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目光一移指着西山方向混戰的一隊,興奮的說:「是烏孫支援部隊,看來烏孫王同意出兵了,這領兵的會不會是解憂公主?」
崑崙奴道:「我到烏孫借兵,軍須靡在前不久巡營時被暗箭所傷,要我易容成昆莫去見冒頓。一筆閣 www.yibige.com解憂公主去說服翁歸靡出兵合擊冒頓的事,之後惦記特使安慰,提前動身按計劃會師樓蘭匈奴營地,就是這些。」
蘇武感嘆道:「你辛苦了,我最大失誤就是沒有想到牡丹汗是薩滿聖女,她就是我們苦苦尋覓的內奸。」
崑崙奴道:「大人,不必自責自己。」北風忽然刮起來了,西邊天空在火光中顯得低沉,蘇武自語道:「要下雪了!」
碉樓下,尉屠歸突然冷冷道:「她只怕從此不會醒了,你又何必白白浪費食水?」
雁翎公主怒道:「你竟說這話,你還能算是人麼?」
尉屠歸淡淡一笑,道:「你這樣對她,可記得她以前怎樣對你?」
雁翎公主道:「無論她怎樣對我,她至少也是個人,是個女人,我絕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瞧着她死!」尉屠歸笑道:「你若死了,而她還活着,這倒也妙得很,那時蘇武只怕……」
雁翎公主跳了起來,大聲道:「你這樣的人,我真奇怪為什麼你死不了?」
&馬監,你幫我個忙。」打坐療傷的傅介子睜眼道:「什麼忙?」
&掉這個沒良心的人。」傅介子道:>
尉屠歸冷冷道:「蘇武不殺我,正是他最聰明之處,否則……」突聽一人道:「否則怎樣?」崑崙奴跳了下來,眼睛在黑暗中發光。尉屠歸打了個哈哈,道:「否則我豈非早就死了?」
崑崙奴瞪着他,他卻轉了個身,崑崙奴真拿他沒法子。這時蘇武也已下來,雁翎公主迎上去問道:「戰況如何?」蘇武嘆息着搖了搖頭,卻又笑道:「非常激烈,你放心,天亮前一定結束。」
夜是那麼靜,崑崙奴與尉屠歸都已在碉樓睡了。蘇武憐惜地輕撫着她的柔發,道:「放心,如果冒頓單于被俘後,我保證網開一面……」
雁翎公主突又嫣然一笑,道:「謝謝,我會勸他解甲歸田的。」蘇武瞧着她溫柔的笑容,再瞧瞧身旁那猶自暈迷的師妹牡丹汗,一時心亂如麻,競說不出話來。又過了半晌,雁翎公主終於坐起來,瞧着牡丹汗的昏迷樣子,嘆道:「再這樣下去,我們還沒有關係,她只怕……」
蘇武突然道:「你還恨她麼?」
雁翎公主搖了搖頭,柔聲道:「我怎麼會還在恨她,她以前雖然可恨,但現……在,現在卻是這麼可憐,其實,她始終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蘇武長嘆道:「不錯,她的確是個可憐的女孩子……」雁翎公主突然摟着蘇武的脖子,哽咽着道:「有時……有時我真想將你讓給她,她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只因她一生充滿了仇恨與寂寞,唯一能安慰她的,就是你。」她哽咽已變成低泣,道:「但我實在不能,我實在捨不得你,武哥,武哥……你會怪我麼?」
蘇武也緊擁着她,柔聲笑道:「傻孩子,我怎會怪你,我又怎會怪你……」他仰望蒼天,似乎在問:「這究竟該怪誰呢?」他雖在笑着,但又有誰知道他心中是多麼酸苦。如此星辰下,他幾乎要將一切都說出來,他沒有說,只因他實在不忍傷着雁翎公主。
他心中雖有千言萬語,卻只是說了句:「天快亮了……」忽然昏睡過去,也許明天,說不定一切事都會改變,有什麼話,也留着在明天說吧。明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世上又有誰能知道呢?
