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看上去那麼瘦,小臉只有巴掌大,但是一雙眼睛倒是神采奕奕,看人的時候神情專注,像兩泓秋水,恨不得將人溺斃在裏面。一筆閣 www.yibige.com——真是一雙多情的明目。
可惜它的主人卻明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不自覺地看着他,反而更加動人。
這男子移開視線,又「嗯」了一聲,說:「我有蘋果手機,今天正好帶着充電器回來了。」說完朝木屋那邊大聲說了句德語。
顧念之聽見他是在叫「漢娜媽媽」,心裏一動,跟着看了過去。
木屋的後窗推開,一個看上去六十多歲的老婦人慈祥地對着他們微笑,說了句德語:「萊因茨,帶這個可愛的小姑娘進來吧,我看她很餓了,眼睛都餓出光了。」
顧念之:「……」=_=
有這麼明顯嗎?
萊因茨輕笑一聲,那聲音就像大提琴中間的那根弦,隨手撥動一下,就回味無窮。
音控的顧念之聽見這道聲音,此時耳朵都發燒了,心想這男人不得了,光靠一把嗓子就能出去撩人……
「進去吧,這周圍十英里的地方只有漢娜媽媽的房子。」萊因茨側身溫柔低語,走過去打開柵欄的門,讓在一旁,微笑着請顧念之進來。
顧念之見這家有個慈祥的女主人,頓時放心了。
而且這男子看上去很有教養的樣子,應該不是塞斯那種賤人。
顧念之說了聲「謝謝」,跟着他走了進去。
那位名叫漢娜的老婦人已經打開後門,站在門口對她伸出雙臂,「我的小姑娘,你辛苦了,到漢娜媽媽這裏來。」
顧念之在阿爾卑斯山的群山間已經轉了八九天了,這是第一次聽到這麼暖心的話,差一點沒忍住哭出來。
不過她還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氣,跟漢娜擁抱了一下,用德語說:「謝謝您。」
顧念之的德語會得不多,「你好,謝謝,再見」這種簡單的會話是會說的,不過發音非常標準,是地道的漢諾威口音,跟着何之初學的。
漢娜很是驚喜,用德語也說了一連串的話,語速很快,也是漢諾威口音。
顧念之就只能:「……」
一句話都聽不懂,她求助似地看向萊因茨。
萊因茨站在她身側,被她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看得眼神閃了閃,淡聲笑了一下,對漢娜說了句德語。
漢娜馬上換了英語對顧念之說:「你不會說德語?可是你剛才的那句話發音好標準,是地道的漢諾威口音,我就是漢諾威人,聽見就覺得好親切。」
她一邊說,一邊拉着顧念之的手進屋。
顧念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會幾句簡單的德語會話,複雜一些的就不會了。」
「沒關係,我們都會說英語。」漢娜朝她眨眨眼睛,帶着童趣,開朗極了。
顧念之笑了一下,眼角的餘光瞥見萊因茨目不斜視地走進來,從她身邊走過,拐向另一邊的房間。
漢娜拉着她在廚房坐下,給她捧了新烤的麵包出來,還有美乃滋,配兩根白香腸,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一邊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Cereus。」顧念之真的是很餓了,看着食物咽了咽口水,但卻不敢就這樣吃。
「Cereus?好名字,很漂亮,跟你的人一樣漂亮。」漢娜很熱情地招呼她,「吃啊?你不是餓了嗎?」
顧念之還是不敢動,一雙靈動的眸子在食物上掃來掃去,腦子裏緊張地思考着要用什麼理由拒絕一下。
畢竟又是陌生人的東西,她在沒有弄清楚對方的好壞之前,最好不要吃。
漢娜見她的目光總是往白香腸飄過去,以為她還是不好意思,忙主動拿起餐刀,幫她細細切開白香腸,和藹地說:「喏,你看,這是我自己做的白香腸,用的是巴伐利亞最好的黑豬肉,野生放養的,沒有用飼料,你嘗嘗?」
顧念之又咽了口口水,眼睛都長在那些白香腸上了,看上去好好吃的樣子,真是很想吃啊……
可是經過修道院裏院長嬤嬤那件事,讓她對吃別人做的東西這種事小心又小心。
正猶豫糾結間,萊因茨從房間裏走出來,坐在她旁邊的高凳上,伸手拿起刀叉,先吃了一片白香腸,再吃了一片麵包,然後喝了一口牛奶,才對漢娜媽媽說:「漢娜媽媽,您去看看浴室,我看她要洗個澡。」
