊兒將斗篷給自己的娘親系好,知道她這是要出門,不由問道。
「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我能跟着一起去嗎?」
歡顏俯身,輕輕捏了一下自己兒子的臉,「你在家裏好好跟你爹呆着,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安瀾今日清閒,並未出門,理所當然地要在家裏陪孩子。
待歡顏出門之後,謝安瀾也是捏了捏自己兒子的臉,「行了,你也跟你娘玩兒了好一會兒了,該用點功了,昨日我教你的那幾樣識毒的法子,你可記住了?」
「嗯,記住了。」
「好,走,我看看你記得怎麼樣,能不能辨別出來哦。」
謝安瀾便是牽着自己兒子的手去了書房。
歡顏坐了馬車離開定安王府,往江月茶樓去了。
雅間是昨日顧珏翎就已經訂好的,歡顏直接上了樓。
小廝引她上去的時候,已經告訴她,裏面有人在等着了。
所以歡顏進去之後,看到裏面站着迎候自己的女子,並未覺得意外。
「見過……」
不待她將接下來的『世子妃』三個字說出口,歡顏已經打斷了她的話,對一旁引她上來的小廝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我跟這位姑娘單獨說會兒話。」
那小廝也已經見怪不怪了,「是,小的就在樓下候着,您有事吩咐一聲就行。」
這個時候方悠然才明白自己犯了錯,她們來這裏單獨見面的事情不能被別人知道,若是方才自己在那小廝的面前暴露了世子妃的身份,肯定會惹來那小廝的好奇的。
這麼想過之後,心中懊惱不已,怎麼越是不想出錯,越是出錯,而且才剛一上來就犯了錯。
這個時候,那小廝已經退了出去,房間裏就只有歡顏和跟着她一起來的瓊兒,還有方悠然和她的侍女。
「別站着了,坐吧。」歡顏含笑衝着那那方悠然道。
「是,世子妃您坐。」
歡顏坐下之後,她卻是不敢坐的。
歡顏見着她這般緊緊張張,誠惶誠恐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之前是不是猜錯了?眼前這姑娘看起來也不是一個跋扈任性的女子,反而謹慎拘謹得很。
是不是每個女子初見婆家人的時候都是這樣?歡顏突然想到當初自己第一次見到謝安瀾的父母時,自己倒從來沒有過見公婆的緊張。自己第一次見到謝安瀾父母的時候,對謝安瀾根本沒有一點男女之間的心思,只是把他們當作同窗好友的父母罷了,那個時候謝安瀾的父母對自己很友善,尤其是母妃,好像格外地喜歡自己,而自己那個時候並無什麼雜念,只是單純地把他們當作同窗的父母來相處,也就更自在一些。
等到自己跟謝安瀾談婚論嫁的時候,自己還沒有把王爺和王妃當作真正的公婆呢,畢竟那個時候自己跟謝安瀾可是『假』成親。這假的慢慢變成真的了,而自己也是慢慢將王爺和王妃當作自己真正的公婆來看待的。所以倒是從來沒有過見公婆的緊張,對於眼下這方小姐的感受,她也是不能感同身受了。
但是自己是翎兒的姐姐,到底還是跟公婆有些不一樣的吧?
歡顏收回思緒,看向坐在自己對面,正襟危坐的方悠然。
「你跟翎兒的事情,我已經大致聽翎兒說過了,這半年,辛苦你了。」
雖然是出於喜歡翎兒才到酒肆之中去幹活兒的,但她身為一個之前從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能堅持這麼久也是不容易。
「不辛苦,不辛苦……」
「方小姐,我能問問你,你之前是怎麼說服讓你父親甘心遷就翎兒庶子的身份,也願意把你嫁給翎兒的嗎?對於這個原因,我一直很好奇,你父親其實是跟在意嫡庶的身份的吧?」
歡顏的這個問題可謂是一針見血。坐在她對面的方悠然面色一變,果然更緊張了。
而歡顏也不緊追問,桌上已經有沏好的茶水,還冒着熱氣,歡顏直接給伺機倒了一杯,遞到嘴邊緩緩喝着,慢慢等着方悠然的答案。
方悠然攥緊了自己的手帕,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道:「當時,是我以死相逼,威脅我父親說,若是他不同意,我就……自刎。」
當時她知道以父親對自己的寵愛,父親肯定會答應的,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後來顧公子也問起自己這件事,自己如實跟他說了之後,他將自己好一頓教訓,說自己太過任性,仗着家裏人疼愛自己,就為所欲為。
她也是慢慢才明白,自己當初做得的確是很過分,是在仗着父親對自己的疼愛,逼着他做他極不願意做的事情。
歡顏早就已經猜到了,能讓那麼在乎嫡庶身份的大理寺卿方大人,願意放棄讓翎兒記在顧府正室夫人名下做嫡子的要求,也要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翎兒,顯然這背後是有一個讓他不得不得妥協的理由,肯定是方小姐用了什麼極端的方法,而歡顏當時就想到了『以死相逼』這四個字。還能有比這更容易讓一個父親對自己疼愛的女兒妥協的方法嗎?
「我已經知道我當時做得很過分,顧公子他知道之後,把我狠狠地訓了一頓。世子妃,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不會再這樣了。」
世子妃肯定很討厭自己……當初自己做了那樣過分的事情,她肯定覺得自己既任性又無禮。
方悠然不由得滿心沮喪。世子妃不喜歡自己,那顧公子就不會娶自己了……這麼一番想下來,鼻子發酸,眼眶就紅了。
「翎兒教訓你,你還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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