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法定和尚見過白瀟,慕天辰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意外。
「大師是什麼時候遇到她的?」
「應該是一個半月前了。」
光頭和尚稍微思索了一下,笑着道:「那時我正好雲遊到緱山縣的一處故地,恰好你們的『小鳳凰』也跟朋友一起在那野營,因而便有了一面之緣。」
「說起來,你們的小鳳凰也是一個妙人,雖然當時的她一副衣衫楚楚,裝扮成男生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優雅大方,但貧僧是何許人也,撥開這浮光迷眼的事物,卻少有東西能瞞得過貧僧的這雙佛眼。」說着,法定和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着道:「當時我便一眼看出,她哪裏是什麼男人啊,分明是一個經過了偽裝,實則卻是個聘婷秀雅的女人而已。」
自動忽略了光頭和尚的自賣自誇,慕天辰聽完輕輕點頭。
算算時間的話,一個半月前,距離白瀟撞鬼也恰好是過去了一月有餘。那時候,白瀟已經在生理上完成了徹底的轉變,並且擁有了不俗的身材,儼然是一個大美女了。
說是聘婷秀雅的女人一點都不為過,加上一開始時,白瀟確實是經常以男裝示人的,倒也是對得上。
但這是屬於北辰宮,或者說白瀟的最大秘密,外人面前,他是不會說出來的。
令慕天辰感到驚訝的,反倒是面前這個和尚居然能夠一眼看穿白瀟的偽裝,看樣子確實有些道行。
要知道白瀟是具有偽裝的道具和能力的,一般人真的很難看破。
見慕天辰沉默,法定和尚笑了笑,屈指彈了彈手中的陶瓷「研磨缽」,就聽見叮的一聲脆響。
「所謂凡有所相,皆是虛妄,只要破了這外部的相,那內部……掩藏起來的羅袖初單的曲線就再也掩飾不住了。」
咳咳。
聽到這,慕天辰忍不住輕咳了聲,打斷對方的長篇大論。看向面前這個光頭和尚時,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什麼羅袖初單的曲線?
雖說傳言中法定和尚放浪不羈,不為繁文縟節所束縛,但此時的慕天辰卻忽然有種遇到了酒肉和尚的感覺。
懷疑他在ghs!
而所說的對象還是他的好友白瀟,這就不能忍了。
「大師,還是說一點其它方面的吧,比如,為何今晚你會出現在這裏?」
慕天辰將話題從白瀟的身上轉移開,並用審視的目光看着對方。
似乎看出對面這個年輕人不喜自己在「小鳳凰」的話題上繼續糾纏,舉止間有維護之意,法定和尚笑了笑,絲毫不在意地道:「也罷,看不出你小子還挺護犢的。」
「晚輩孟浪。」慕天辰恭敬說道。
法定和尚搖頭:「無妨,其實貧僧來此,卻是為了了卻一樁宿怨。」
「宿怨?」慕天辰有些意外,想到法定和尚之前在石碑前的舉動,心中不由一動。
「正是。」
法定和尚含笑點頭,說到這,忽然朝邊角的一處陰暗處看去,淡笑說道:「都來了那麼久了,聽也聽夠了,該出來了吧。」
「這裏還有其他人?」慕天辰微微一愣,反應過來後也朝不遠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處幽暗且茂密的灌木,由於地面存在一定坡度,邊上又有一棵碩大的槐樹,故而如果有人躲在槐樹的後面,只需稍微收斂氣息,就很難被人發現。
難道那裏有人?慕天辰臉色變得凝重。
在法定和尚提醒前,他竟然沒有發覺。
氣氛安靜了會兒,沒過多久,一道身影果然從樹的後面走了出來。
只見昏暗的光線下,低矮的灌木簌簌地搖曳了下,不一會兒,一個上面穿着一件白色純棉襯衣,外面罩着件橘色針織外套,下身一條淡藍牛仔短褲,露出兩條白花花大腿的女子便從樹叢間走了出來。
慕天辰定眼一看,驚訝地發現,走出來的人居然是白瀟。