顧念之的臉一下子紅了,喃喃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萊因茨好像明白她在想什麼……
她只有看見別人吃了那些東西,才敢拿起刀叉去吃,現在被他這樣一說,自己又不好意思再去吃了。
漢娜笑着連忙說:「Cereus,萊因茨不會說話,你不要理他。你在外面待了好幾天了,我去給你準備一些換洗的衣服,希望你喜歡。」說着就站了起來,往萊因茨出來的那間房間去了。
廚房裏只剩下萊因茨和顧念之兩個人。
顧念之這才發現萊因茨換了身衣裳。
剛才的薄法蘭絨格子襯衫和牛仔褲都沒有了,換了一件修身挺括的白襯衫,卡其色的休閒褲,長筒雨靴也換成了一雙網球鞋,伸着長腿懶洋洋坐在她身邊,指了指盤裏的白香腸,溫柔地說:「吃吧,很好吃,我剛才嘗過了,味道不錯。」
顧念之看着萊因茨湖水般湛藍的眸子,隱隱覺得他好像明白她有什麼顧慮,所以不動聲色吃給她看,讓她知道這些食物沒問題。
這樣善解人意,讓顧念之有些羞愧,覺得自己現在真是驚弓之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哪怕是黎海清那樣惡劣的案子,也有堅持正義的檢察官,還有那些默默對貪贓枉法的上司瞞住直接證據的警察,她又怎麼能把她遇到的每個人都當做是居心叵測呢?
她再不吃,就真的有些矯枉過正了。
顧念之拿起面前的刀叉,慢慢叉了一塊白香腸放到嘴裏咀嚼。
也許是八九天沒有真正吃過像樣的食物,這白香腸一到她嘴裏,真是好吃哭了!
而她真的流下了眼淚。
「怎麼哭了?味道不合你胃口?」萊因茨溫柔地說,拿起餐桌台上的紙巾給她擦眼淚,他的動作很輕柔,但雖然極力收斂了力氣,還是將顧念之細嫩的肌膚擦出幾道紅痕。
他怔了怔,拿着紙巾不知所措,低聲說:「……你的臉太嫩了。」
本來是一句陳述語,但說出來卻帶着幾分曖昧之意。
顧念之抹了抹臉,笑了一下,沒有接話茬,大口吃着白香腸,咽下食物,才說:「確實很好吃,比我吃過的米其林四星餐廳的白香腸都要好吃。」
萊因茨的話說出口才知道有些冒昧,但顧念之毫不在意地隨手化解,他才鬆了口氣,跟着轉了話題:「當然,白香腸要做得好吃,只有一個秘訣,就是豬肉。用的豬肉不好,再能幹的廚子也做不出好吃的白香腸。」
顧念之喝了口牛奶,點頭說:「嗯,就像我們華夏有句俗語,叫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個道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說得真好。」萊因茨跟着低低的笑,藍眸里閃耀着星光,極為動人。
顧念之移開視線,拿起一片麵包,垂眸給它抹上美乃滋,小口小口抿着吃。
萊因茨就坐在旁邊看她吃,見兩根白香腸一會兒的功夫就吃完了,他起身又去蒸鍋里撈了一根白香腸,切好放到顧念之面前。
「……謝謝。」顧念之的頭快低到胸口了,十分不好意思。
萊因茨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在心裏嘆了口氣。
真是個孩子……
剛才還硬撐着不敢吃陌生人的東西,轉眼就對別人的一丁點示好過意不去。
「不用謝,你太瘦了,需要好好補補。不過不適合一次吃太多東西,吃完這根白香腸就不要再吃了,鍋里還有很多,等會兒再吃吧。」萊因茨溫言勸她,「吃完去那個房間洗個澡,然後休息一會兒再來吃晚餐。」
他看得出來,這小姑娘的體力幾乎到極限,只是精神還是特別旺盛,看人的時候,一雙黑眸亮得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萊因茨從來不知道黑頭髮、黑眼睛這樣好看。
他的審美明明是喜歡同種族金髮碧眼的姑娘。
「你慢慢吃,我出去抽根煙。」感覺到顧念之的侷促,萊因茨起身離開廚房,到外面抽煙去了。
不一會兒,顧念之就從廚房的窗戶里看見了萊因茨的背影。
他坐在前院的一處白色柵欄上,長腿撐着地,手裏夾着一支煙。
他抽煙的姿勢,真的很像霍少……
顧念之忙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東西。
這麼多天沒見霍少,她真是看誰都像霍少,其實誰能跟他比呢?
