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本來只是想把雷遠安排在授勳儀式的外圍,和他的鷹機關行動處隊員一樣,成為控制意外事件發生的一支隱秘力量,沒想到松井將軍的一個電話,讓他靈感泉涌,在見到雷遠的一瞬間,他臨時起意,馬上改變了決定。
他與松井的通話中,提及了對劉起雄投石問路的設想,松井幾乎不假思索答應了他,這足以說明他的主意是恰當的,既然決定已下,最先浮現在森川腦海的,那就是藉此機會,儘可能排除雷遠身上的疑點。
森川知道,他的計劃大膽而冒險,如果雷遠包藏禍心,極有可能危及到劉起雄的生命安全,到時他果真要剖腹自盡了!但他是一個心裏藏不住疑慮的人,如果讓他帶病用人,他的每一天都將會寢食難安。
他同樣需要排除劉起雄的疑點。
他自認為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案。
當然,森川並不是一個善於冒險的賭徒,他天性不愛賭,這是他和岩井英一的最大區別,所以在他做出決定後,他的心中已有了進一步的計劃。
森川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雷遠,關切道:「雷先生一定餓了吧?」不等雷遠回答,森川命令古屋:「古屋少佐,我看現在已是晚飯時間,你馬上帶雷先生去食堂吃點東西,給你們二十分鐘時間,吃完後即刻回到這裏,接下來我有安排。」
機關食堂距離很近,大廳里熙熙攘攘,黑壓壓全是人,雷遠跟着古屋一前一後進了食堂,古屋讓雷遠找個座位坐下,自己匆忙去窗口幫雷遠打飯菜。
雷遠站立原地,目光掃過大廳,忽然看到人群中有兩個熟悉的身影,他想都沒想,立即挪動腳步走了過去。
那兩人正並排而坐,吃着飯,不時有說有笑。雷遠一言不發走近,在他們對面的空凳上一屁股坐下,眼睛便一刻沒有移開他們。其中一人不經意抬頭,看到雷遠,臉上頓時呈現訝異之色,很快這訝異之色又轉變為驚懼,神色極不自然,當即站起身,端起飯盆就欲離去。他身旁的另一位驀地也發現了異常,當他目光和雷遠相聚的一瞬間,呆了一呆,但很快鎮定下來,拽了拽站起的同伴的衣襟,示意他坐下。
站起的那位遲疑着,不知該不該就此離開,他身旁的那位趕緊說道:「吳誠兄弟,你怕什麼,他要找的人是我!」
吳誠狐疑看了他一眼,極不情願坐下。
吳誠一坐下,身旁的那位開口說話了:「我凌元亮和這位林兄弟有些過節,我想,今天到了該解決的時候了。」
吳誠這才想起二人曾經的恩怨,心稍稍放下,伸手要和雷遠相握,雷遠無動於衷,他尷尬地縮回手,於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雷遠兄弟,沒想到……」
「沒想到我也有重見天日這一天?」雷遠冷冷地接過他的話。
「雷兄弟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對兄弟的棄暗投明表示祝賀……」
「這是吳兄弟的真心話?」
「當然,我對天發誓,今後能和雷先生共事,我吳誠打心底高興!」
「你不怕我給你穿小鞋?」雷遠目光如炬。
「哪能……雷兄弟開玩笑吧……」吳誠訕笑着,「雷兄弟可不是這樣的人!」
雷遠不再看他,腦袋轉向凌元亮,不苟言笑道:「沒想到在老虎橋監獄一別,我們竟以這樣的方式再次見面了!」
凌元亮沒有立即回答,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雷隊長,我知道你恨我,是我有負於你,我也不想強調理由,你說吧,你想怎麼辦?」
說完,凌元亮不安地迎着雷遠的目光,雙掌按在桌上,做好了隨時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
雷遠臉上緊繃的肌肉忽然鬆弛下來,揶揄道:「你倒也爽快,不過時過境遷,我已不恨你了……」
「果真?」凌元亮精神一振,又試探道:「你說的可是實話?」
「我連自己都恨不起來了,何況是你?」雷遠長嘆一口氣,「我一向自命不凡,誰知命運作弄,我倆居然殊途同歸……」
凌元亮不失時機安慰道:「你的事我聽吳誠兄弟說起,如果不是他們抓了你的女友,你也不會這麼輕易轉變的!」
吳誠趕緊附和道:「雷兄弟不比我們,我們的骨頭沒有你硬……這一點自嘆不如……」他馬上想起了自己在刑訊過程中壞事做絕,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歉意,一時間語無倫次起來:「我……我真混蛋……我真不應該對你們下那樣的狠手……」
「不要再說了,我知道你也是迫不得已!」
正說着,吳誠和凌元亮忽然恭敬立身同時道:「古屋少佐好!」
