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負了韶華,抵了天下,一拋性命,看南國春芽!
——題記
她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從卸妝更衣到沐浴渙洗直到她躺在床上,手中一直把玩着那把摺扇,扇子通體墨色,繪以金色花紋,蘭花朵朵,幽香飄飄。她並非沒有見過男人,只是那些王公大臣們從來卑躬屈膝,哪有如此傲然的郎君?畢竟,她是女人,從未嘗試過愛情的女人,她渴望一個能給她像夢裏無數次夢到的那樣自由自在的男人。在這紅牆黃瓦的四方天地里,她得不到,所以她渴望走出去,或者逃出去!
「無衣……無衣……」她呢喃着漸漸睡去,今夜必然是好夢,十八年來最美好的夢。
無衣淺淺的笑着,坐在集賢小軒窗外的柳樹上,看着她清淺入睡,酣然呢喃,將手裏的玉簪置於鼻下,輕嗅芳香,抬頭看,月色正好。
簫聲遠奏,夜長不過夢無期。
在那春風城裏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柳家卻不居內城,在城外十里的月河旁獨辟了一處宅院,院子不大,不過佔地三十餘畝,住人亦不多,不過二三十口,可這不多的幾個人卻並不為官在朝,他們獨立於朝堂之外,不問朝事,卻可以左右國家的大政。一切只因為,賀蘭氏的王朝乃是柳家讓出來的,忠誠於柳家的將軍大夫皆被一道柳族令所降服,命其忠於賀蘭氏。賀蘭氏有心剪除柳家,無奈其根基太深,始終無法動搖。柳家亦深知棄國退隱之難,便組織名士成柳門客,為柳家後人之性命籌謀,柳家則無憂於皓月國。
無衣扣動了門上早已鏽跡斑斑的鐵門環,負手而立等在門外,許久後一小廝推開了不知多久未曾打開的門,引無衣朝躺中行去,院中不亂,清雅的很,幾片斑竹,幾簇松柏,除此之外有石子小路和一架小橋以及一窪池塘。繞過影壁,堂內設有正座兩張,客座兩側各兩張,兩桌之間猶有一小案幾用來盛放茶水點心,主桌上不供神靈,只掛了一幅山一幅水,簡約的很。
「客人稍坐,且請用茶,家主隨後便至。」那小廝奉上香茶後向後堂走去,想來是去請他口中的家主了。
不多時,一位老者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坐在了主座的首座上,先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不知該如何見禮嗎?」
「誠如您老所言,當年我娘離開此地之時曾許下重諾,來日定不踏足柳家一步,而今愧為人子,卻不得不來拜見長者。」無衣仿佛有些失落。
「她是我的女兒,是曾經的公主,只可惜她看上了你的父親,一介伶人,當時為了皇族顏面……」那老者竟然啜泣起來「不得已而為之,子女分散天下方安,這是生在福中必受之苦,讓國之後,才深知天倫之樂怎會看重那些!罷了,罷了,塵歸塵,土歸土,過去就過去了。」
「如此,我娘在九泉之下也可釋懷。」
「裴無衣,無衣,你的娘親當年可是老夫最疼愛的女兒,如若不然她怎能與裴晨君順利的逃出這春風城,十六位兒女中,大概只有她得到了自由吧,老來淒涼,這宅子中只有我與重諾孫兒共居了,如今,你來了,難道就不願意喊我這個垂死之人一聲外公嗎?」
「天下事何其荒唐,舍君王甘居草堂,天下事不出左耳,雙眼睜日月無光。」無衣吟誦道這首坊間小詩,那老者雙目微微閃過一絲狠辣與霸氣,抬頭時又變得渾濁無神。
「天下人說天下事,老夫怎能堵的住悠悠之口。」
「無衣乃是江湖之人,自然是野散慣了,您本就是我的外公,記在心裏也就是了,您的權勢之爭無衣從來不想沾染半分,而今所來,只想求您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算我千面郎君欠您一個人情,他日有所用必不推辭。」
「哦?兄長想做生意應當找我才是,爺爺年老力衰早已不懂為商之道。」一個翩翩少年,穿着一身素紗白錦制的衣服緩緩走出,腰間金鈴發出叮噹之聲,一搖手中摺扇吩咐小廝「將爺爺扶到內閣軟床休息,此處有我待客。」
「重諾,好生與你兄長攀談,不可無禮。」那老者安排了一番便朝後堂走去。
無衣起身微微一笑「柳門代代出英豪,想來閣下便是柳家唯一的嫡系之孫柳重諾了!」
「什麼閣下閣上的,你我兄弟,這不是見外了嗎?」柳重諾緊緊了無衣的手,大有親熱之感,「兄長快坐,有何事儘管說來,在柳家我還是做的了主的。」
「如此便直言了。」無衣拱手,心裏怎不知這柳重諾的手段,此番不付出大代價怕是此事難成。「兄長看上了春風城皇宮裏的九公主賀蘭朵兒,奈何她父皇將她許給了奉化國國君段天雨和親之用,想來能成就此事的,也只有柳家的通天手段了!」
「兄長過獎了,柳家的手段尚不敢以通天言之,而九公主之婚事早定,眼下看來,兄長若想娶得九公主怕是難於登天了,此事難辦、難辦!」
「還請兄弟幫我。」無衣起身深深一拜「兄長知道兄弟志之大不在此一國,乃是雲州九萬里土地,而今也不過是隱而不發、蓄勢待機,他日爭天下,無衣願以性命助之。」
「兄長乃是聰明之人,重諾應了此事,只是成與不成便要看機緣了,畢竟那賀蘭氏也並非良人!」柳重諾扶起無衣,目光中略帶狡黠的看着遠方的春風城。
「無論成與不成,他日我必助你!」無衣點頭道。
「為了兄長,春風城亂一次又如何!」他淡然笑着,雲淡風輕,似乎只是微不足道之事,「那日還需哥哥幫忙將嫂嫂請出來。」
無衣拱手稱謝。
出了那道門,無衣看着身後這個不大的園子,搖搖頭,嘆息道,這哪裏是一座莊園,分明是一張大網,一張渴望吞了這個雲州的無形之網。若非只有此處能解決這件事,他是斷然不會與柳家扯上干係的。
要知道,這普天下的凡夫俗子誰不貪戀人世間的權勢富貴,然權勢富貴不能極,極致之後欲不能滿,必為禍天下、擾亂民生,此間作亂又有幾人心甘情願,不過為所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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