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已經徹底放棄去調和慎行和徐夫人之間的矛盾了,反正兩人公私分明,私怨再深,也不影響歐冶家和墨家的關係。
廬外草亭,眾人環坐。
徐夫人隨意披了一件大氅,目光灼灼看着李恪腰間環佩。
「你當上假鉅子了?」
「是。」
「趙墨的假鉅子?」
「是。」
「你還是趙武安君牧的嫡孫?」
「是。」
他深吸一口氣:「英雄之後,聖人之嗣,難怪當得七星龍淵之主!」
李恪暗暗撇了撇嘴,對歐冶家一切言劍的迷信相當不以為然。
他輕聲問:「徐師方才便是在鍛百鍊鋼?」
「鋼爐封閉百年,尚在修繕,眼下不過驗證煅法,真要煉出合適的軟硬兩鋼,或要明年。」
「那粹鋒液?」
「志在必得!」
李恪偷偷看了眼慎行,慎行臭着一張老臉,恨恨說:「周貞寶行蹤不定,但總歸逃不出楚地。月後我去往遊歷,定將他挖出來,要來粹鋒之方。」
徐夫人沒有半點要感謝的意思,理所當然說:「有方,有座。」
慎行回應:「無方,不來!」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這兩個老小子呦……
李恪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生硬地插話進去:「徐師,我此來,其實另有所求?」
徐夫人好奇道:「你還有何事?」
「仍是鋼材之事。」李恪從懷中取出兩塊牘板,「板中之物,一為耐熱鋼,二為輕鋼,不知徐師可有把握?」
徐夫人疑惑地接過牘板,掃了一眼:「合金之法,考工之外……此二鋼有何用處?」
「耐熱鋼可鑄陰陽爐,輕鋼則用以碑樓。」
「原來如此。」徐夫人點點頭,「此二鋼正可為鋼爐熱爐之用,予我半年之期。」
李恪拱手長揖:「小子謝過。」
徐夫人擺了擺手:「你為機關,我為刀劍。此二鋼亦是鑄兵良方,特質各有千秋,不必稱謝。」
「若無徐師,我空有思緒,亦難得良鋼,該謝還是要謝的。」
徐夫人不置可否。
李恪提出的兩種鋼材是霸下改建的一環。
所謂耐熱鋼就是後世廉價的珠光體鋼,本相是十二鉻二鉬的高碳鋼,具有硬度大,耐熱強,不易變形等特點,而且製作簡單。
鉻鉬取材本就不難,比如紅鉛還原法等,李恪一股腦都列在牘里,徐夫人沒問,說明他對這些也知之甚詳。
至於輕鋼其實就是鋁鐵合金,質地輕,韌性和強度也不錯,用在碑樓上恰如其分,可以大幅度拓展碑樓的強度和設計思路。
來名劍谷前,李恪曾讓博學的慎行先看過兩種鋼材的置備之法,秦人雖不解其意,但類似的土法其實早就開始使用,在工藝上,並不存在接收障礙的問題。
待到和歐冶家交接完,師徒三人離開名劍谷,重回內谷授課學習。
李恪的生活也就此重回正軌……
一個半月轉瞬即逝,霸下始成,秋收當季。
秋收在哪兒都是大事,對如今人丁興旺的蒼居來說更是如此,墨家與歐冶家門徒齊出,助谷民收粟打穀。
李恪的烈山鐮和機關獸犼又一次在秋收中大放異彩,蒼居之中首嘗便利,一時間人人稱頌,皆言李恪是墨家等候了百年的新聖。
李恪全然沒料到二次推廣的舊器會受到這般推崇,若不是呂雉特別享受被眾人擁簇的感覺,他幾乎要躲進內谷,不見世人。
索性熱情總有消退的時候,又半月,沐休。
今日九月初三,無課,李恪在家中安坐自弈,正在舉旗不定之時,蛤蜊忽報有客來訪。
李恪詫異不已。
蒼居是恆山深處秘藏之地,谷中除卻谷民,便是墨家和歐冶家門徒,雖常有走動,卻算不得客。蛤蜊說有客來,也就是說,此人是谷外來客?
什麼人尋人竟能尋來蒼居?
李恪帶着疑惑迎出門外,在院中看到了許久未見的熟悉身影。
「泰?」
「先生,御使監遇上難題,不得已,遣我來您處求助……」
……
霸下的轟鳴在沉寂兩月之後再次響徹蒼居谷地,李恪站在谷口,牽着呂雉的小手依依惜別。
「雉兒,此去楚墨當會經過沛縣,機會難得,碑樓中又有空房,你當真不一道去?」
呂雉輕輕搖了搖頭:「女嫁從夫,我雖未嫁,卻也當自己是李家之媳,豈有君郎遊學,我卻探親的道理?我意趁此回趟苦酒,垂首侍奉家姑坐臥,請君成全。」
李恪無奈地聳了聳肩,又問:「那你可有話要我帶給岳丈?」
「翁那兒……君如今名揚天下,翁必知曉我活得快意,不需那些兒女私話的。」
「那你總有事要囑咐我吧?」李恪自誇張地轉了個圈,「我如今這等打扮,或會招蜂引蝶的!」
「君不會的。」呂雉輕笑一聲,認真說道:「倒是有關侍女之事,君既不願我去奴市選買,便當自行多加留意,遇可心的,便收下來。此乃公子隨身,怠慢不得……」
李恪聽得冷汗直冒,結結巴巴道:「這世上公子多了,我也不曾見扶蘇隨身有過什麼侍女……」
「扶蘇公子與辛阿姊的婚約世人皆知,自可以不配侍女,然君卻不同。君美甚,身邊若只有侍衛,不免有流言蜚語,言你同船釣章……總之,此番便聽妾的,可好?」
「這又何必呢……」
呂雉咬着嘴唇,倔強說道:「我的君郎註定是天下景仰的完人,妾不願有一絲流言,污君清白!」
這就是沒得商量了呀……
李恪嘆了口氣,點頭應答:「明白了,我會留意。」
「如此,一言為定!」
告別呂雉,李恪墨色深衣,銀帶環玉,他手掌着龍淵登上霸下,一擎劍,便來到新設的指揮室。
這一次時間緊迫,諸材不備,霸下的改建沒有妄動核心艙的結構,改變的核心在碑樓。
新的碑樓全木結構,雕欄畫棟,黑瓦疊嶂。
上下共三層,除二層正中的指揮室外,容人一十有三,以慎行為首,左右李恪、辛凌,其下葛嬰、由養、儒、風舞,再下靈姬、泰、滄海、蛤蜊,尚有兩房空置,以備不時之需。
如今眾人皆在崗位,李恪扶手立於銅管正前。
他取出小錘輕輕敲了敲銅管,清清嗓子,朗聲說道:「葛嬰,谷中雜事安頓了嗎?」
管中當即回應:「假鉅子,谷中已無胡陵蒼居之分,皆是我趙墨精英,有憨夫總領!」
李恪滿意地點了點頭:「諸位,此番行楚墨,先往洞庭,再下九江,自彭城歸返,願此行順遂,萬事得昌。」
銅管中登時響起一片回應。
「鍋爐房聽得。」
「汽機室聽得。」
「駕駛室聽得。」
「整備室聽得。」
這才有點高科技的樣子啊!
李恪朗聲一笑,抬起頭與慎行對視。
慎行一臉欣慰,緩緩點頭。
李恪沉吸一口氣,沉聲道:「霸下啟行,目標,楚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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