此時的白瀟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有些尷尬,不過好在或許是擁有「高冷」的天賦,她沒有將這種情緒表現在臉上,而是一臉平靜地走了過來。
「大師你好,好久不見。」
來到法定和尚面前,白瀟款款行禮。之後看了慕天辰一眼,沒有說什麼。
而慕天辰見來人是白瀟,之前的警惕也消散了。
「女施主,好久不見了。」
法定和尚微笑着合十向白瀟還禮,之後目光落在白瀟那張素雅但白皙的臉上,微微點頭道:「不知女施主還記得貧僧上回見到女施主時說的話否?」
「當然記得。」
當時的光頭和尚着裝怪異,剛一見面就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白瀟想不記得都難。
「哈哈,不錯不錯。」法定和尚大笑,「貧僧曾勸女施主,不以乾喜,不以坎悲,人之心胸,多欲則窄,寡慾則寬,有些事就讓它過去,當珍惜眼前才是。今日再見女施主,發現女施主面貌煥然一新,想來對將來的道路也已有了抉擇,在這裏,貧僧要恭喜女施主,勘破桎梏。」
「額,大師客氣了。」
什麼勘破桎梏啊,白瀟一臉懵逼,聽光頭和尚一個勁的恭喜自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看破了凡塵,準備出家了呢。
但實際上呢,出家什麼的,壓根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雖然變成女生已經是既定的事實,自己似乎也很難再找到願意伴隨她一生的女性伴侶,但白瀟十分清楚,自己還是貪圖紅塵中的許多炫影的,佛門之外還有相當多的東西值得自己留戀,如此六根不淨,自然就沒想過出家的事情。
至於光頭和尚口中所說的她對未來的抉擇什麼的,硬要說一個的話,這一個半月以來,她不過是更加適應並且接受了自己變成女人的事實而已。
出家免了,出嫁還差不多。
呸呸!這個也是不可選的。
心裏吐槽了句,白瀟倒是覺得自己越發適應女人的身份了。
當然,這個法定大師雖說神神道道的,但自上次在緱山石窟一遇,白瀟知道他是個有真本事的和尚,對於他的話,倒也不能完全當作耳旁風。
看他言之鑿鑿,肯定意有所指。
難道自己接受鳳凰傳承的事也被他看出來了?這從之前他稱呼自己為「小鳳凰」就可以看出些端倪。
確實,最近一個多月對於她來說發生了很多事,無論是境界還是身心,自己都改變了很多,如今更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北辰宮「鳳凰」的身份。
莫非這就是法定和尚口中所說的,將來的道路?
細細品味,倒是有些道理。
接受完鳳凰的傳承,現在的自己應該算是完全體了。
正當白瀟思想「逐漸迪化」的時候,慕天辰推了她一下,出聲道:「瀟瀟,你過來這裏多久了?」
言下之意,她躲在樹後面偷聽多久了。
「哦,有一會兒了。」
白瀟反應過來,回過頭對他道。
其實在和慕天辰分開後沒多久,她就反應過來,覺得事情有些蹊蹺。
慕天辰在理工大學又沒有熟人,有什麼事情需要單獨去處理的?
這一反常的舉動令白瀟萌生了一個心眼,於是在慕天辰離開後沒多久,她就悄悄跟了上去。
後來發現慕天辰尾行一個和尚來到景玉山,而這個和尚竟然還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法定大師時,白瀟就越發小心,沒有冒然地出來,而是悄悄躲在了樹的後面,想要聽一聽他們要交談什麼。
對於氣息的隱匿,白瀟還是有幾分自信的。這方面她專門向小靈請教過,而小靈可是這方面的專家,要不是快門聲經常暴露她的存在,白瀟也很難發現小靈的蹤跡。
之後雙方的交談,白瀟一字一句全都聽在耳中,意外發現這個法定和尚似乎大有來頭,竟然還認識自己的小姨!