古屋從雷遠身後現身,把手裏的飯菜擱在雷遠面前,吩咐道:「雷先生快用,將軍還在等着我們呢!」說完對吳誠他們點點頭道:「你們二位也在啊!」
二人聞言忙道:「我們正和雷先生敘舊呢!」
「自今日起,你們三位將在我的行動處一起共事,我希望你們不計前嫌、精誠合作,共謀帝國大業!」
……
雷遠重新回到森川的辦公室時,已吃飽喝足,他的面色紅潤,人也精神不少。
雷遠已沒有了飢餓感,整個人一下子活絡起來,率先問道:「將軍有何指示?」
森川離座上前,正色道:「明天將在鼓樓廣場舉行帝國攻佔南京後的首場授勳儀式,儀式結束後,會進行一場懲戒活動,松井將軍經過反覆思量,決定讓劉起雄將軍主持。為了保證劉將軍的安全,我命令你寸步不離,確保他毫髮無損!」
「是,將軍!」雷遠雙腿併攏,挺了挺身板,高聲應答。
「嗯,很好。」森川滿意地點頭,回到座位,開始收拾他的黑色公文包,半晌抬頭對古屋道:「古屋小姐,你去通知一下川本君,讓他準備一下,待會兒和我們一起去一趟警備司令部。」
古屋正要離去,雷遠動了動嘴唇,囁嚅道:「將軍,我有一事想諮詢一下,不知方不方便透露?」
古屋好奇停下腳步。
「雷桑請說。」
「您所說的懲戒活動是指什麼?」
「哦,是這樣的,我帝國自佔領南京城以來,幾乎每天都遇到各式各樣的反抗,我大日本皇軍一直在進行堅決的鎮壓,這期間,抓獲不少極端分子,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則,我們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均是以說教為主,寬容以待,可是儘管如此,還有為數不少的冥頑之徒,總也不開化……對於這些不思悔改的頑固分子,我們決定斷然放棄,因而在明天的授勳儀式一結束,將集中行刑,以儆效尤!」
「我明白了……」雷遠吶吶自語着,倏然提高聲音道:「將軍,如若如此,我有一要求!」
「什麼要求?」
「我要求持械!」雷遠已無一丁點拘謹,「如此規模的行刑儀式,我以為必定暗流洶湧,為防意外,我需要佩搶!」雷遠看到森川面露為難之色,脫口道:「將軍總不至於讓屬下用血肉之軀為劉將軍擋子彈吧?」
「怎麼會呢?」森川不自然地擠出一絲笑容,瞥了一眼尚未離開的古屋,立即岔開話題,「古屋小姐,時間很緊,還不快去通知川本君?」
古屋很想知道森川接下來如何答覆雷遠的要求,但機關長的臉上已現不耐煩之色,再滯留已不合時宜,於是不情願挪動腳步,出了房間。
出了房間的古屋並未馬上離去,而是隱身在門外。
此時的古屋多留了一個心眼,她怕森川萬一給了雷遠佩搶,而二人獨處一室,如果雷遠心存異心,她以為憑雷遠的身手,森川必定凶多吉少!
正是出於對森川長官的性命之憂,古屋悄聲無息地貼着門縫,窺視着屋內。
古屋前腳剛離開房間,她看到森川將軍猶猶豫豫地打開了抽屜。
接着,讓古屋憂心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森川從抽屜里拿出一支精巧的勃朗寧手槍,戀戀不捨打量了幾眼,沿着桌面推向雷遠,落寞道:「雷桑,這支手槍我已佩戴五年,現在我把它贈予你,我希望你用這支槍保護好劉將軍!」
古屋心一沉,心中暗暗責怪機關長的粗心,她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為何偏偏要等自己離去,在房間裏只剩下他和雷遠時,把一支殺器親手遞給一未「危險人物」!
古屋下意識拔出手槍,輕輕地打開保險。她必須杜絕一切可能發生的意外!
但見雷遠大大咧咧走到桌前,從桌上拿起那把勃朗寧,邊端詳邊道:「將軍,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怎能收?我這是奪人之愛,這事我雷遠不能幹,你還是給我一把普通的手槍吧,貴國的南部手槍在我看來就不錯,力道大,射程也遠!」
「雷桑不要見外,我把自己的佩搶給你是因為對你寄予厚望,這也是對雷先生的信任!」
「恭敬不如從命!」雷遠毫不謙虛抓起手槍,熟練地把槍檢查了一遍,又拔下彈匣,稍稍看了一眼道:「呵呵,子彈滿匣啊……」說着把彈匣復原,右手握起手槍,轉身對着牆上的「慎獨」二字做瞄準狀。
古屋的一顆心提到嗓子口,她不自覺將槍口瞄準了雷遠。
很快,雷遠垂下手臂,喜滋滋把手槍放進兜里,抑不住興奮道:「將軍,有了這把槍,我可以確保劉將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聽到這裏,古屋鬆了口氣,趕緊躡手躡腳下了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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