低着頭,慢慢吃完所有的東西,顧念之站起來將盤子和刀叉壘起來要拿去洗碗槽洗乾淨。
「你放着,我來洗。」萊因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顧念之一回頭,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抱着胳膊斜靠在廚房的門框上。
「沒事,是我用了的,我來洗。」顧念之堅持,回頭將幾個碗盤放進洗碗槽。
伸手正要擰開水龍頭,一隻大手從背後伸過來,也要擰水龍頭,正好覆在她的手上。
顧念之閃電般縮回手,往背後蹭了蹭,像是不小心碰到髒東西,要擦乾淨一樣。
萊因茨笑了笑,擰開水龍頭,「去洗澡,我來洗這裏的東西。」
顧念之也知道自己現在蓬頭垢面,大概確實是有礙觀瞻。
她不再堅持,往後退了一步,輕聲說:「那謝謝了。」轉身離去,往萊因茨給她指的房間去了。
小小年紀就心性堅韌,不拖泥帶水。
這幅性格讓萊因茨很意外,因為一點都不討厭。
他往洗碗槽里加了洗潔精,微微笑了笑。
……
顧念之走出廚房,在小小的過道上轉了個彎。
那間房間敞着門,胖胖的漢娜正在彎腰鋪床。
白色牆壁,原木地板,窗下左側面放着一個維多利亞時期樣式的梳妝枱,一張四柱床放在房屋中間,白色帶小花的床上用品乾乾淨淨,帶着陽光的氣息。
應該是剛洗過不久的樣子。
顧念之輕輕咳嗽一聲,說:「漢娜媽媽,謝謝您。」
漢娜回頭,看着她爽朗地笑了:「不客氣,吃完了?去洗澡吧。」說着,把一沓乾淨衣服放在床上,「這裙子是我年輕時候穿過的,內衣是以前買的,全新沒有穿過。」
那套內衣褲還在包裝袋裏,也是小背心加小內褲的款式。
顧念之點點頭,「謝謝您,我去洗澡了。」
她走過去抱了抱漢娜,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德國小輩向長輩表示親熱,都會吻臉頰。
漢娜果然高興壞了,抱着顧念之也親了一下她的臉,樂滋滋地說:「你這小姑娘太可愛了!我一直跟萊因茨說,讓他趕緊結婚生孩子,這樣我就有個漂亮的小孫女可以帶了!可是他就是不聽!不然的話,我的小孫女也有你這麼大了!」
顧念之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不會吧?!萊因茨多大了?!怎麼能生出我這麼大的女兒?!」
漢娜一下子卡殼了,她仔細看了看顧念之,說:「你有十一歲,還是十二歲?」
顧念之:「……」
女人當然是喜歡被人說年輕,但一個快滿十九歲的大姑娘被人說成十一二歲,這不是恭維,這是說她發育不全。
顧念之忙挺了挺胸,說:「我怎麼可能才十一歲、十二歲?漢娜媽媽的眼神不好使。」
噗……
門口傳來一聲男人的輕笑聲。
顧念之頓時僵住了。
萊因茨居然跟過來站在門口。
漢娜朝門口的萊因茨瞪了一眼,說:「你笑什麼?!難道我說錯了?你趕緊給我結婚生小孩!你都快30了!」
「28,下個月滿29,還是不到30。」萊因茨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漢娜媽媽,Cereus應該15歲了,她說得對,我怎麼可能生出這樣大的女兒。」
顧念之又臉紅了,這倆母子真是能扯。
她鼓起勇氣,小聲說:「我已經18歲了,下個月就要滿19歲……」
漢娜和萊因茨面面相覷:「……」