至於交談中法定和尚對自己「女扮男裝」的調侃,以及言辭間的褻瀆,考慮到對方來頭不凡,白瀟咬咬銀牙,也就忍了。
倒是慕天辰對她的維護之意,令她有些感動。
直到被法定和尚點破藏身之處,白瀟再也躲不下去了。
選擇現身的同時,她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又被調侃了一番。
這穿着怪異的和尚分明早就知道她在一旁了。
聽完白瀟的解釋,慕天辰點點頭:「原來如此。」
目光驚訝地看向白瀟,沒想到她的隱匿手段竟然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要不是法定和尚忽然點破,沒準就讓她一直聽下去了。
「好了好了,現在的問題不在我身上,而是……」白瀟目光銳利地看向光頭和尚,「法定大師,半夜三更的,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要知道這裏剛剛出了個不大不小的案子,大師恰好夜黑時獨自一人來這裏,讓人覺得很可疑啊。」
「瀟瀟……」慕天辰叫道,深怕白瀟初生牛犢不怕虎,冒犯了法定和尚。
「無妨。」法定和尚擺了下手,給了慕天辰一記安心的眼神。
「你這小丫頭,倒是伶牙俐齒。」
法定和尚笑了笑道,自然不會與她一般計較,手一揮,一串晶瑩的佛珠從他的衣袖中露了出來。
這佛珠由一顆顆晶瑩圓潤的透明珠子構成,在幽黑的夜幕下,散發着一縷縷幽魅的綠色熒光,看着十分瘮人。
「小鳳凰,替我拿一下缽。」法定和尚伸了伸手,語氣不容拒絕。
白瀟知道他口中的「小鳳凰」指的就是自己,於是上前,從法定和尚手中將那個酷似「研磨缽」的白色陶瓷物件接了過來。
抵近一看,越看越像實驗室里的「研磨缽」。
於是白瀟對光頭和尚的不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你們且瞧好了。」
法定和尚爽朗地笑了笑,說完,他雙手合十,將那串佛珠掛在了兩隻手的虎口上,用拇指輕輕夾着。嘴唇微動,開始念念有詞。
「他這是要做什麼?」白瀟來到慕天辰邊上,小聲地問。
「不清楚,大概跟這個石碑有關,我們保持安靜暫且觀察一下。」
慕天辰說着,看了白瀟一眼,後者回了他一個微笑,小聲地嘀咕:「神神叨叨的,倒是有點像得道的高僧。」
「他本來就是得道高僧。」慕天辰瞥了她一眼。
白瀟點頭:「也是,絕對不能被他的外表欺騙了。」
面前這個四十多歲的光頭和尚,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酒肉和尚。
接下來,她不再說話了,一雙晶瑩水潤的眼睛瞪大着,死死看着光頭和尚的舉動。
只見隨着法定和尚不停地念叨,他手裏的佛珠愈發幽魅,散發出來的光芒也越發強盛,幾乎可以照亮周邊一丈的範圍。
隱隱約約,一個濃縮到極致的球形氣場誕生了。
「嗬!」
忽然,光頭和尚上前一步,只見原本合十的雙手分開了,他左手依舊掛着佛珠,右手則忽然向石碑探去。
一抹晶瑩的光澤附着在他的手掌上。
「嘶,好強的靈力!」
感受到前方忽然湧現出來的強大靈力,白瀟臉色一變,同時兩眼卻爆射出精光來,這個和尚果然厲害啊。
此時此刻,法定和尚手中的佛珠光芒大作,翠綠的光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球形氣場,已經完全將白瀟、慕天辰,以及周圍的樹木囊括在內。
而同時,逼人的壓迫也落在了白瀟的身上,令她感到了濃重的壓力。
這種壓力,仿佛是重物壓在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上,比起肩扛重物,是更加讓人難以承受的負重。
不過好在白瀟現在已經是元台境高手,在壓力剛剛抵達的瞬間,她體內的靈力就自發地運轉起來,以抵禦外部襲來的威壓。
但饒是如此,白瀟還是有苦難言,只過去了短短瞬間,她便悶哼一聲,渾身冒出了細密的汗水,呼吸也變得沉重起來。
「不行,必須啟動鳳凰模式才行。」
只有鳳凰模式下,她才能完全調用體內的力量,去抵禦這股壓力。
不過就在她準備啟動的時候,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先別啟動,你的鳳凰模式還過於粗放,力量的輸出很容易干擾到法定大師的意圖!」慕天辰的聲音響起,白瀟回過頭,就見他一臉嚴肅,同時一股強於自己的靈力在她的周圍擴散開來。
白瀟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發覺周圍壓力驟減。
「謝了。」她知道是慕天辰用自身的靈力給她提供了一些庇護。
「不客氣。」慕天辰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
白瀟便不再多言,朝慕天辰這邊靠了靠,爾後打量四周,驚訝發現在幽魅光芒的壓迫下,周圍的樹木居然發生了幅度明顯的扭曲,而那些低矮的灌木和那些草本植物,竟完全地匍匐在了地上。
眼中閃過一絲不可名狀的光芒,白瀟再次朝法定和尚以及霸下馱碑那邊看去。
這一看,她更是瞪大了眼睛。
只見堅硬的石碑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絲裂紋。
這些裂紋同樣閃爍着幽綠的光芒,就好似開了流氓窗的極品翡翠在燈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了翠綠翠綠的紋路,那整塊石碑都是翡翠原石做的?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是,這石碑在被注入了極其龐大的靈力後,如今被激活了!