北風呼嘯聲中,崑崙奴一覺醒來,剛打了個冷顫,突然怔着,天空飄起了雪花。他突然發覺,一切情況俱都變了。尉屠歸大半截身子已被人壓在岩石下,頭髮蓬亂,臉上也被人塗了污泥,赤裸着的背上,被人抽得滿是斑斑血跡。他模樣看來竟已變成了個活鬼,但居然還似在睡着的,這一切發生在他身上的事,他竟似全不知道。
再看蘇武與雁翎公主,兩人竟被人背對着背綁在一齊,兩人頭髮也亂了,頭髮似乎被人截去了一段。而崑崙奴與傅介子捆在一起……他只覺頭疼如裂,身子動也不能動,他衣服幾乎被剝光了。崑崙奴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非真的撞見了九層妖塔山中的惡鬼?」他膽子雖然大,但遇着這種不可思議的怪事,他還是忍不住全身都發起抖來。
崑崙奴在掙扎着,扭曲着。他目光四下搜索,北風呼嘯,大雪紛飛,戰場已歸於平靜,崑崙城周圍到處都是丟棄的刀槍旗幟、盔甲盾牌,還有餘煙縷縷。忽然間靜得令人幾乎窒息,昨夜看來碉樓沒有上來搜索的士兵。是冒頓又回來了嗎?不會,絕不會。若是冒頓,絕不會就這樣放過他們的。崑崙奴忍不住大呼道:「特使!快醒來,特使……」
他呼聲突然在喉中梗住,他又赫然發現。本在特使身旁,始終暈迷不醒的牡丹汗,竟也已不見了。蘇武也醒了,看着漫天的飛雪。
又低頭一瞧,只見碉樓地上,痕跡零亂,似乎有人用石頭在地上寫過字,又胡亂划去。他自然也已感覺到頭腦的疼痛,四肢的麻木,他面上的肌肉,不禁起了一陣陣的扭曲,喃喃道:「蘇武呀蘇武,你又上了個大當。」崑崙奴聽見他的語聲,大呼道:「特使,你醒來了麼?你可瞧得見這情況,牡丹汗不見了。」
蘇武長嘆道:「牡丹汗也走了麼?」
崑崙奴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老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蘇武道:「不錯,這自然是牡丹汗乾的,除了牡丹汗還是誰?」
崑崙奴吃驚道:「牡丹汗?你說這一切又是牡丹汗做手腳?」
蘇武慘笑道:「她人既已走了,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崑崙奴道:「她人雖已走了,但難道不可能也是別人將她綁走的……她一直暈迷不醒,簡直已奄奄一息,又怎能做這樣的手腳?」
蘇武喃喃道:「你我都未免太輕視了她,這是為了什麼?」他苦笑接道:「這隻因她實在太善於做作,她作出的模樣,永遠是教人只有可憐她,同情她,而忘了本該提防着她的。」
崑崙奴道:「你說……難道她根本早已醒了,但故意裝作暈迷不醒,難道她……」這時雁翎公主也醒了,顫聲道:「特使……蘇武,你在哪裏?」
蘇武道:「雁翎……雁翎……你可受了傷?」
雁翎公主道:「好……好像沒有……蘇武,你在我背後麼?你也被綁起來了麼?」
蘇武長嘆道:「真是防不勝防啊。」
雁翎公主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我面前還寫得有字?」
蘇武急急道:「寫得是什麼?」
雁翎公主道:「我瞧瞧……這地上寫的是:贈送《磁歐石》採礦圖,以報救命之恩。祥祝比翼雙飛,善待吾妹。吾為母活戴罪,生既不幸,絕情斷恨,孤身遠引,直死不見。」她驚呼道:「這《磁歐石》採礦圖……原來又落在了牡丹汗手裏?!」
蘇武嘆道:「除了她還有誰能接觸這卷寶貝。」
雁翎公主道:「她走了……她一個人走了,她雖然一心想得到你,但到最後,還是沒有將你搶走,卻留給我,讓我和你……和你……」
她語聲漸漸哽咽,終於痛哭失聲,道:「絕情不恨,直死不見……牡丹姐呀,你寧願孤苦終老,也沒有殺我,牡丹姐呀牡丹姐,我一直看錯了你,你實在是個好人,我……我對不起你,我實在對不起你。」
崑崙奴道:「她若真的是好心的人,為何又要將咱們害成這模樣?」
蘇武長嘆道:「她……實在是個不可捉摸的女子,她的心意,真是誰也猜不透的,她究竟是善?是惡?只怕也永遠沒有人知道。」又道:
&燭晨明月,馥馥秋蘭芳。芬馨良夜發,隨風聞我堂。
征夫懷遠路,遊子戀故鄉。寒冬十二月,晨起踐嚴霜;
俯觀江漢流,仰視浮雲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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