漢娜尷尬地拍拍顧念之的肩膀,「快去洗澡,我去看看晚餐做什麼。Cereus,你晚上想吃什麼?」
「什麼都行,謝謝漢娜媽媽。」顧念之忙道謝,看着漢娜蹣跚地走向門口。
萊因茨在門口讓開,漢娜又瞪他一眼,從他身邊走過,往廚房走去。
顧念之走過去想關門,但萊因茨歪靠在門邊,視線居高臨下地審視她。
顧念之把着門,不知道應不應該讓萊因茨出去,她好關門。
過了一會兒,萊因茨若無其事地說:「看來你們華裔姑娘就是顯小,你這個樣子,跟我們這裏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確實差不多。」
顧念之惱了,再一次挺起胸,說:「你們這裏十一二歲的姑娘就有D-cup嗎?」
說完看見萊因茨愕然的樣子,顧念之頓時後悔得不得了,恨不得一口咬斷自己的舌頭。
讓你亂說話!
她是哪根筋不對,跟一個陌生男人爭論這個問題!
羞紅着臉,使勁要關門。
萊因茨站直了身子,目光飛快地從她胸口掃過,挑了挑眉,說:「……看不出來。」然後轉身就走。
顧念之咬了咬牙,心想看不出來就看不出來,難道為了證明自己有D-cup,還給你看不成?
真是腦子進水了……
轟地一聲關上門,顧念之抱着漢娜放在床上的衣裙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裝飾以藍色為主,淺藍的牆壁,深藍的磨砂地磚,只有浴缸是潔白的,看上去像海軍風的裝飾,意外的合她眼緣。
顧念之沒有泡澡,只是拉開浴簾擋住浴缸,站在裏面沖了淋浴。
這裏的洗髮液種類就多了,還有薇姿的洗面奶,比修道院那邊強多了,雖然也不是顧念之用慣的牌子。
她當然也沒有挑剔。
人家好心收留她,她還要挑剔牌子,不是矯情到腦抽的地步嗎?
闔上浴簾,顧念之將自己從頭到腳好好洗了一遍。
特別是頭髮,這些天來只正經洗過一次,長發糾纏得都打結了。
顧念之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頭髮洗好,然後身上只匆匆忙忙沖洗了一下,用了一遍沐浴露。
裹着浴巾在浴室里照了照鏡子,她才發現漢娜和萊因茨為什麼說她像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她真是太瘦了。
她的臉本來就不大,但以前還有點糯糯的baby-fat,現在完全褪去了,巴掌大的小臉上,只有那雙大大的眸子驚心動魄地黑。
尖尖的下巴,細長的脖頸,領口裏鎖骨高高凸起,形象描述什麼叫「骨瘦如柴」。
至於胸部,顧念之低頭看了看,還好,只是瘦了一點點,大概沒有D那麼壯觀了,C還是有的。
腰就更不用說,自己的手都能一把握過來。
這麼瘦,其實非常不好看。
如果不是她還有身高撐着,就連華夏帝國的人看了,都會認為她只有十三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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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5更五千字,後面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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