吼——!!
果不其然,一聲渾厚蒼莽的「嘶吼」忽然在心田間響起。
這個聲音白瀟上次聽過,正是霸下馱碑開啟時神獸的吼叫聲,可如今定眼一看,這「霸下」神獸分明死寂一般的蹲坐着,沒有任何動作,但吼叫聲卻依舊響了起來。
「竟然是從石碑中響起的……」白瀟一愣,一臉驚詫表情。
「小鳳凰,注意了,把貧僧的缽舉起來!」
源自法定和尚的洪亮的聲音響起。
白瀟聽到後,下意識地舉起了手裏的陶瓷「研磨缽」。
下一刻,一道震破耳膜的吼叫猛然炸響,白瀟的心田忍不住顫了顫,手裏的缽也是一抖。
而隨着時間流逝,意想中的「盛況」似乎沒有降臨,反倒是這道蒼莽雄壯的聲音,就如同雷雨天的悶雷般變得越發延綿與輕微。
傳說中的雷聲大雨點小?
正當白瀟覺得這聲絕響即將消弭的時候,突然,石碑上的裂紋開始擴大,綻放出來的光芒也更加刺眼。
接着,白瀟半眯着眼睛,看到從中心的裂紋中,似乎飄出了一顆晶瑩的珠子。
沒錯,確實是一顆珠子。
這珠子晶瑩透綠,晃晃悠悠地飄浮在空中,然後慢慢地,直奔着白瀟手中的陶瓷缽而來。
最後叮的一聲脆響,穩穩落下。
仔細一看,竟然與法定和尚手中的佛珠,是一個東西。
白瀟放下手裏的陶瓷缽,仔細看着缽里的佛珠。而這時周圍的動靜已經結束了,法定和尚閒庭信步地走到她的面前。
伸出手,將珠子從陶瓷缽中取出,然後扯斷手中佛珠的細繩,輕輕一串,就將剛才的珠子串了上去。
之後一捻,那斷了的細繩竟然又連接上了。
「十八不共法,是以貧僧手中的這串佛珠原本共有十八顆,而這第十九顆,便是這串佛珠的主珠,如今為貧僧收回,善莫大焉,阿彌陀佛……」
法定和尚念了聲佛號,看了眼還有些發怔的白瀟,笑道:「小鳳凰,這下可你可知貧僧到此是何意了?」
「你你……」白瀟有些語無倫次,瞪着她那雙好看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光頭和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光頭和尚一笑,伸手放在白瀟的額頭上,輕輕拍了拍。
「原本貧僧見女施主頗具慧根,還想着帶女施主入我空門,成就一番大業,但是啊……」法定和尚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白瀟那白皙的臉蛋上,遺憾道:「女施主你六根、六塵、六識俱在凡塵,即便入了空門,怕也是身在空門心在凡塵,既然如此,貧僧就不做強求了。」
說完,大而粗糙的手掌離開了白瀟的腦袋,正當白瀟悵然若失之際,那串佛珠塞到了她手中。
「小鳳凰,托你辦件事,如果你去北辰宮的話,替貧僧將這串佛珠交給北辰宮的宮主。」
「大師,這個……」白瀟回頭看了眼慕天辰,那意思是,由慕天辰轉交不也是一樣嗎?比起自己來,他更熟悉北辰宮。
「記得,這串佛珠由你親自交給她。」
法定和尚輕輕搖頭,然後看了慕天辰一眼,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小子,這小鳳凰與貧僧頗為有緣,今後,貧僧便將她託付給你好好照料了。」
「這是自然,即便大師不說,在下與瀟瀟同屬北辰宮門下,又是同年好友,也必然會照顧好她。」慕天辰回過神,鄭重說道。
「嗯,不錯。」法正和尚笑着點點頭。
喂,你們說這有的沒的,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正當白瀟還一臉懵逼的時候,法定和尚已經將陶瓷缽拿了回去,屈指在上面一彈,叮的一聲,那一聲脆響令白瀟心神一顫,等她反應過來時,那個光頭和尚已經走出去了五六米。
跟上次一樣,身影幾個閃動,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不過又有些不同,這回法定和尚離去時,白瀟隱隱約約聽到了一些細語的吟唱,似乎是什麼「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之類的詩句。
想不到這位得道的高僧,還挺紅塵的。
夠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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